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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祈福(1 / 1)

百无聊赖坐了两个时辰,于淑惠的及笄礼告一段落。

容婉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懒洋洋道:“无聊透了,回去吧。”

围在那厢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听见这厢的话语,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于淑惠小脸紧绷,咬牙切齿地冲过来。

于淑慎哂笑着揪住容婉的袖子,悄声提醒容婉。

“二姐姐好啊。”于淑惠不管不顾推了她一把,微微扬起下巴。

她稳住往后跌的身躯,睇向于淑惠耳后,青丝绵密,她莞然笑笑,“三妹妹的头发打理得甚好,真叫人羡慕呢。”

在外人耳朵里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对于淑惠而言,却是威胁意味十足。

她下意识捂住耳后的头皮,眸间浮起惧色,踉跄退后一步。

那日她顶着血淋淋的头扑到娘亲怀里诉苦,当时爹爹也在,一向疼她的爹爹非但没有替她出头,反而跳起来指责她是个惹祸精,她委屈到说不出话来。

打那天以后,爹爹就给她下了禁足令。

她日夜以泪洗面,看着镜中秃了一块儿的头发,她恨意丛生。

那些没有自由的日子里,她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以前的自己,太蠢了,半点没瞧出于淑慎柔弱面具底下的阴狠,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既然于淑慎处处以袁家少夫人的身份压她一头,那么她就嫁一个比袁家还要尊贵的门户!

一时杂种,一世杂种,于淑慎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二姐姐,做人太过虚伪,是要遭天谴的。”胸中的怨恨使得适才的害怕消散殆尽,于淑惠挺直腰肢,意有所指道。

于淑慎暗自讶异片刻于淑惠竟也学会了收敛情绪,旋即,她挑开话题:“三妹妹,你若想跟我叙话,改日可好?”

她稍稍侧眸,暗指容婉。

于淑惠奋力压制住教训她的冲动,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当然……二姐姐随意。”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于淑慎,你等着。

远处的叶芜又惊又喜,她就说慧儿聪明绝顶,她说的话一下子就听进去了。

于先恩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幸好没给他闯祸。

“三妹妹保重,我这就回去了。”同于淑惠交换过眼神,于淑慎昂首离开。

方出于府,便碰到去千鲤池踏青的何婧姝。

何婧姝为人热情大方,提议她二人也一同去,容婉身心俱疲,以年纪大玩不进去为由,婉拒邀约,于淑慎一想回去也无事,于是一口应了下来。

甫登上马车,何婧姝便神秘兮兮凑上来,一脸“我有话说”的样子。

她不忍扫兴,配合着问:“何小姐,你想说什么?”

“还是你懂我。”何婧姝嘿嘿一笑,滔滔不绝说起来:“我知道前些日子鸣鸾殿发生什么了。”

她一点不意外,“你指哪一件?”

“当然是水井里那颗头了!”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何婧姝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即便已经过了一个月,每每想起水井里那一幕时,她仍旧忍不住干呕。

何婧姝忙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挺大的呢,没想到这就受不住了。”

当初她给于淑惠好看那一次,可是让自己大开眼界来着。

缓了一缓,于淑慎好多了,她倚在车窗上,面色却是严肃起来,“何小姐知道那颗头的主人是何人?”

“对,你要听吗?”

“何小姐请讲。”

一番讲述下来,她慢慢将事情的整个经过串联了起来。

水井里发现的头颅是袁晏接风宴那日,同太子“颠鸾倒凤”的宫女的。

太子记恨宫女令他在群臣面前失了脸面,没过几天就下死手杀害了宫女,为泄恨,太子命人将宫女大卸八块,四散于京城各处。

然,这一切看似天衣无缝,但直觉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

太子安安分分十几年,突然赶在一时爆发了,接连杀害三条人命,又私自招兵买马企图谋反,太过蹊跷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何婧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她假作无事,半真半假道:“就是觉得,太子太过冲动了。”

何婧姝无比认同:“我和你想得一样。太子瞅着挺老实本分的,听说路上遇到一只蚍蜉都会躲开,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干出此等恶行的人。”

于淑慎灵光一闪,忽而记起何家是太子一派的,她凝眉看向何婧姝,暗戳戳试探:“何小姐,你已至适婚之龄,想必何伯母定急着为你寻觅好儿郎呢吧?”

“我……我已经有心上了。”何婧姝双颊“噌”的一下浮上红晕,格外娇俏。

她心里五味杂陈,宋业还真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就让人死心塌地了……

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问:“是吗?是哪家的儿郎呀?”

“是……是六殿下。”何婧姝满脸都是坠入爱河时的幸福,她勉强提提嘴角,聊表祝福,“这事儿何伯母知道吗?”

