尚城不知项柒何时抓了个没有爆开水袋的改装箭，正自风中凌乱，项柒又动了。
她甚至都没有看向尚城，双眼直盯着赫潜，弹射而起，软剑直指赫潜。
再怎么说，项柒不过十六岁，虽然面前站着金吾卫，虽然看架势那个白衣人非富即贵，但是她毕竟还是少年，之前的郁气还未完全消散，今天又被各种刁难，甚至如此狼狈，项柒只觉得满肚子怒火！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让那个人也体验一下！
“哎？你怎么突然就急了？”尚城瞪大双眼，他之前在暗处观察时，就看到这个人舞得一把好剑，软剑几乎快被耍出花来，那些箭完全近不得身，只不过水袋爆开水是无差别洒落，才导致他现在这么狼狈……
尚城觉得水袋确实有些阴损，不过出自身后这个家伙的主意到也算是意料之中！
但是不管赫潜他是个什么打算，面前这个人这么厉害，尚城可不敢让他靠近他！
尚城立刻抽出腰间佩剑，与项柒战至一处。
尚城虽然平时看起来懒散又吊儿郎当，但是就武艺这一块确实天赋异禀，又得益于父亲的严加管教，在金吾卫几乎是拔尖的存在。
但是今天与这个人一战，尚城却越战越是心惊。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身形虽然十分瘦弱，但是身体极其灵巧，飘忽难辨，几乎难以预料他下一步的动作。
不一会儿，尚城开始兴奋。
“哎我说，你这身本领在哪里学的？很不错啊！”
项柒软剑突然一拐刺向他的腰间。
“哎呦，”尚城腰一扭，“还有这招数也很少见啊？”
没想到这一招也是假动作，随着他一扭，项柒的软剑突然又改了方向回弹向他的后背。
滋啦一声，宽大的红色袍衫被扯了一个口子。
尚城脸色一僵，向后突然一跃跳开。
项柒立刻转身攻向赫潜。
“哎，你来真的……”
尚城惊呼，小武又上前挡在项柒的跟前。
项柒根本无视小武，从地上一把捞起刚刚准备好的还未爆开的改装水箭，朝着赫潜而去。
赫潜看着这个就要来到他跟前的少年的双眼，他的双眼干净无任何杂质，双眼情绪一望到底。
是最简单的怒意，不爽，和不甘！
赫潜突然觉得，也许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有个事情……”赫潜轻咳一声开口。
项柒动作极快，更近一步，尚城顾不得衣服，也跑过来，就怕赫潜再有个闪失。
“我希望你……”
项柒举起手中软剑和水箭。
赫潜加快了语速：“作为我的护卫……”
项柒冷哼，一把水箭掷出，紧接着软剑也扔了出去。
“十钱……”恰在此时，赫潜说出了关键词。
项柒眉尾一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尚城向前一扑，小武回身一把抱住赫潜。
可是那软剑根本就不是朝着赫潜而去，而是朝着漫天的水箭画了一个圈，逐个击破。
水袋里的水铺洒开来，尚城和小武首当其冲被淋了个湿透，赫潜好一些，但是头发和衣袖也被水淋湿。
“一日……”
刚刚好这时最后一个词说完。
赫潜：“……”
尚城：“……”
小武：“……”
项柒终于停下来，那愤怒也稍稍减少，奇怪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小武急了，赶紧拿衣袖给自家郎君擦水，生怕他再有个什么闪失，赫潜轻轻推开小武，示意自己没事。
尚城看这个人终于停下来，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湿了的衣袖向上一撩，噗嗤一声笑了。
好一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赫潜抬手整理好自己稍微有些湿乱的头发，才又看向项柒，正色道：“我说，我想请你做我的专属护卫。”
“请？”项柒报臂向后退一步。
滴答滴答，这么久了，她衣服上的水甚至还在滴落……
这样的“请”真是闻所未闻！
赫潜轻咳，坐在地上的尚城接了口：“可不就是想请你，但是我们找不到你啊，万一找错了人呢！所以只能测试一下了是不？”想了想，尚城又看向他，皱眉说道，“哎我说，你这次是真实面目不？”
项柒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金吾卫，虽然跟她一样浑身湿透，他到是不拘形象，坐在地上拿着帽子边擦汗边给自己扇风。
项柒又看向赫潜，挑眉：“测试？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测？”
“我说……”尚城还想说话。
“咳，”赫潜轻咳一声再次开了口，“我想你应该是前几日两次救我之人。”
“哦，看来测试还挺有成效啊！”项柒没否认，继续冷哼，“现在你觉得那是救你了？”对于这个迟来的认可毫不领情。
“当日你的身手世间少见，我回去之后便起了惜才之心。”赫潜像是没听到她的揶揄，继续慢声解释。
“呵呵！”项柒朝天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虽然项柒仍然面现不忿，但是对方态度诚恳，到是让她之前愤懑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眼看着这个人的态度不善，一旁的尚城仰着头又开了口：“喂，我说，十钱一日！你在那夜市摆摊，我看一日赚五钱也费劲吧？现在十钱一日啊！你还在生什么气？！”
赫潜一直在观察着眼前人，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在听到这里的时候，那表情终于有些松动，那双干净的眼珠儿微微动了一下。
赫潜了然，知道了他所在意之处，嘴角微翘又迅速捋直，接着补充了一句：“今日看你的身手甚至还在那日之上，我认为请你这样的高手十钱一日少了些，或许……”
赫潜一顿，项柒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双眼看向他的双唇。
赫潜微微启唇，吐出后面的话语：“……咱们可以二十钱一日！”
项柒此时心中大动！
双眼不自觉瞪大！
刚开始听到十钱一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有些疑惑，再次听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动摇。
虽然眼前这个人不知感恩，寻个人如此大费周章，就算想测试本领也有很多种方法却只选择最讨人嫌的那种，但是好在知错就改，最重要的是，这报酬听起来，算是丰厚。
