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开故人来
幽暗的冥地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撞击声，顺着凉得阴森的风传出来。
朱绛一听，忍不住一阵心惊，拼命压抑着急速跳动的心脏，额上布满汗水，手里握着两把剑。
这鬼地方常年不见天日，素来幽深昏暗，连活物都少见，朱绛在这样的环境中缓慢前进，终于摸到了最幽深的地方。
金属撞击声愈发清晰，朱绛只觉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便来到这里，然而到都已经到了，不确认一下，她心难安。
声音越来越大，朱绛感觉铁链撞击声似乎就在眼前，可这短短一段路她却走了许久。
良久，她察觉到前面多了一个台子，朱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右手随手结印，试图让自己看得清晰一些，然而如同之前一般，她又失败了。
这鬼地方不但黑还诡异，仙术在里面几乎无法使用。
朱绛暗骂一声，却心一横，径直跳上台子，心想，若是假的，那便早点去见她，免得在这世上见着那些忘恩负义的狗杂碎心里生气。
然而眼前这一幕，让她愣住了——
整个台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人影，悬在半空中，风一吹，朱绛才意识到，不是悬着，而是被无数条铁链穿骨而过，吊在半空中。
人影垂着头，铁链被风吹动，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这边是方才朱绛一路听来的声音。
朱绛像是中蛊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都不用看到脸，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就是她，她还活着。
——三日前，朱绛路过重都，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自从那年过后，这是朱绛第一次回到重都。
可刚一回来，她便听说玉阳宗宗主要娶亲了。差点儿给朱绛气得吐血。几乎就要拎着剑杀上山去，仅存的一点儿理智让她冷静下来，陈翊现如今已经是玉阳宗宗主，当年诛杀魔主，闻名天下。
好不容易如今要娶亲了，自然天下同贺。
朱绛眼神冰冷地盯着张灯结彩一片红艳的玉阳宗，没有人还记得，今年，是辛夷离开的第十年。
朱绛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气冲冲丢下一块银子，朱绛抱着剑离开，径直走进传闻中有魔兽出现的密林。
这次回到重都，朱绛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时隔十年，回来替辛夷看看这个她用命护着的地界，第二个便是一个广为流传的传说——魔主又有现世的征兆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十年前魔主是怎样陨落的，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便认为，辛夷回来了。
可惜，重都已经无人记得了，无人记得当年以身为媒，硬生生吞噬魔主所有力量，而后陨落，众人只记得陈翊，把他当成了救世主，而真正的救世主却无人问津。
朱绛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抱着剑对当年辛夷用过的佩剑恶狠狠道：“这就是你豁出命来救的人间，蠢死你算了！”
但盛怒之下，朱绛没忘记那个传说，她带上自己和辛夷的佩剑，往密林中走去。
而后穿越重重机关和暗道，朱绛花了整整三天，才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冥地。
出现在眼前的人让朱绛眼睛都红了。
她抽出手中长剑，眼都不眨一下地划断所有铁链，悬在中间的人立刻往下掉，被朱绛接住。
长发落到脑后，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朱绛见到她瘦得只剩一副骨头，不由得鼻尖一酸，委委屈屈道：“你怎么活成这幅鬼样子？”
辛夷睁开眼，便是一笑，冲着朱绛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
山下人间，熙熙攘攘，一片祥和安宁，辛夷站在山脚，此时正是春天，辛夷花开满了山头。
辛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回来了！
朱绛愤愤不平：“你就不该救那个白眼狼，玉阳宗交在他手里才几年，你才死了多久？就要娶亲了，我见着就烦！”
辛夷面上挂着浅浅的笑，随意拨过一枝辛夷花，拉到鼻尖轻嗅，随后轻轻放手，淡淡道：“既然是喜事，作为他师尊，合该前去庆贺，走吧。”