何婧姝垂下眼眸,“昨日宋业哥哥来府上提过亲了……阿爹阿娘同意了。”

蓦地,她忆起袁曳说宋业是个花花公子的话来,何婧姝为人单纯,嫁过去以后无异于跳进火坑……她有些不忍,犹豫着要不要多嘴。

安静的氛围再次被何婧姝打破:“下个月初九,是我和宋业哥哥成亲的日子。淑慎,届时一定得来啊。”

“这般急吗?”

他两人不过相识数月,就已经定下人生大事了,不得不感慨一句:宋业好手段。

何家忠于太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宋业周旋好几年都没能把何家拉拢过来,何婧姝一出马,立刻倒戈。

该说何家是疼女儿呢,还是害女儿呢?

何婧姝沉浸于欢欣的情绪中,无暇顾及她的异样。

就这样,一个傻笑,一个心不在焉,走完了去往千鲤池的路途。

千鲤池地处城南,当年建宁帝南下攻打蛮夷之时,曾在千鲤池旁对十万平南大军训过话。

半年后,大军得胜归来,建宁帝又于千鲤池旁封赏众位将士,场面持续了半个月,空前热闹。

此后,每逢年节,城中百姓都会去千鲤池前祭拜祈福,祈求来年顺遂安康。

从马车上下来,何婧姝悄悄塞给她一块儿通体赤色的木牌,说是提前去庙里求的,将心愿刻在上面,等会挂到池子旁的大槐树上,神灵就会看到,心愿就会达成。

她看着祈愿牌笑笑,没说话,立在一侧静候何婧姝刻字。

“你不刻吗?”何婧姝瞅她迟迟没动静,抬眸怪道。

她淡然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愿望。”

“咦?人怎么会没有心愿呢?”说话间,何婧姝的祈愿牌刻好了,她直起身,俏皮道:“别不好意思嘛,那颗大槐树很神奇的,不少人都说管用。就算不起作用,你试一试也无妨呀?”

她将小刀放到于淑慎手里,又说了好些劝慰的话,于淑慎奈何不住,顺着她的意思动起手来。

少顷,她拿好祈愿牌随何婧姝走到大槐树底下,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把祈愿牌挂上去。

“希望阿爹阿娘哥哥都平平安安的,希望宋业哥哥能心想事成。”何婧姝虔诚闭眼祈祷。

许是受到何婧姝的感染,她不禁在心中诉说着自己的心愿:希望早日大仇得报,希望到时我能全身而退。

“嫂子?”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淑慎回头一看,但见孟元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何家与孟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最是熟悉不过,何婧姝高高扬起下巴,打趣道:“是小孟啊,你为何不与我打招呼?”

孟元清秀的五官不自然地挤在一块儿,他快步走上来,唉声叹气道:“何家妹子,我好歹也比你长四岁,你该叫我兄长才是。”

“你瞅瞅你自己的德性,能当得起我兄长的名头么?”何婧姝半点不留情面。

孟元生来是个好脾气,长到十九岁跟旁人红过脸的次数屈指可数,“得得得,你哥是天之骄子,我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当不起你兄长的名号。”

“嫂子,谨之没跟你一起来啊?”孟元看看两人身后的大槐树,随口一问。

于淑慎极为自然道:“他最近都在书房用功读书,我就没打扰他。”

仔细算下来,她该有十多天没见过他了。

妙春有好几次想透露他的行踪,皆被她制止了。

明不会有结果,何必自寻烦恼呢。

“他用功读书?”孟元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嫂子,你没说笑吧?”

“当然没有。”于淑慎干脆终止这个话题,“你也来祈福吗?”

她眸光一扫,落在不远处穿着一袭宝石红云锦的女子身上。

孟元反应过来,老脸一红,“这不听说千鲤池的大槐树祈愿很灵嘛,今儿又是上巳节,就来瞧一瞧。”

“狗改不了吃屎。”何婧姝咂嘴怼道。

何婧姝认得那女子。

女子是解语亭的伶人,三年前有幸在陛下面前献唱一折《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陛下赞赏不已,亲自为她赐名“花容”。

那之后花容名声大噪,一跃成为京中名角儿。

孟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见状,于淑慎当即拉着何婧姝告辞,为两人腾地方。

花容笑吟吟走过来,安抚地点点孟元的胳膊。

孟元脸色转好,同她相视一笑。

与何婧姝分别后,她吩咐府里的车夫驾车先行回府,只留下妙春陪她一起慢慢溜达回去。

日立中天,于淑慎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少夫人……那个人好像……”大脑正放空之时,妙春出言将她拉回现实。

街道的正中央,明晃晃躺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每当有行人经过时,他就会伸出黢黑的手臂去抓行人的衣摆,但都被无情甩开了。

“乞丐而已,离远一些吧。”她不咸不淡道。

她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同那些过路人一样,于淑慎绕开那人,目不斜视地向前去。

“二……姑娘……”

她浑身一激灵,猛然转身。

这声音,好生耳熟……

“救……我……”

是……无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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