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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庭对质(1 / 1)

巳时,于淑慎同于家人相聚于明光殿之上,双方相顾无言,唯有恨满腔。

她扬了扬眉毛,略表问候之意。

当朝天子在上,于家众人不敢造次,只好咽下这口恶气。

建宁帝横眉冷对,孙力立马摸透其意,怒斥:“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跪?”

于家人后知后觉,纷纷跪地高呼:“参见陛下。”

事发之前,于先恩正对着书案上亲笔写就的四个大字“大展宏图”自得自满,嘴角方提上去,一队手持长剑的侍卫破门而入,不容分说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塞上了破抹布。

被刀枪簇拥着出了门,他见到了同等处境的叶芜、于淑惠、于淑谨三人,以及消失多日的着彩。

他登时心惊肉跳,从于府思虑到皇宫,直至看见散落遍地的信件才恍然大悟——

今时今日,恐将是他于先恩的死期。

“陛下,臣冤枉!”顿悟的第一时间,于先恩手脚并用爬到建宁帝脚下,不住磕头喊冤。

叶芜原也云里雾里,但着彩现身的刹那,她犹如醍醐灌顶,什么也明白了。

于淑慎这是将她告到了陛下面前,企图置她于死地。

叶芜不认命,更不会认区区杂种给她安排的命。

她俯首贴地,反过来控诉于淑慎:“陛下,此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所说之话不可当真!”

于淑惠不明就里,却也察觉到大殿之内萦绕着的压迫感——独属于一国之君的压迫感。

她伏首静默,不敢加入叫冤队伍,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建宁帝一脚蹬开下首的于先恩,目光越过众人,直达最后头的着彩,“你就是李氏的贴身婢女着彩?”

生来三十年,着彩从未见识过这般阵仗,是以听到建宁帝点到她名字的瞬间,泪流满面,颤抖不止,顿时失声。

建宁帝倒也没计较她失礼之罪,一边扶着孙力的小臂,一边落座龙榻,“李氏之死,系你亲眼目睹无疑?”

着彩竖耳聆听,拼凑完整建宁帝的话语后,飞快点头,扯着嗓子回话:“奴婢亲眼所见……不敢欺君……”

叶芜心急如焚,不顾场合斥骂着彩:“胡言乱语!那李氏乃自缢而亡,你休要胡乱攀扯!”

孙力双目圆睁,叫停叶芜:“放肆!陛下面前,岂容你撒泼!”

建宁帝挥手示意孙力住嘴,凝视着叶芜说:“来人,将这妇人同婢女着彩一并关入大理寺审问。两个时辰之内,朕要结论。”

叶芜、着彩双双被迫离去。

这厢事毕,建宁帝将注意力放在于先恩身上,刚要开口,一旁默默无言的于淑止跳将起来,含泪指控于先恩:“陛下,几月前,于先恩刻意撺掇小女接近连怀之子连霍,并暗示小女怀上连家子,以嫁入连家,好借此机会与连家攀亲,对废太子示好。小女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一字捏造,当场血溅三尺!”

阿娘死于他手,无法瞑目,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于家为阿娘陪葬!

于先恩瞪大双眼,惊恐之色清晰可见。

他下意识矢口否认于淑止的话:“一派胡言!陛下,微臣对您忠心耿耿,从未干过讨好废太子之事啊!陛下明鉴!”

关键时刻,于淑慎一跃而起,接过于淑止的话锋道:“陛下,小女可作证。当日四妹妹尚未及笄,便匆匆嫁入连家。于先恩身为一家之长,放任违背常理之事不管,着实可疑。”

于淑止泪洒大殿,不停叩头,丝丝鲜血染红了地面,“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话音方落,一位不速之客阔步而来,“儿臣见过父皇。”

不消查看,这个声音几乎刻在了于淑慎的脑海里。

他果真还是来了。

最喜爱的儿子出现在眼前,建宁帝怒气稍减,问:“小六,你来作甚?”

于先恩如临救星,频频向宋业递去求救的目光。

宋业眸光没舍得偏离一寸,直接无视了于先恩。

他径直走到窗边矮榻前,执壶斟满热水,退至建宁帝身侧,恭敬递出去,“父皇,费了这许多口舌,喝口水消消渴吧。”

建宁帝面露欣慰,小六总是这般体贴人心,随即接过来一饮而尽。

得到水的滋润,建宁帝精神好了些,便更有力气处置这桩丑闻了。

“你,构陷好人,结党营私,奸.污良民,罪不容诛!来人!将他拖下去,打入天牢,待案子查明,一并处置!”

