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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1 / 1)

酒楼中,纯熙坐在裴行俨身旁挑眉看向对面的少年。

“玄感大哥,这就是你说的朋友?”纯熙抱着手问道。

“之前东下征讨,高句丽遣大臣乙支文德诣其营诈降,实际则是想观察我军的虚实,世民一早便看出了这高丽小儿的奸计,劝宇文将军趁机捉住乙支文德,奈何将军当时一心只想光明正大的攻下高句丽,放跑了这乙支文德,实在可惜。”

“乙支文德?”纯熙一字一句问道,“我竟不知还有这人,待我征兵东下,必要他好看!”

裴行俨皱眉,“之前便听闻他‘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战胜功既高,知足愿云止’,可惜了,若归顺于我大隋,定是一名好将。”

“管他是甲支文德,乙支文德,还是丙支文德,我宇文承趾必会抓住他,让他尝尝我祖父所受之苦!”纯熙愤愤道。

“想不到这位兄弟竟能识破乙支文德的诡计,定不一般。”裴行俨举杯朝李世民道。

杨玄感微微颔首,“世民确实有治世之能,惊世之才,且箭术丝毫不逊于你,甚至在你之上。”

纯熙瘪瘪嘴,“行俨听到没,玄感歌哥说这人的箭术在你之上,你还不勤加练习?”

裴行俨睁大了双眼,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李世民,道:“承趾,你明知道玄感哥说的是你,竟然赖在我身上?”说完他似是有些伤感,掩面叹息道:“是行俨不好,没有好好教导你,竟让你变成如此,如此”他叹息一声,双眸里满是戏谑,“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纯熙脸都被他气绿了,握紧双拳便想上去打他。

杨玄感摇摇头,打开手中的纸扇道:“好了承趾,行俨,世民兄还在此,不得无礼。”

纯熙狠狠的瞪了一眼裴行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握紧的双拳松下,轻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承趾。”杨玄感摇了摇纸扇,遮住眼中的笑意,“那是酒,不是茶,你且慢点。”

纯熙一愣,难怪她感觉嗓子辣辣的,不过…她侧身看向窗外,大雪初融,整个洛阳城洋溢着即将过节的气氛,街边的小贩们大声吆喝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在路边,热闹非凡。

她有些无辜的摸了摸鼻头,小声问道:“玄感大哥你好生奇怪,现在明明才是初春,一点都不热,为什么你还带着这个纸扇?”

杨玄感摇扇的手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到这个问题。

一旁的李世民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小家伙,你怎么还是这么有趣,你玄感大哥带着这扇子是因为风雅,可不是因为热。”

裴行俨也忍不住低笑一声。纯熙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你到底站在哪边?裴行俨急忙止住了笑。

纯熙轻哼一声,扬起头来看向李世民道““你,李世民对吧?五年前我败给了你,心服口服,今日敢不敢再来一战?”她睁大了双眼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垂眸不语,俊朗的眉目间弥漫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好了承趾,世民来洛阳还有事,没时间陪你胡闹。”

纯熙眨眨眼,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摇摇头,努力的撑起双眼,指着李世民道:“说,你来洛阳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想和我比上一场?”

“这当然!”纯熙嘟囔着,因为醉酒双颊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好久的。”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纯熙不说话,眸色渐深,“不早了,玄感兄,世民先回去了。”

杨玄感微微颔首,“多保重,本以为承趾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李世民微微一挑眉,“无碍,我倒觉得这家伙挺有趣的。”。

“三日后便是元宵节,你初来洛阳,不妨和我们一起?”

李世民摇摇头,“不了,我已经有约了。”

杨玄感垂着眼帘,狭长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冷漠。

“如此也好。”他淡声道,语气多了一分疏离。

“玄感大哥。”纯熙嘟囔着,迷迷糊糊的盯着杨玄感手中的扇子,“你的扇子真好看。”

“哦?”杨玄感低头看她,眸光里闪过一丝温柔,“你若喜欢的话,便给你罢。”将手中的纸扇递给了纯熙。

纯熙咧嘴一笑,结果纸扇,把玩了一会,终于不胜酒力,抱着扇子进入了梦乡。

正待离去的李世民微微一愣,没想到一向冷漠的杨玄感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夜,纯熙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觉床边竟站了一个人。

“玄感大哥?”纯熙低声惊呼,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怎么在我房中?”

“刚刚和宇文大人谈完了事,碰巧来看看你,怎么,不能来你房间吗?”

“没有没有。”纯熙急忙摆摆手。

杨玄感唇边挽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三日后便是元宵节,我已和宇文大人说好,带你去街边看看,你可愿意?”

纯熙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湛蓝色的双眸亮晶晶的望着杨玄感,“玄感大哥你真是太太太太好了!”

杨玄感摇了摇纸扇,“不过,是有条件的,今年你就呆在洛阳城里好好训练,不要四处乱跑。”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去征讨高句丽的!”

“放心,陛下定不会派你去。”

“可是陛下已经答应我了,也封我为大将军了,为什么不派我去?”