朱绛脸僵了僵，不敢置信问道：“庆贺？”
“这么多年你脑子睡傻了？”
辛夷闻言浅浅看她一眼，朱绛便不说话了，闷头跟在辛夷身后。
“今天便是大喜之日吗？”辛夷问道。
朱绛点点头。
两人走过繁华的街道，站到玉阳宗宗门山口，山口也是红艳艳一片，就连守门外门弟子，腰间也挂着红绸，一片喜气洋洋。
宾客无数，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但多数则是带着谄媚。
辛夷细细一想，也是，仙门第一大宗宗主成亲的大喜日子，自然普□□贺，更别提这位宗主在当年魔族肆虐时挺身而出，一举斩杀附身当时身为玉阳宗宗主辛夷的自己，天下闻名，也受天下景仰。
辛夷看着比以往繁盛了许多的玉阳宗，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道：“娶的是哪家的仙子？”
朱绛还未回答，身边便有捧着大红礼盒的宾客一脸喜色道：“这你都没听说过，玉阳宗主要娶的是林家仙子，两人神仙眷侣啊简直是。”
朱绛面色变了，握紧了手中的剑往前走，怒道：“我这就去宰了那个狗杂种！”
辛夷眉眼冷淡，低声道：“回来！”
朱绛握着剑回到辛夷身边，眼睛都被气红了，辛夷却微微一笑，抬手摁在朱绛握着剑的手上，对着那个路人道：“多谢。”
路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抱着礼盒进了宗门。丝毫未察觉到一丝神识落在了他身上。
朱绛冷眼看着眼前一片祥和喜气的玉阳宗，问：“你打算怎么做？”
朱绛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踏平玉阳宗的方式，扭头看着辛夷，仿佛在等她一声令下。
然而辛夷却仿佛一点儿也不生气，整个人站在那儿，轻飘飘的，像是下一秒要被风吹走。
“先去讨杯喜酒喝！”
朱绛：？？？
因为喜宴对所有人开放，包括仙门和普通人，所以辛夷和朱绛虽然看着奇怪，但进玉阳宗也没有遭到阻拦。
进了内门，周围的人渐渐散开分了六路往主峰走。
“当年若非你出手，林家早就被魔族毁得毛都不剩一根，后来他们却暗地里捅刀子，害你被囚在冥地十年，现在陈翊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要娶林家人？”朱绛气疯了就开始唠叨。
辛夷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停下来，一转身，往朱绛嘴里塞了一颗糖。
朱绛：……
便听见辛夷道：“方才山门口取的，看着不错。”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辛夷开始细细打量这座她阔别了十年的宗门，熟悉感和陌生感一齐袭来。
“看着真是……哪哪儿都不顺眼呢！”
辛夷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热热闹闹的吹锣打鼓声，显然典礼已经开始了。
意识到辛夷在说什么，朱绛心念一动，手中的剑出鞘，不过一个呼吸间，眼前主峰的所有红绸便碎了满天，一阵红雨过后，主峰立刻变得清爽，只是脚下多了一地的红绸。
辛夷扬着下巴继续往里走，朱绛握着剑跟在身后，她们身后是吓软了腿的一群普通宾客。
没人认识辛夷，更没人认识朱绛，然而，他们知道，这两个人，不是来参加喜宴的。
主峰之上，无人察觉，众人面色带笑，尤其是坐在主位上的林家家主，看着眼前一对璧人，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
没人比他更高兴了，魔主死了，那么多大世家都毁在了和魔主纠缠上，只有他们林家活了下来，成为仙门第一世家，眼看着自己女儿又要嫁于第一大宗的宗主，日后偌大重都还有谁能挡林家的路？
想到这儿，林家主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眼前穿着喜服的两人即将对拜的时候，一柄剑破空而来，狠狠刺入林家主头上的墙壁里，剑身还在颤，带着铮鸣声，一时间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喜乐声瞬间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陈翊手指微蜷，缓缓转身，看向那个步履轻盈从外面一步一步走进来的白衣女子，忽地愣住了。
一直等着陈翊出声质问的林家主眼见着陈翊愣在那儿，不由得起身怒骂道：“哪里来的混账？玉阳宗宗主的婚庆大典也敢来造次？不想活了？”
辛夷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林家主以为人被自己吓住了，心下满意，正打算出去门口将此人赶出去，刚迈出半只脚出门，一柄剑凌空飞来，扎在他那只还在门槛内的脚边。
林家主顿时浑身一颤，被吓得坐了回去。
