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也呆了，左手拿著髮飾，本打算當下別在頭上，卻呆呆的沒有動作，還保持著收下禮物的動作。看著他作揖，也跟著作揖，靜靜的看著他離開，這才回過神來。
次日見著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裝著看不見我的無措。幾乎天天找我練劍的他，到練劍場不久就說有事要忙，把看顧師弟師妹的練劍之事交託給我，就離開了。
我討厭拖泥帶水，怎麼自己成了這副樣子！
我對他是有好感，但還攪不清自己的感情。這百年多間，雖思念師兄，但已無昔日戀慕之情。我喜歡現在在青陽宗的日子，喜歡跟渡昇一起練劍、一起出任務的日子。但這是「愛」嗎？可期許，但算不上。
想明白後，當夜就跟渡昇坦白了，並跟他說起了與師兄有婚約一事。師兄曾當眾提出要跟我解除婚約，但我未應允就下山了。婚約還在縣著。並把那鑲有綠碧璽晶石的髮飾從懷裡拿出來，打算退還。
「小闕，你喜歡你師兄?」渡昇問我。
「從前是的。現下已沒有想法。我會想念他、思念他，甚至有時會怨恨他的無情。但這現已是師妹對師兄的感情。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少時值得緬懷的時光也大多是跟師兄一起過的。」
「你不喜歡這個髮飾？」渡昇轉而問我。
「怎麼會？這麼漂亮的東西，我又怎麼會不喜歡呢？」可若這原是他要給他心上人的，我就不好就這樣給佔著。
「沒人戴上去會比你戴得更好看的。我希望你能戴上去看看。」他溫溫地微笑著望著我。平時沒有細看，他的雙眼原來如星斗一樣閃耀著光芒，煞是好看。我的臉又開始滾燙了起來。我把髮飾別在頭髮上，也不知有沒別對位置，想要借鏡子一看。他笑著說：「好看極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總覺別歪了，可看著他笑頻，心頭抨抨的亂跳，借不下去了。
就這樣和渡昇開始了交往。
原來這髮飾是鳳師叔設計的。鳳師叔傷還未全好，卻在搗鼓如何把法陣符篆等設計在飾品上，畫了一幅又幅的設計圖，弄些概漂亮、又能防禦、或加強自身攻擊的飾物來發賣。渡昇跟封師叔在幫鳳師叔弄原料。渡昇弄了不少好晶石來。鳳師叔說要給他報酬。他就讓鳳師叔用其中的一小塊綠碧璽晶石設計了個髮飾給我。這個賣出去，鳳師叔打算要賣五、六萬兩銀的。
這麼大塊打磨得這麼圓潤的綠碧璽晶石，大概五、六百兩才買到的。但把它當成髮飾能賣出五、六萬兩銀嗎？是，這有符篆加持，更大加強綠碧璽晶回復佩戴者的靈力，但這還不如多買一個綠碧璽晶。買兩塊不過合共約一千二百兩，哪用上萬？也不知是我對有錢人的購買力不了解，還是鳳師叔樂觀過度了。不過要是真賣的好，鳳師叔那常人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不用多久就能還清了。
鳳師叔是對的。是真有人買。他們買的還是效用的差，只是看起來更漂亮的飾品，或典雅大方，或雍容高貴，或清麗脫俗，或嫵媚婉約，或……他們根本沒怎麼理會過效用啊！一個只能放幾本書的儲物袋具然能賣上千萬兩以上，就只是晶石的切割面切出個光彩奪目。我真不是太懂。大概這輩子我跟錢是無緣了。
然後鳳師叔開始搗鼓上衣裳來。這次不單單是她獨個兒設計，而是四出找有天賦的弟子。他們或是來自修仙小家族，或是某門派的外門弟子。不比內門弟子，外門弟子在宗門裏能得到的資源少但要幹的活多，不過要離開宗門也容易，基本沒人理會。找到人後，就在善盈真人及封師叔的同意下，把人招進青陽宗裡內。青陽宗人少，沒分甚麼內門外門，所有進來的弟子都能接受善盈真人及封師叔的親自指導，可以說他們全都是內門。
這是十多年來，青陽宗再次有新弟子。
青陽宗的第二名弟子，是約在十多年前收下的。他是善盈真人在一個城鎮上救下的小乞丐。當時他大約六、七歲，快要餓死了。瘦小的他，看上去卻只有四、五歲的樣子。身上有仙骨，就被帶上青陽宗修練，拜善盈真人為師。
第三名弟子，則是家裡窮賣給了人牙子的，不知最終要被賣到哪去。封師叔路過牙行，聽到孩子哭得厲害，八歲多的孩子被抽打得見血要見骨了，見是有緣就贖了出來。發現有靈根，就入了封師叔門下。