“承趾,大隋不止有你一个将军,你先答应我,今年不得主动出洛阳城。”

纯熙眨眨眼,“可是这也不能由我说了算,如果陛下到时候真的派我…”看着杨玄感冷下来的神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吧玄感大哥,我听你便是。”

“咦,玄感大哥,你怎么换了一把扇子?”

杨玄感微愣,随即轻笑,折扇轻击锁骨,“你忘了,我那把已经被你要去了。”

纯熙这才发觉怀里有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杨玄感尝尝佩上身上的纸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鼻尖,“玄感大哥对不起,我当时喝醉了。”

“无妨,一把纸扇而已,你好好休息。”

“少爷,醒酒汤好了,要现在端上来吗?”小轩在门外问道。

纯熙皱皱眉,醒酒汤,一听这名字就很不好喝,她正想要拒绝,却在看到一旁的杨玄感时瘪了下来,“进来吧。”

小轩乐呵呵的将汤水端进了房,却在看到一旁的杨玄感时低眉收敛了起来。

纯熙接过碗,只觉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她皱皱眉看向杨玄感,“玄感大哥,这醒酒汤我还是不喝了吧,我没醉。”

杨玄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袋蜜枣,放入纯熙嘴中。微凉的指尖碰上有些发热的嘴唇,让他有些一愣。

纯熙嚼着嘴里的蜜枣,甜甜的枣香瞬间弥漫在舌尖,她舒服的眯眯眼,“没想到玄感大哥你还带着这玩意,着实让我惊讶。”

杨玄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倒是不喜欢这些甜的发腻的东西,不过我有一小弟甚爱,便带着给她尝尝罢了。”

纯熙眼睛一转,便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急忙将碗中的醒酒汤一口喝尽。

“玄感大哥你看,我一点也不怕苦。”纯熙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碗,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蜜枣一边道。

杨玄感有些苦笑不得,“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慢点喝,不要呛到了。”

“咳咳。”纯熙的脸涨成了红色,她用力的摇着头,指着自己的喉咙。

“承趾,可是呛到了?”

纯熙急忙用力的点点头。

杨玄感皱眉用力的猛拍着她的背,然而纯熙还是没能将那颗枣核吐出来。他脸色一边,急忙叫人进来看看。

于是,折腾了半晚,在宇文府上上下下,宫中御医,以及杨玄感的见证下,纯熙总算是将那颗枣核给吐了出来。

杨玄感有些自责,低声道:“是我大意了,以后蜜枣一定都去了核再给你。”

纯熙的脸色还带着一丝红晕,她摇摇头道:“没事…”,心里却是暗暗侥幸,还好吐出来了,不然堂堂天宝大将军如果被一颗枣核呛死,不是笑话大了吗。

杨玄感垂下眼帘,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轻风中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像是欲飞却已经折断了翅膀的凤蝶。

“玄感大哥,我真的没事。”

杨玄感看了她片刻,朝宇文化及和宇文述低身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玄感先告退。”

方才他认真看了承趾的喉咙,承趾他,没有结喉。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夜幕中,暗黄色的晕圈旁是忽明忽暗的星光。悠悠岁月无边,寂寂星河,又是在诉说着谁与谁的故事?

大业九年洛阳城

纯熙坐在床上,看着那一滩红色的血迹,嘴唇白的跟雪一样。

“少爷,你怎么了?”小轩问道。

纯熙深深的吸了口气,“快,快叫父亲过来。”

宇文化及进门便看到纯熙,双手抱住膝盖,像幼儿般以保护的姿态呆呆的坐在床头。

看到宇文化及进门,她眨眨眼抬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爹,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是我还没有征讨高句丽,还没有去过洛阳城和大兴城以外,爹,我怎么就要死了呢?”她哽咽道,“我答应了阿昭的,我答应了他要替他守好大隋的江山,我怎么能死了呢?”

“哭哭啼啼的,到底是何事?”

纯熙咬住下唇,轻轻的将被褥掀开。

宇文化及看着那一滩血迹,有些无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个时辰后,纯熙从房间里出来。这就是女子和男子的差别吗?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小腹,有些烦闷,想到晚上的上元宴会,她忍不住有些烦恼。

好想就这样呆在府中,哪儿也不去。

初春时节的洛阳城里挂满了灯笼,银色的月光透过澄净的夜色,洒在皇宫里,增添了一丝朦胧的色彩,初雪消融的空气中隐隐弥散着梅花的清香。

纯熙耷拉着脸跟在宇文化及身旁,她的肚子好难受,只想躺在床上。

宫中的乐人们开始拨动琴弦,琴声如潮水般散开,渐渐浸渍四周的空气,清脆的笛声伴着略微低沉的弦音回荡在整个宫中,月光和悠悠飘落的花瓣似被清水漫过,宛如水面倒影被打碎,粼粼轻晃中透着点点如萤的光彩……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立在杨广身旁的杨昭,虽然今日来宴的大隋男儿几乎个个容貌俊秀,但最为惹人瞩目的还是那抹橘红色的身影。简直就好比鹤立,不过…她不由又偷偷笑了起来,如果这样比的话,那行俨算什么了

