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 10 章(1 / 1)

“吾要你镇守此阵,困住亡魂,静待吾令。”

裴知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着靳欢,猛然回过神,道:“你不打算毁掉困阴阵?”

靳欢俯视裴知言,眼眸里没有情绪,喜怒难辨,她道:“谁允许你揣度我的心思。”

空气死寂,时间凝固。

裴知言望着靳欢眼底的寒意,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低垂下头。

“过几日,屠宿会带来一盏福灯,装裴知书的魂魄,灯燃就意味着魂灵无恙。”

“谢少主赐福。”

靳欢转身背对裴知言,望着窗外。

白雪纷飞,银装素裹。漫天的白掩藏了怀仁镇所有的罪恶血腥。

“黎景意自缢身亡,并无执念,死后在黄泉等待百年就轮回转世了。”

“多谢少主告知。”

靳欢推开房门,踏出门槛,瞥见吴越镜红肿的眼睛,嘴角微抿,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深人静,细雨蒙蒙。

靳欢站在废墟中,执着凤凰血灵伞,面无表情地观赏恶鬼逃窜。

华丽的白靴踩进雨洼里,青衫湿透,她意念一动,召出冥锋剑虚影直冲恶鬼。

灵雾裹身,她几乎与周遭的夜色融为一体。

忽然,锁魂铃一震。

靳欢垂眸看向银铃,淡淡道:“裴知书,有事?”

锁魂铃再次响动。

“待我杀光这些恶鬼,再放你出来。”

一炷香的功夫,恶鬼尽数魂飞魄散。

靳欢随手将锁魂铃抛向半空中。白光闪过,裴知书凭空出现,站在银铃下。

裴知书颔首道:“见过少主。”

“你想说什么?”

裴知书突然双膝跪地,声音晴朗,如初阳般干净,她道:“恳求少主赐幼弟赎罪的机会。”

“裴知书,你既然想起生前之事,就该明白裴知言罪孽深重,没有赎罪的机会。他如今不算人,也不能称鬼,我留他一命维持困阴阵是为鬼界着想。”

“少主,我见过引诱知言报仇的神秘人。”

靳欢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哦,是吗?”

“我并非要挟少主,只是不忍幼弟……”

“裴姑娘,不知为何看见你,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才施法护住你残魄。”

靳欢半蹲下身,漆黑的眼眸注视裴知书,似在探查这股熟悉感的来由,她缓缓道:“我可以剥去裴知言身上的鬼气,但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请少主细讲。”

“以你之魂,渡他鬼气。”

裴知书抬头直视靳欢,眼神清亮。

“如此一来,他有轮回转世的资格,而你将承受不亚于剜心剔骨之痛,直至轮回。”

“谢少主,我受得住。”裴知书惨然一笑,“那位神秘人身上有菊香,腕上有一处状如弯月的伤痕。”

靳欢轻声道:“菊香,弯月痕?”

裴知书虚弱地点头,随即回到锁魂铃里。

月亮西沉隐在山后,天边灰青,像是蒙上了一层轻雾薄纱,透出若隐若现的紫光。

靳欢静立良久,想不通裴知书为何自顾不暇,还要为其弟受罪,就像慕江放不下凡人姐姐,屠宿苦等学生亡魂只为说出歉意。

这就是洛霜长老口中的执念吗?

什么才算是执念呢?

楚逢君守在裴家院里等待靳欢,见她迟迟没有归来,强撑着伤体出来寻人。

他远远瞧见靳欢站在屋檐下静默,缓慢靠近她,道:“怎么站在这里?”

“楚美人,你有执念吗?”

闻言,楚逢君微怔,沉默不语。

“为何他们都有执念呢?显得我格格不入。”

“没有执念才是幸运。”

靳欢侧头看向楚逢君,勾唇一笑。

“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东西鬼界两位鬼王吗?这裴知言像是屠宿和慕江的结合。”

楚逢君抬眸,直视靳欢。

“屠宿生前为书生,只因一张童颜无缘做官,回到故里当教书先生,虽怀才不遇但安然若素。岂料地龙翻身,山脚下的学堂瞬间被掩埋,无一人逃出。”

“当时屠宿跑去镇上买笔墨纸砚,待回到学堂只见断臂残肢,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悲痛欲绝,朝他发泄怨恨怒气,全然忘记是他们承担不起镇上私塾的束脩,得知屠宿束脩低,贪图便宜才把孩子送来的,甚至见屠宿好言语,数次拖欠束脩。”

“屠宿因此事愧疚,郁结于心而亡。细究此事,他并无过错,不过是时运不济。他与我说要在鬼界等待那些学生,表歉意。”

楚逢君道:“如此,等待是西界鬼王的执念。”

“至于慕江,他不好说。”

靳欢摇响银铃,话题一转:“慕江生在花楼,与裴知言一样有相依为命的姐姐。姐弟虽非双生子,但容貌有七八分相似,若是皆穿衣裙,难以决出高低之分。不过两人风姿各有千秋,慕莲清雅绝尘,温柔似水,而慕江生性阴冷,像毒蛇盘踞。”

楚逢君垂眸,望着薄雾晨曦,“那鬼帝呢?”