至少比那什么，胸口碎大石和赶乌鸦靠谱多了！
可是刚刚他说什么？一日二十钱？！是她耳鸣了吗？这么多？！
赫潜看到他转过头来，适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立功的话，还会有别的奖励！”
项柒的愤怒随着他的话在快速减少，剩下的几乎就是惊喜和好奇。
她的姿态甚至也发生了明显变化。
之前她抱着双臂，抬着下颚，双眼斜视着面前几人，现在她的双臂已经放了下来，身体也转过来正对着他们，脸上表情虽然变化细小，但是那双眼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情。
她甚至看起来是跃跃欲试的。
赫潜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抬手示意，身后有人拿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风吹过，红布轻轻掀起一角。
项柒被晃瞎了眼。
银子？
这是银子！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还没看到过真正的银子！！
这么一大盘！！！
“咳，”赫潜又轻咳一声，唤回对方的注意力，“作为之前两次的感谢，这里有纹银十两，还请笑纳。”
“咳咳咳咳咳……”一旁的尚城突然咳嗽起来，好似突然被自己呛到了一般。
赫潜低头看他一眼，尚城眼珠子一转立刻闭嘴。
另一边，项柒几乎合不拢嘴，双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双眼也笑眯了，嘴中说道：“这，太客气了，当时也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还这么大礼……”
“还有今天的冒犯……”赫潜顺势说道。
“好说好说。”项柒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接过托盘，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她此时已经对今天所有的遭遇完全释怀，双眼之中是肉眼可辨的高兴。
跟刚刚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同。
赫潜看向他侧脸上那颗巨大的黑痣，忍不住继续问道：“所以，今天是否有幸看到你的真容？”
项柒一顿，反应过来，自己的兴奋情绪也终于有所回落，她看向眼前人，双眼之中变回探究。
“这三次见你，似乎都不大一样，”赫潜轻声解释，“只能从身形，和技艺上做判断。”
哦，项柒恍然，怪不得给她泼了这么多水！
她更加理解了他今日的做法，想要找个护卫，确实得查清楚了！
“如果以后合作的话，我想……”赫潜还未说完，尚城忍不住插嘴，“就是啊，总得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吧？要不然谁敢跟你合作？”
呃……项柒犹豫了一下，野狗之前的建议还在耳边，对方这俩人又是政府背景，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今天幸好她有两手准备，就算他们有所要求也不怕。
项柒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开始揉脸，片刻，一张薄薄的面具被她轻轻摘了下来，项柒又拍了拍脸，把脸周所有位置全部确认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转过身来，安静地回视二人。
赫潜看过去。
黝黑的脸已经消失，脸上的痣也消失不见，面前人完全变了一副样貌。
他此时的脸色很白，却不是苍白，而是透着几分因打斗之后而带来的粉红，鼻梁挺拔，双眼眼尾略向上挑，眉峰也很锋利，跟着上挑，双唇厚薄适中，略带些向上的弧度。
怎么看都是一副英挺的少年模样！
尚城张大嘴，这副模样真是始料未及，刚刚那个面相明明是个大方脸，现在竟然能变得如此英气，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秀美……
赫潜却皱起眉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幅面孔与心中所想似乎有些出入。
虽说这幅面孔似乎跟之前所见很是相似，但是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他犹豫着问道：“这是你的真面孔？”
项柒抬起下巴，没有任何犹豫：“对啊，你有什么意见？”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今早做了双重准备，这幅面孔她微调了脸型，双眼和唇形，跟她的实际面孔有八分相似，却也不尽相同。
“可是……”
“对了，”项柒截断了他的话，我的任务就是做你的护卫？”
赫潜看着他，闭了嘴，想了想轻轻点头。
“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不会。”赫潜肯定。
“危险度如何？”项柒挠了挠头又问。
“你看到了，前两次的情况。”这次赫潜没做解释。
项柒沉思，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很大蹊跷，很少有人连续两天无故落水，更何况是像他这种体弱之人，应该更加小心才是，所以……，是有人想害他！
而且，项柒双眼移向他那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色，那个人甚至可能想要了这个人的命！
“看来有些危险啊！”项柒皱眉。
“你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们呢么！”尚城插嘴，“你只需要关键时刻挡一挡就成，我们很快就能赶到！”
“那为何不直接找你们当护卫？”项柒反问。
“这个……”闻言尚城一跃而起，跑到赫潜身旁用胳膊搭住了他的肩膀，表情变换，甚至像是有些哀怨，“我也有点想知道！”
赫潜拍掉了他的爪子，正色道：“他也不会泅水。”
尚城：“……”
项柒：“……”
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