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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1 / 1)

无忧长老眉头皱的更深,陆影不等他反应便又立刻侧过身对着曲庭训道:“我虚言峰弟子何时成了与师长顶撞的无礼狂徒了?”

不管荣无忧方才所说要逐曲庭出宗门的话是真话还是一时气话,但其都是出自宗门三大长老之一的口,任谁都不能将其看轻。

他将腰压到最低,同无忧自行领罪道:“虚言峰弟子曲庭顶撞师长,愿自罚三十六道紫金鞭以示惩戒。”

一直站在曲庭身边的慕闲此刻推了曲庭的后背一把,让他跟自己一齐弯腰请罪。

整个青山万里六百余名弟子皆知,二长老荣无忧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荣无忧其人脾性暴躁易怒,动辄便会罚弟子戒鞭,三位长老之中属他惩戒最重。

无忧是他的字,他姓荣名固,年近七十,但因为是修道之人,看上去只有平凡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观其面相,额头饱满,但太阳穴凹陷,眉骨凸出,眼窝深邃,鼻梁高耸,鼻头偏大,嘴唇却薄。最惹眼的还属那对扫帚眉,一直蓄至与双肩齐平。

陆影心知无忧长老乃是三位长老之中最喜记仇的一个,与自家师尊在年轻时结过些私仇,故此一直看自家师尊有诸多不顺眼,连带着看整个虚言峰的弟子都不顺眼。

只怕他会揪住不放。

果然,便听无忧长老说道:“陆微尘,本座知道你和你师尊一样,都生了张能说会道的嘴,将整个青山万里里里外外的这一帮子人都哄的团团转。但虚言那老家伙哄不了本座,你更哄不了。你师弟曲庭今日若是敢踏出这正堂的门,便是欺负我这老人家年过古稀,不将我这个长老放在眼里!”

一旁原本被慕闲按着的曲庭听了这话又怒了,他直起身来同无忧道:“我阿姐今日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不对,本就应当立刻禀报宗主或是找大夫过来观瞧,无忧长老何故拦着我们!”

无忧道:“曲云舒,你师父当年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有荣辱不惊,坐看云卷云舒之心性,怎奈你年少时在宗主坐下便不勤于修炼,居然还能因为修炼不佳而从自己的佩剑上摔下来,早已成了宗门间的笑柄。你对的起你师尊和宗主的一片苦心吗!”

曲庭心中愤怒更甚。

寻常有人拿这事来嘲笑他,他都一笑置之。可今时今日不同,他阿姐状态不明,这人不仅拿他的糗事来压他,甚至还把师尊和宗主搬了出来骂他,实在难以忍受!

“荣无忧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如今这样对阿姐,恐是忘了你的命还是我与阿姐的双亲拼死救下的!”

陆影眼看着荣无忧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眼看便要发难,心里直叫苦。

“放肆!”一声暴怒从正堂门口传来,陆影扭头一看,虽然那人此时也是暴怒,但他到底是松出了一口气。

蔚正卿听到弟子通传,本是想来看看曲径的状况,但他一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了曲庭刚刚的话,在荣固说话之前他赶忙出声制止。

曲径曲庭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在宗门是个秘密。众人只知他二人是为了守护宗门安危而死,详情却是无几人知道。

曲庭这话无心之人听了还则罢了,若被有心人记下,很有可能会牵扯出宗门隐秘。

“跪下!”

曲庭又岂不明白自己方才失言,可那是他的阿姐,他也只有阿姐了。

他没有犹豫,直挺挺的朝着荣无忧跪下,嘴上却还是惦记曲径:“曲庭失言,请宗主和无忧长老责罚。只是阿姐现下的状态实在叫人担忧,还望宗主能请医生来为阿姐诊治。”

一直被护在曲庭和慕闲身后的曲径此时突然动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拽了拽曲庭肩膀上的衣物。

曲庭回过头去看她,只见曲径向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自父母双亲去世之后,他便再没见过阿姐笑了。

于是他回转过身,对着面前的荣无忧磕了三个响头:“请长老责罚!”

陆影和慕闲对视一眼,曲庭一人跪是请罪,若是他们二人也跪,那整个虚言峰的弟子都要跟着他们跪,那便成了逼迫。

于是二人打定主意,双双向立在门前的蔚正卿行礼,齐声道:“请宗主请医师来为师姐/师妹医治!”