“我父帝是好鬼帝。”

说完,靳欢静默不语,直到云雾拨开,阳光照在她的眼眸里,掩藏住眼底的伤怀,她道:“我不是被父母期盼而出生的。他们说母亲是被父帝困在鬼界,被迫生下了我。自我出生,母亲将自己关在悬世殿,不待见父帝,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人鬼诞下子嗣?”

靳欢下意识点头,随即摇头道:“人鬼不能,但父帝能。鬼帝神主人皇是灵体,可容纳天地灵力,不能算是三族了。”

“你是灵体?”

“不,我生来就是鬼体。当初父帝怕我是凡体,还想将我养在人界呢。”

靳欢倏然抬起头,直视楚逢君,微翘嘴角,“你写给越镜的传讯符,我也会。鬼界没有画符术,也没人学过,我天生就会,洛霜长老那会夸我天资聪颖过人。”

楚逢君闻言,想起珍藏在书屋里的那些鬼画符,眼里荡漾出一丝笑意,道:“画符念咒皆需引导,你自悟而成,称得上天才。”

靳欢睁大眼睛,好奇道:“楚美人,你在开心!”

“嗯。”

楚逢君没否认,见靳欢秀鼻耸动,他念咒封闭情绪,面无表情道:“回去吧。”

“鲜少见你情绪外露,方才在想什么?”

靳欢笑着问出来,回眸见人走远,注视那道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怔愣住。她逆光而站,静默良久,抬脚踏出第一步。

霎那间狂风平地而起,腰间银铃作响。

仙梨山,竹屋前。

一位腼腆青年摸着脑袋,踌躇不决,在同行青年们的催促下,他小跑上前,道:“尉迟公子,请问这些木桌搬到哪里?”

尉迟靖闻声回头,认出眼前的青年是靳奶奶家的大孙子,颔首淡笑道:“靳公子,劳烦你们搬到西屋。”

“不客气不客气。”靳鹤摆了摆手,脸颊两侧泛起红晕,他回头招呼同行的几人,又道,“尉迟公子,你前几日说只收七八岁稚童。我们也想学认字,不知能否旁听?”

尉迟靖抬眸掠过靳鹤望向站在篱笆栏前的几位青年,略作沉思才道:“求学者不耻,一同前来吧。”

靳鹤眼睛一亮,别扭地拱手道:“多谢夫子。”

“不必多礼,劳烦各位了。”

话音刚落,盖屋的汉子喊尉迟靖,他朝靳鹤几人颔首示意,跟着汉子走向屋后。

日落时分,前来帮忙盖房搬家的仙梨村村民纷纷与尉迟靖辞行,结伴下山。

弯月爬上树梢,油灯摇曳的火影印在窗纸。尉迟靖侧卧于席,斜倚案桌,左手撑着额角,右手执卷,不知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微扬起嘴角。

忽然,一阵狂风吹开竹窗。他被惊得心里一紧,书卷从手里脱滑,应声落地。

尉迟靖捡起书卷放在案桌上,慢步走到窗边。

风呼啸而来,周遭的树木发出飒飒声。他正想关上竹窗,却看见腕上的白玉手镯在发光。

一支利箭破开竹林,直射而来。

“铛”的一声,利箭与银铃相撞。

尉迟靖迅速关窗,走到榻边拿出匕首,感受到玉镯在发烫,他紧握银铃,怔愣一瞬,似是下定决心,提步走向门口。

冷风迎面扑来,树木几乎铺地。

尉迟靖缓步走下台阶,走向竹林。玉镯再次发出光芒,笼罩在他的周身。

离树林愈近,杀气越重。

沾有靳欢气息的银铃微响,泛起淡淡的白光。

远在怀仁镇的靳欢手腕上现出一朵莲花。若是在鬼界,定会有鬼认出那是净世白莲,可她沉浸在画符里,并未及时发现,吴家兄妹也不识。

竹林中,大批黑衣人凭空消失,敛去气息藏匿起来,目视尉迟靖走进他们的包围里。

一声尖锐的乌鸦啼叫,数支利箭同时朝竹林里的人影射去,寒光零乱,竹叶飘落。

千钧一发之际,尉迟靖靴尖一提,勾起落在地上的细竹,脚尖蓄力旋身打落几支箭。

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忽然擦过木簪,他微微偏过头,青丝如瀑布般滑落,散落在肩上。

满天树叶散落,尉迟靖面色凝重,望着黑衣人,眼底闪过杀意。他摘下玉镯,冷声道:“你们为何而来?”