再之後四名弟子，則是善盈真人跟封師叔在一次河水泛濫下救回來。其中兩個女娃，也只門中唯二的女弟子，當時只是襁褓中的嬰兒。另兩個男娃，也才一歲多兩歲。他們各一男一女分別拜善盈真人跟封師叔為師。
這六個孩子全在兩三年間進到青陽宗來。渡昇作為大師兄，也就兼下了照顧這群孩子的任務。善盈真人她們當然沒要渡昇一個人獨力照顧這麼一群孩子。她們從山下聘了兩名凡人奶媽暫到山上來，協助渡昇看顧孩子，尤其是那兩名最少的襁褓女弟子。同時渡昇也向奶媽學了些照顧孩子、嬰兒的本事，如替怎樣安撫孩子入睡、幫嬰兒洗澡及換尿布等。
這大概也就是為甚麼青陽宗的師弟師妹那麼聽渡昇話的原因。青陽宗的氛圍就像個家一樣，善盈真人跟封師叔是這個家的父母輩，而渡昇就他們的長兄。
新進門的三名弟子，不是小孩，而且十多、廿歲出的少年青年，兩女一男。他們全然不受外頭關於鳳師叔的閒言碎語影響，全都崇拜尊敬著鳳師叔，覺得鳳師叔是世間難得的天才，能將法陣、符篆自然而然地和美結合，製作出一件又一件的精美服飾。
過不了四五年，鳳師叔就把債完還清了，她更帶著弟子替青陽宗賺了一桶金又一桶金，鳳師叔。整個修仙界均視擁有一件鳳師叔製作的衣物為身份的象徵。更有不少人要進青陽宗，並指名是要拜入鳳師叔門下。昔日活得如過街老鼠般的鳳師叔，現在又被人爭相追捧，就像她從來沒「渣」過一樣。甚至有人說，她之所以曾經「渣」、能夠「渣」，是因為她過分優秀。
我對此說法不以為然，卻不能不贊同鳳師叔的確過分優秀。她人美，造出來的東西也美，而且輕而易舉地將美轉化成自己及宗門的財富。雖我無法認同她「渣」的行為，但卻也無法不欽佩她的能力及氣度。
她不跟我計較昔日我跟一班散修於她傷重時追打她，跟不會計較來買她衣飾的是從前曾說過她是非的、對她落井下石的人。儘管以她現在的名氣，要拒賣某些人也相當容易。我也不禁想，她當初為何不拿這本事出來替夫君還債呢？就算不幫助夫君，要賺取傳聞中所謂巨額的生活費對她來說也不過易如反掌，又怎麼會久下債務呢？這樣也不會被別人說為錢嫌棄夫君跟人苟合。
除了那三名徒弟，在我還在青陽宗時，鳳師叔並沒有再收任何弟子。又過了不久，鳳師叔就去閉關了。
這樣在青陽宗待了六、七年。我跟渡昇談到了要結契了，善盈真人同意了此事。渡昇跟我表白不久，我明白內心感情時，就以書信應允師兄取消婚約，同時另修書給月老社說明此事。月老社是管理修士道侶名冊的。修士結契成道侶向天道發誓便可以了。但總有人不怕天道譴責，假裝願意結契而騙財色。因此修士間建立了月老社，想成道侶的，都到月老社登記。若果想查一名修士有道侶否、有婚約否，也可到月老社查詢。之後收到月老社的回信說已收到來函，正在處理相關申請。
作為一名被罰下山的弟子，不能寄書函回宗。就算宗門收到了也不會拆閱。但是我在信封上清晰寫明，這是回覆應允他們掌門解附婚約要求。這可關乎他們掌門及他們團寵的甄玉華的幸福，想必他們不會隨便丟棄。再說就算他們丟了我的信，月老社收到我的書信後，也會向他們確認請示下一步，是否要在名冊上抺取婚約記錄。概然月老社已收到我的信，這事應該會處理好的。
渡昇一個人住一間弟子房舍。結契後我會搬過去跟他同住。打算把床換成雙人床，再多添個衣櫃和書桌就行了。結契嘛，床單被褥當然會換成紅色的，房舍也會點綴得喜慶點。
喜服嘛，想不到鳳師叔在閉關前就已經替我們預備好了。看到喜服，水珠子不禁在眼眶內打轉。試穿上還真還合身呢！多少女修都想在結契時穿上鳳師叔設計的婚服！有錢也未必買得起，還要看鳳師叔有沒空！我待鳳師叔不怎麼考敬，尤其是剛上青陽宗的時候，可她卻還想著我呢！
喜帖設計好了，喜宴也有了計劃，當然是在青陽宗舉行。打算先通知師兄，得到師兄祝福後，才把喜帖發出去。給師兄的家書，是以我跟渡昇的名義一起發的。我個人寄回宗門的信大概會攔下，但這是跟渡昇一起發的，於情於理他們不該也不會攔下來的。
我師兄應該會高興的。大概以前他是嫌我太煩，所以不多理我。小時候，他可相當疼我的，好東西總給我留下，惹麻煩總替我說好話替我擔著。現在我得到幸福了，師兄他應該能放下心來吧，而且他不用擔心再他跟甄玉華的事會讓我不高興或招來閒話。
當然還有跟月老社預約日期時辰跟渡昇過去做結契記錄。
一切都如期進行。可突然一天，善盈真人把我喊了過去問:「付姑娘，你對渡昇是真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