群山之上,层台累榭,气也稀薄,寒意更重。

曲庭修道,但道法不佳,并不能以道法护体。

寻常弟子或跪或磕,只需受皮肉之痛,曲庭却要多受一层寒苦。

蔚正卿虽为青山万里的宗门之主,但荣无忧有意阻拦,他便不能直接将曲径带走。

曲径因何如此,他心中多少有数,于是便掠过了陆影和慕闲,直接看向了站在那里的二长老荣固。

荣无忧此时也不再低眼去看正跪在他面前的曲庭,而是若无其事的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一下一下的顺着自己的眉毛,不发一言。

坐在下面的一众弟子,无一人敢出声。

蔚正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荣无忧现下为何是如此态度,蔚正卿心里清楚,所以他也愈发恼怒。而站在曲庭身旁的陆影和一直站在那里的曲径心里也很清楚。

他自以为拿捏死了曲庭、曲径的把柄,将局势握在自己手中,便可以叫蔚正卿同他为二人求情,所以才会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

蔚正卿与荣固相识也有些年头,多少清楚他的脾性。于是他对着跪在地上的曲庭道:“德随量进,量由识长。作为青山万里长老坐下的亲传弟子怎能如此不分轻重同长老顶嘴,瞧你那不经事的样子!”

他转过头责问陆影:“你作为他的师兄,可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陆影赶忙将腰弯的更低,回禀道:“回宗主,是微尘管教不严,方才已向无忧长老为逆徒曲庭自领紫金三十鞭,顶撞长老,按宗门律该关禁闭一月。”

蔚正卿点了点头,嘴上说着:“罚的还是轻了,虽是初犯,又是担忧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但你以为以这样的理由,便可以顶撞尊长了吗?”

他扭头便对上荣固道:“荣长老以为呢?”

荣固本身性子便暴躁,极易被人惹怒,听他们一唱一和的差点没被当场气出个好歹来。

‘德随量进,量由识长。’本是说修道之人的品德随着气量的增大而更加精进,而气量又因阅历而有所增长。

曲庭确实是因为曲径之事顶撞了他,但他一个古稀之年的宗门长老与一个小辈争执,最后却是那小辈被骂为人没有度量,这是蔚正卿知道自己好面子,逮住了在恶心他。

这哪是在骂曲庭,分明是指桑骂槐,说他气量小。曲庭乃是初犯如何,因为曲径又如何,终究是他们有错在先,才会被他这样揪住。

但荣固此时已无心再追究下去,他当长老多年,知道弟子们与自己定然不会一心,也定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若是被人觉得自己行事有失身份,反而更冤枉。

荣固放下顺眉毛的手,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曲庭,同他道:“曲庭,你可莫要辜负了宗主这一番苦心啊!”

他也无心讲课,甩了袖便走,将这烂摊子送给了蔚正卿。

见荣固走了,陆影看向蔚正卿,后者同他点了点头。他赶忙回过身去,和慕闲一同将曲庭扶了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慕闲同他道:“大师兄,你带师姐回去找医师医治,我陪着二师兄去以寂峰领罚,稍后便会回来。”

以寂峰乃是青山万里三长老苏以寂所负责的侧峰,宗门内有犯错的弟子,皆要去那处领罚。

曲庭身子虽然比普通男子健壮,但紫金鞭是宗门法器,他修炼不佳很难抵住,有人陪着再好不过。于是陆影同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带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曲径就要离开。

曲庭看了慕闲一眼,同他道:“多谢。”

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陆影带着曲径从他们身后走过,曲径突然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慕闲的胳膊。

慕闲回过头,只见曲径手中拿着他的外袍,递给了他。

他接过道袍,同曲径和她身旁的陆影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去。

曲庭走到他身边,揽过他的肩膀,然后问道:“要不我出私房钱,给你重新做一件外袍吧?”

慕闲听后笑着回他:“不过是沾了点土,我回去洗洗便好了,走吧,三十道紫金鞭,够你受的了。”

曲庭撇撇嘴,道:“我关禁闭的时候你和师兄可得记得来给我送饭啊,禁闭室的饭难吃死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是我与阿姐欠了你们的人情,日后一定还清。”

慕闲点了点头,两人便向着正堂门口的方向走去。

蔚正卿此刻还未离开,曲庭在距离他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时放下了搭在慕闲肩膀上的胳膊。

路过蔚正卿的时候,曲庭听到蔚正卿同他道:“云舒,你阿姐总有一天会护不住你的,你也该长大了。”

……

说完这句话蔚正卿便离开了。

慕闲自然也听到了蔚正卿的话,但这种事他不便插嘴,人不可能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便有所改变,说得越多反而为自己惹了厌,结果如何关键还在他自己。于是慕闲只是同他说:“走吧。”

待他们都走了以后,内堂中的弟子们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却难免互相讨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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