黑衣人头领皱眉,见尉迟靖起势,举手挥下。

尉迟靖轻叹出声,割血滴在玉镯上。

白光一闪,手镯变幻成一把通体雪白的神剑,晶莹剔透。他深呼一口气,眼睫轻颤,淡漠地扫视冲来的黑衣人,剑鸣作响。

长剑相撞,浩荡的灵力如排山倒海般漫延至周遭,无数青竹蓦地倾斜贴地,“咔嚓”声不绝于耳。

沙土散去,只剩狼藉。

又一批黑衣人接踵而至,尉迟靖皱起眉头,抬剑挡下一击。

他舔了舔嘴,似是下定决心,再次起势,杀意溢出,气质已然不同于之前。

挂在剑穗上的银铃得不到回应,发出震响。

与此同时,靳欢的本命法器——六角银铃骤然燃烧,赤红烈焰窜起瞬间将她包围。

吴越镜挡在妹妹身前,见靳欢轻蹙眉头,疑惑问道:“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靳欢从腰间取出六角银铃,轻弹两下,笑道:“我留在前辈的四方银铃发脾气,它被逼无奈朝我生气,真是不分大小。”

说着,她摩挲银铃,喃喃道:“屠宿都查不出,究竟是何人对前辈穷追不舍?”

剑锋划过血肉,鲜血喷洒在地。

暴风骤雨不歇,尸横遍野。

“你们屡次对我下手,是为神器吧?”

尉迟靖用剑锋勾起黑衣人头领,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你们背后的主子应该位高权重,知晓三界,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神器拥有者的实力吗?”

话音方落,一剑封喉。

惊雷一闪,血水横流。

尉迟靖拿出手帕认真擦拭长剑,神情自若,仿佛不是置身于尸群中,他喃喃自语: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尉迟靖轻阖双眼,仰头向天,任由雨水滴落在苍白俊秀的脸上,打湿衣衫。

谁能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

白日里,众鬼被迫装扮成人做着生前之事,怀仁镇看上去与寻常小镇并无不同。

靳欢倚靠在二楼窗边,望着形形色色的鬼魂,想不通裴知书为何发现不出异常。

虽说这是特意为她做的局,但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人是鬼啊!

“你能一眼分出三族,但裴知书不能。她是人族女子,也不曾修炼过,生前的遭遇于她来说,太过痛苦难以接受,又忧心进京赶考还未归来的幼弟。所以,记忆最后就停留在裴知言准备赴考前。”

靳欢斜睨楚逢君,道:“那只在地上来回折腾的小鬼还分辨不出?凡人这么走路?”

吴越镜撑着案桌,探头看向靳欢所指的鬼,道:“少主,双腿俱断的人只能爬行。”

“你能爬得那么快?那是在飘。”

吴越镜再次探头看去,“它好像是在悬空飘。”

“回去。”吴越湖淡淡扫视靳欢,突然开口道。

闻言,吴越镜看向妹妹,又转头看了一眼楚逢君,目光最后落在靳欢身上,“少主,我们何时启程回仙梨村?”

“回村?明日吧!”

翌日,怀仁镇镇门。

靳欢见裴知言赶来,将锁魂铃递给他,道:“我昨夜已经布下结界,怀仁镇的鬼魂逃不出去。屠宿会来教你如何引导亡魂,你先养好伤。”

裴知言紧握锁魂铃,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他道:“少主,你从前来过人界吗?”

“不曾来过,你还想问什么?”

裴知言摇头道:“没什么,想打探一位修炼者,她在几百年前曾救过我阿姐的命。”

“不用找了,估计早死了。”

“……”裴知言颔首淡笑,“诸位,有缘再见。”

吴越镜双眼红肿,憋不住话,说道:“如果你没有对我们出手,打伤恩师,我还是愿意与你结识的。”

“你倒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裴知言别开脸苦笑,朝楚逢君鞠了一躬后,握着锁魂铃,转身走进镇内。

重伤未愈,他走得很缓很慢,愈行愈远,背影寂寥,令人心中腾升悲凉。

“裴公子真可怜,才华横溢,却遭此磨难。”吴越镜抬手抹去眼泪,“阿姐也不在了,比我还惨。”

“这就可怜了?黄泉里生前可怜的人多着呢。”靳欢似笑非笑地望着吴越镜,悠然道,“还有你那么喜欢哭的话,就去黄泉尽头帮我哭出一条忘川河吧。”

“忘川河不是鬼魂汇聚而成吗?话本上说的。”

“不是,但它会吸纳亡魂。”靳欢道,“赶路。”

楚逢君最后看了一眼怀仁镇,想起昨晚靳欢说这怀仁镇当真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怀仁怀仁,何人怀仁?

他收回视线,转身跟上靳欢的步伐。

吴越镜拉上妹妹,“少主,你走错路了。”

“来时的路上有地龙翻身,我们换条路走。”

“我们御剑飞行啊!”

“楚美人受伤,等他养好。”

“少主,你的青丝为何变成了银丝?”

“你好烦啊!”

……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