辛夷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林家主，多年未见，怎的一见面便行如此大礼？”
林家主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嗓子像是废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父亲也没了声音，陈翊也默不作声，林如烟一把掀下来红盖头，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姣好的面容妆容精致，额间花黄鲜艳，当真是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可惜……
不一会儿，朱绛站到辛夷身后，两人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进厅堂内。
辛夷微抬眉眼，对上还在愣神只盯着自己的陈翊，笑意加深，道：“弟子大喜之日，为师来迟了。”
朱绛上前取回扎在地面上的剑，林家主惊恐地往后爬了爬。
林如烟见状立刻上前扶起自己父亲，眉眼带着怒意，问道：“你是何人？”
辛夷眉头挑了挑，林如烟这是，都不记得了？
朱绛抬步挡在辛夷面前，扬了扬下巴，刚要说什么，便见到眼前的林如烟被陈翊拉到身后，而后便听到陈翊沉着声音解释道：“如烟受过伤，忘了很多事情。”
“师尊。”他看着辛夷，缓缓唤道。
辛夷看着他的眼睛，忽地抬手，将墙上的剑取回手中，剑刃锋利，顺手在他脸上擦出一条血痕，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林如烟见到血，微微一怔，随后对着辛夷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辛夷古井无波的眼睛朝她看了一眼，伸手为爪，虚空朝着林如烟一抓，下一瞬，林如烟便被她捏着脖子悬在半空中，脸色涨红，拼命挣扎。
陈翊在一边看着，眉目染上一层焦急，道：“师尊！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身后的林家主见到自家宝贝女儿被伤，气势立刻回笼：“敢伤我女儿！你找死！”
辛夷没动，身侧的朱绛微微上前，道：“找死？”威压跟着压过来。
林家主一愣，被朱绛吓住了，他本身天赋便不高，能坐在家主位置上不过是借了玉阳宗的光。
陈翊却像是忽然醒过来，手指结印，利用仙术将林如烟从辛夷手中就下来。
辛夷没动，任由他扶着林如烟和林家主后退坐在椅子上。
周围厅堂内的人从陈翊喊出那句师尊时，便变了脸色。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仙门之人，都知晓：
十年前，玉阳宗宗主辛夷在灭魔主之时，神魂俱灭，却被魔主寄居，整个人和魔主融合在一起，遇人杀人见神杀神，仙门之人几遍是联合也未能与之相抗，最终是辛夷的徒弟陈翊挺身而出，亲手诛杀已成为魔主的师尊，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然而此时，他的师尊回来了？
这便是意味着魔主也回来了？
众人惊恐至极，开始往外逃。辛夷的目光丝毫未曾放在这些人身上，只是看着被陈翊护在身后的林如烟，皱了皱眉，她没能看出来任何异常。
不消多时，逃出去的宾客便带出了魔主重回世间的消息，得益于陈翊大婚，众多仙门派了人来庆贺，其中不乏各大仙门的内门弟子。
这些弟子们迅速凝结成一股，疏散众多普通宾客，一股脑往主峰处冲过来。
朱绛轻声提醒：“有人来了。”
辛夷余光微微朝后一看，没放在心上，冲着陈翊说：“把她给我。”
陈翊拧眉，站在原地没动，道：“师尊，我不能。”
两人相对而立，隐隐有威压相抗。
良久，辛夷忽然笑了声，道：“你小时候在你母亲身边时，也如今日一般倔强，不肯离开。”
陈翊面色煞白，佩剑出现在身侧，手掌紧紧握着，青筋乍现。
许久，陈翊道：“还望师尊，放过如烟。”
辛夷摇了摇头，抬手对着陈翊身后的林如烟，还未出手，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仙门众人皆知，玉阳宗宗主辛夷曾是仙门第一人，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朱绛拔剑，冲着身后出现的人怒目而视。
辛夷微微侧身，看见一群穿着青蓝色水波纹统一服饰的年轻人，为首者正是方才出声之人，面上带着几分倨傲，如寻常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波折的世家子弟。
“传闻辛宗主师从玉绝宗主，若是玉绝宗主还见到你现在的模样，应该会气得掀掉棺材板吧！”
这话已然有些不尊重了，辛夷面上多了其他的情绪，世间还记得她师尊的人已经不多了。对这个少年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道：“你是玉家人？”