杨玄感侧过头,正好看见她在偷笑,月光下少年的脸庞晶莹如玉,脸颊上的红晕仿佛是桃花般粉嫩,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只是唇色有些苍白。

“承趾,你可是身体不适?”他走向前问道。

“玄感大哥?”纯熙面带惊讶,随即溜到他的身后,对着一旁的宇文化及道:“父亲大人,你先去和他们聊吧,有玄感大哥带我就好。”

宇文化及看了她一眼,眼神带了一丝警告。但纯熙实在觉得难受,腹中总是传来隐隐约约的不适,这种不适感不会让你痛不欲生,但却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袭来,渗入你的五脏六腑当中。

杨玄感见她面色渐渐苍白,皱眉道:“宇文大人无碍,承趾这边有我看着,你先去忙吧。”

宇文化及还欲多说几句,一旁的右翎卫大将军于仲文已经忍不住了,便只好作罢。

纯熙忍不住送了口气。

“玄感大哥,我今日不太舒服,像坐着休息下。”

“可是病了?我叫太医来看看?”说着便准备吩咐下去。

“不用!”纯熙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声音不由自主的放高,见杨玄感面带疑惑,她委屈的低声道,“只是前今日贪吃,肚子不太舒服而已。”,怎么能在宫里看太医,如果被玄感大哥知道了,不是完蛋了…

杨玄感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承趾苍白的脸颊忍不住心疼,毕竟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孩子…

在转开目光的时候,他感觉到似乎有人也正注视着承趾,顺着那目光望去,他心里微微一惊,竟然是——太子殿下。

终于,纯熙在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她今天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望着面前精致的点心,和各种山珍海味,她毫无胃口。

今天皇上看起来心情甚好,坐在他身边的美人是如今最为得宠的容华夫人,姿容婉丽、仪态大方,听闻容华夫人十分擅长抚琴,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听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声,杨广大笑着起身,“朕已决定征集天下兵集于涿郡,再次征讨高句丽,三月便至辽东,众位爱卿可有意见?”

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虽知隋炀帝欲再次东征,却没想到这么快。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起身道:“请陛下三思!戎狄失礼,臣下之事;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奈何亲辱万乘以敌小寇乎!”说完,狠狠的的磕下了头。

杨广眯眯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郭荣大人此人差矣。”一位玄衣男子道,“不过一群野蛮人,理应归于我大隋,现在竟敢如此侮慢我大隋,怎能不征?难道大人认为以我大隋之威,不足以拿下高句丽?”他的语气有些阴柔,让纯熙颇为不适。

“臣,并非此意。” 郭荣仍是跪在地上。

“好了,朕心意已决,世充说的对,如此小国怎敢侮慢我大隋,如今就是拔海移山我大隋都能做到,更何况是拿下这一区区蛮夷之地?”

“陛下圣明!”玄衣男子俯身高声道。

文物百官也跟着道:“陛下圣明!”

纯熙只觉得脑袋有些懵,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便被杨玄感带着跪下行礼。

“这王世充说话真让人难受。”

“不过是西域来的胡人,陛下喜欢便留在了身旁,你若讨厌,不看他便是。”

“但看到他就让我浑身难受!”纯熙嘟囔着,“你看他贼眉鼠眼的,肚子里肯定全都是坏水!”

杨玄感忍不住失笑,“王世充可是出了名的俊美,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贼眉鼠眼了?“

纯熙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此次朕欲亲自征讨,需有人在黎阳督运粮草,事关重大,众位爱卿心中可有人选?”

督运粮草这事,本就不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督运粮草确实不是一个好差事。

王世充上前道:“司臣素来听闻司徒楚国公长子杨玄感好读书,便骑射,定能担当此任。”

“哦?”隋炀帝挑眉看向末席的杨玄感,“玄感,你意下如何?”

“玄感必不负陛下所望。”杨玄感垂首淡淡道。

“好!事不宜迟,玄感你明日便启程前往黎阳!”

杨玄感有些迟疑,但在看到隋炀帝眼中的冷意之后,他握紧了袖中的双拳,漆黑的双眸里望不见底,“臣,遵旨。”

一时间,大殿内静寂无声,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

杨广拂袖,殿内又奏起丝竹之声,“今日是上元节,众位爱卿不必拘束,来!”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朕先干为敬!”

纯熙远远的望着那个帝王,突然觉得他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高贵却又有趣的人了,这样的杨广,让她觉得很陌生,也让她有些害怕。她看了看身旁一言不语的杨玄感,有些低迷。

“玄感大哥,陛下让你明日便走,你是不是不能陪我一起过元宵节了?”

杨玄感侧身看着她,或许因为上元节的夜晚原本就是悲伤的,他的眼里好似大海一般悲伤,一阵风吹过,几缕碎发轻触他的眉骨、脸颊和尖耳,有一种空灵而绝望的美,狭长的睫毛像是蝶翼般微微颤抖着。

“承趾。”他低声道,“等我回来。”

纯熙点点头,熟悉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

糟糕,她刚刚好像又把酒当成茶喝了,就睡一会吧,睡饱了明天早上才有精力起来送玄感大哥。

她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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