宋业恍若未闻,左手搭着右手静立旁观。

大难临头,于先恩再顾不上礼义廉耻,伸手抱住宋业的小腿,连哭带嚎:“殿下,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为您做了——”

话未尽,宋业一脚踹上他的心口,直叫他飞出去几丈远。

身躯落地之时,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宋业冷眼注视着,缓缓道出几个字:“无耻之徒,该死。”

话毕,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押着于先恩直往天牢,徒留满地鲜红。

宋业掸掸衣摆,嫌恶之色尽显。

于淑慎心中冷笑。

叶芜、于先恩一倒,作为于家掌上明珠的于淑惠又如何能躲得过呢?

自打被宫人团团围住那刻,于淑谨便处于状况之外。

他们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她只知道,自己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什么杀人、奸污,和她有何干系!

她猛然抬头,遥望建宁帝,殷切哀求:“陛下,我是清白的,他们犯下的过错,我一概不知……陛下,我冤枉啊!”

于淑慎暗暗嗤笑。

大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亲爹亲娘生死未卜,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呵,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也摘不干净了。

大姐姐如此,三妹妹亦然。

亲生姐姐做出头鸟,于淑惠便有了底气为自己辩驳:“陛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冤枉的……”

殊不知,她俩越是急于撇清干系,建宁帝心中的怒火越是烧得旺。

他随手抓起榻上的枕头,冲着并排跪地的俩人砸过去,不偏不倚,正正好打在俩人高昂的头颅上。

“忤逆不孝,自私自利,该死!拖下去,听候发落!”

哭喊声渐渐远去,殿内重归寂静。

多年之仇得报,于淑慎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开来。

她以额触地,脑海之间闪过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挫折、苦楚,以及为泄恨所做的努力、牺牲。

她泪如雨下,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能咬紧嘴唇,无声发泄着情绪。

“父皇,若儿臣没记错,这两位姑娘也是于家人吧。”

欢欣畅快的世界中,一个声音突然闯入。

刹那间,欢畅飘散,只剩那个声音不断回荡。

于淑慎狠狠攥紧拳头,微微抬头,恰好对上宋业挑衅的凝视。

她能看出来,他想让她死,让她在最开心之时,迎接死亡的到来。

宋业先一步移开目光,锁定建宁帝,耐心等待建宁帝发话。

于大、于三两人难逃牵连,她于二就能逃得了么?

这叫什么来着?

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权且当个旁观者,好好看戏好了。

建宁帝低头做沉思状,惹得于淑慎、于淑止两人心烦意乱。

气氛即将凝滞之际,建宁帝说话了:“于家作恶多端,你二人亦非良善之辈,但念在你二人检举有功,同为受害者的份上,免去死罪。另于四,你既已为连家人,擅自出逃,且到朕面前胡闹,你可知罪?”

于淑止忙认罪:“小女知罪,甘愿听候陛下发落。”

圣威不可冒犯,她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乖乖认罪尚能保住性命,如拒不认罪,等待她的,将是死路一条。

建宁帝颔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入连家,非自愿,朕可以理解。可你如今是连家名正言顺娶进去的儿媳,朕无法枉顾律法,独对你留情面。”

眼看就要随连家踏上不归路,于淑止用尽毕生勇气,高声道:“陛下,自小女嫁入连家,便不得连家看重。不仅处处为难小女,且因为一烟花女子扬言要休掉小女。小女不愿,连家上下就强把小女送出连府。在他们眼里,小女早就不是连家人了……陛下明察秋毫……小女相信,您定会为小女主持公道的。”

此话说得感人肺腑、掷地有声,连自诩冷面无情的于淑慎都忍不住惋惜嗟叹。

建宁帝也算得上性情中人,又在“明君”的位子上坐久了,难免心生动摇。

宋业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一眼瞧出建宁帝的心思来。

他暗笑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父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真如于四姑娘所言,连家早有休妻之意,可不也没盖棺定论么?既未休,那就还是连家人。不能因为有检举之功,就忽视人伦礼法。还请父皇慎重考虑。”

他这话看似针对于淑止,实则句句不离于淑慎——

不论于家如何,她终是于家人,而亲自揭发生父的罪行,可以说是大义灭亲,也可以说是大逆不孝。

建宁帝身为皇帝,自然希望臣民皆能做到以公正为先,以人情为后;但他还是一个父亲,若有朝一日,他犯了错,儿女当众揭发,且要求严加处置,丝毫不顾养育之恩、父子之情,难保不会心生怨怼。

而宋业,恰恰拿住了这一弱点,火上浇油,试图推她入万劫不复之地。

果然,建宁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紧接着,她等到了上位者对她命运的宣判:“诚如小六之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二人过大于功。来人,拉下去,一并关入大牢,听候处置。”

话音刚落,一道高喊由远及近传过来:“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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