少年面上僵了一瞬，很快恢复，问道：“你怎么知道？”
辛夷转头：“我不与玉家人动手，你带着你家的人离开。”
玉家少年却一脸不服气：“你说离开就离开，我偏不！”
辛夷这下回头认真看了他一眼，道：“你跟玉家人，不太像。”
陈翊见辛夷和玉家少年隐隐有寒暄之意，悄然想带着林如烟离开，抱着人走出厅堂不过一小段距离，便被朱绛拦住。
朱绛深色冷淡，道：“把她放下，你可以离开。”
陈翊没动，小心地将林如烟放在自己身后，握紧了剑，道：“还请师叔放过如烟。”
朱绛冷哼一声，嘲讽道：“你真是被灌了迷魂药了，半点不记得我跟你师尊的教导。”
陈翊眼神迷茫了一瞬，而后又很快恢复清明，道：“我不能让你们带走她。”
朱绛闻言面色愈发冷，握紧了手中的剑，道：“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话音刚落，朱绛拔剑便要去抢林如烟，被陈翊拔剑挡住，两人飞速过招，陈翊的招式都是朱绛和辛夷教出来的，这些年愈发精进，一时间与朱绛打了个平手。
辛夷感觉到朱绛顺着陈翊离开，不顾变了神色与她叙旧的玉家少年，转身朝后山走去。
玉家一行人也跟上，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众多仙门弟子，竟是隐隐以玉家为首。
很快辛夷见到与陈翊缠斗在一起的朱绛，朝地上的林如烟看去，面色一寒，便要去抓林如烟，被反应过来的陈翊拦住，身后的玉家少年也拔剑前来，挡住辛夷的动作。
很快，所有势力缠斗在一起，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混乱，林如烟已然被身后的仙门弟子们纳入保护圈中，辛夷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耐烦，眼前的玉家少年不愧是玉家嫡系，十分难缠。
她不想再拖下去，手上利剑在手心划过，鲜血流出，在草地上留下痕迹，玉家少年微微一愣，便见眼前的辛夷双手迅速结印，一道古老的蓝色法印从辛夷体内升了起来，随着辛夷的动作往林如烟的方向飞去，迅速穿过一群人打在林如烟身上。
下一瞬，林如烟径直起身飞了起来，冲着后山山顶飞去，眼睛却仍旧闭着。
辛夷结完印，几下动作间将玉家少年甩开，跟着林如烟朝山顶而去。
朱绛一直拦着陈翊，不让他往林如烟的方向去。
然而陈翊心志坚定，最终还是冲过朱绛的防线，赶在玉家少年之前，冲到山顶。
玉阳宗主峰曾经名为夷然峰，可惜这十年间已经被改掉了，但是山头上的辛夷树还留着，此时春意盎然，辛夷花漫山遍野都是，一片淡紫色，漂亮如仙境。
朱绛提剑赶到之时，便见到林如烟已经醒过来，跟辛夷面对面站在山崖旁边，一白一红，衣袂飘然。
林如烟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辛夷，也不顾身旁赶来的人，咬牙一字一顿道：“你还敢回来！”
辛夷微微侧头，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林如烟恶狠狠道：“那你就得死！”
陈翊已经愣在一旁，林如烟为什么……好像还记得师尊？
然而下一瞬，林如烟的佩剑踏空而来，她紧紧握着，拔掉剑鞘往山崖下一扔，指着辛夷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下一秒朝着辛夷冲过去。
陈翊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底不敢相信，如烟怎么会……？
他眼中闪过些许迷茫，绝对不能让如烟受伤，他心底冒出这个想法，像是凭空出现的，但是他没有犹豫，提剑便也朝着辛夷过去。
朱绛随着跟过来，气了个半死，冥顽不灵。
随后四人一同缠斗，林如烟不知为何实力大增，竟隐隐有压制其余二人之意，而与此同时，辛夷不知为何，周身忽然升起一阵黑气。
灵力受到黑气影响，运转中的灵气一滞，林如烟当头的攻击竟然没有躲过，辛夷看着朝自己咽喉来的利剑，微微侧身，剑刃从她侧脸划过，露出一道血痕。
两人一触即分，而后辛夷握剑撑地，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来，而她眼中，隐隐泛起了黑气。
周边的新生代弟子纷纷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那个为首的玉家少年当机立断，拔剑指着辛夷道：“魔主现世了，玉家弟子听令，杀！”
情势瞬间扭转，朱绛跟在辛夷身后，根本无法抵挡这许多人的一同攻击，更何况，玉家人擅结阵，这些人一起发挥出来的能力不比一个朱绛低。
一堆人缠斗在一起，辛夷连连后退，已经逼近了悬崖边，而林如烟则趁机后退，退出战斗圈，
辛夷的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见状立刻运转灵力，压制身上的黑气，而后直直看向林如烟，一股威压朝着林如烟而去，林如烟没料到这一招，体内黑气被牵扯出来，眼睛一瞬间变黑，林如烟面容变得扭曲，身上黑气弥漫，比之前辛夷身上的更甚。
众人瞬间意识到，这两个周身泛着黑气的人，究竟谁才是魔主？
很快陈翊意识到林如烟的变化，迅速飞到她身旁，想去握她的手臂，急切道：“如烟，醒过来！”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林如烟一掌掀开，陈翊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如烟的变化，扭头吐出一口血。
太强了，所有人心底都是这个想法，陈翊是一宗之主，实力毋庸置疑，然而林如烟只消一招便能让陈翊吐血，还是一个对外声称经脉被废的普通人。
林如烟身上黑气更甚，她回头看向陈翊的眼睛，头歪了歪，陈翊便立刻起身，眼中失神，站在林如烟身边。
周围一片寂静，辛夷面色发冷。
而林如烟声音中却带着雀跃：“既然你们都看到了，那你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
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那样轻松的语气。
但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为首的玉家少年看着林如烟，脸色隐隐变得难看起来，身后的师弟道：“师兄，周围被下了屏障，我们出不去了。”
声音虽然小，所有人却都听见了。
林如烟和辛夷对视着，而两边站着各世家弟子。
辛夷慢慢道：“多年未见，魔主还是一样，一言不合便动手。”
众人：？？？
下一瞬，两人提剑对上，这一次，两人的速度都不慢，眨眼间便已经过了数招，而陈翊眼中茫然，提剑朝周围的弟子攻来，而朱绛飞身去挡。
林如烟看着这群四处逃窜的弟子，笑道：“辛夷，背着恶名的感觉如何？”
“今日过后，辛夷这个名字，再次等同于魔主，受万人唾骂，你觉得如何？”
辛夷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将剑从手心划了一道，鲜血迅速喷出，她抬手结印，一个泛着血红色的古朴阵法从她体内浮现出来，出现的这一瞬间，林如烟脸色变了。
听到他们说话的其他人已经快懵逼了，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情况？林如烟才是魔主？
然而他们没有疑惑的时间，因为陈翊攻击未停，他们不得不奋力阻挡，同时余光朝着辛夷那边看去，那个红色阵法已经逼近林如烟，而林如烟面上出现了一丝惧意，同时迅速往后退。
除去这二人外，在场只有玉家少年认出来这个阵法：“血祭阵？！”
血祭阵是他们玉家的秘法，但是并不常用，因为血祭阵以人祭阵，成为一个毁天灭世的大阵，这样的阵对付魔主当然可以，只是，辛夷会死。
玉家少年在心底下了这个结论。
下一瞬，林如烟被血色大阵困住，整个人面上显现出青灰色，在阵里疯狂抵抗，然而一点儿用都没有。
林如烟力量被血阵压制，对陈翊的控制也弱化下来，陈翊渐渐清醒，面色苍白，看着整个人已经变得有些透明的辛夷，失控大喊：“师尊！”
可下一瞬，陈翊哀嚎一声，从他体内飘出来一个半透明的影子，这个影子看向头痛欲裂的陈翊，冷淡道：“废物。”
随后迅速朝着辛夷飞过去，却被血阵挡住。他回过头看着还在愣神的玉家少年，道：“玉恒，滚过来？”
被叫大名的玉恒终于认出来，这是他们玉家的老祖宗玉恒，于是立刻上前，唤了一声：“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玉绝面色冷峻，吩咐道：“用通灵阵。”
玉恒终于大梦初醒一般，召唤玉家人一道，不消片刻，通灵阵起！
玉绝顺着通灵阵，进入到血阵之内，将早已失了力气的辛夷拥入怀里，柔声唤：“辛夷，醒醒。”
众人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玉绝？玉绝还活着？
只见辛夷笑笑，握住玉绝的虚虚的手，笑问：“你怎么来了？”
朱绛站在外面，眼睛红红地看着阵内的两人，手中的剑被握紧了。
而陈翊终于清醒过来，看着这一切，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玉恒也因为灵力损耗过度，虚弱地倒在一旁。
但是很安静，周围的屏障忽然破了，听到消息赶来的各世家主力弟子纷纷愣在那儿，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林如烟因为血祭阵压制，已经完全变成了魔主的模样，整个人痛苦万分，不，已经不算是人了。
而玉绝和辛夷的身形变得极为虚弱。
最终，血祭阵光芒大盛，辛夷和玉绝的身影直接化为灰，消散了，林如烟因为痛苦大声喊了几声，而后整个炸开，黑烟在阵里弥漫，而后消失，再然后，血祭阵消失。
魔主死了，一切归于宁静。
风吹了起来，一山的辛夷花悄然绽放，随着风微颤。
像是在对离去的人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