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破晓> 云崖观(上)
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云崖观(上)(1 / 1)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告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弥心背着从山下买来的菜蔬走在小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即非菩萨,须菩提。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又忘了,这可怎么办?”

七月中旬,山中的夏季正在悄悄退去,淡淡秋意正在酝酿。山林间,郁郁葱葱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颜色也开始变得微黄。晨间的薄雾越发淡了,仿佛一层正在融化的糖霜纱衣,轻盈而甜蜜。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将金色的光线洒在山坡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阳光和雾气交织在一起,使整个山林都显得格外神秘而美丽。

临近中午时分,太阳慢慢爬升。山间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颜色变得更加金黄,仿佛一树树金子。山间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流水声和蝉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山中的夏日交响曲。

弥心就在这山间小路上走走停停,一心二用念经,没注意到后方的陈晋北,而宝珠跟着听了一路,笑道:“弥心小师傅真的是个老实孩子,他应该打个小抄的。”

陈晋北心想,怕是今晚的课业考究,弥心又要不过关,不知慧常师傅会不会伸出援手帮一帮?自己小时候因为学业倦怠,也曾挨过小叔的教诲,可知人的秉性是很难更改的……

陈晋北看弥心停下来,好似察觉了自己跟随的脚步声,即快走几步上前,“弥心师傅,是我。我来看望慧常师傅。”

待弥心回身看清楚来人是谁,立即大喜过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陈施主,原来是你,欢迎你来,慧常师傅定会高兴的。”

这可不敢说,陈晋北看他背篓里的菜蔬与粮食颇多,就帮他分担了一些,拿在手里。弥心急忙要推辞,被陈晋北三言两语说服了:“如果事情本身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坦然接受他人的帮助,不过分谦让,皆大欢喜,是不是同为佛门中人的修行?”

弥心想了片刻,点头应是。两人随即结伴一同前去重山寺。

“陈施主,这周是我独立做斋饭的第一周,上一回你来的时候,协助慧常师傅做的斋饭大家都很喜欢,不知是否方便教一教我,感谢。”

“好,没问题。不过我这次停留的时间不长,有些菜品,如果来不及,我就把做菜的步骤写下来给小师傅。”

“阿弥陀佛,谢谢陈施主了。”

重山有自己的生物钟,它这次听到话语声,睁眼后远远瞧见是弥心,放佛是知道没有小鱼干,所以仍旧趴在屋檐之下的阴凉处打盹。弥心来到院门前抬头望向它,打了招呼:“重山,陈施主来了,快去告诉慧常师傅一声,我要先去小厨房把东西放好。”

上次得以脱离幻境,都多亏了重山的叫声把她唤醒,宝珠此时看它不仅是喜爱,更多了一层感激之情,虽然知道它此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仍旧唤了一声:“重山,宝珠姐姐来看你啦。”

重山伸一下懒腰,活动了全身的筋骨,甩着蓬松的大尾巴,几个轻跃,直接飞檐走壁下了地,迈着优雅的步伐进了院门。它出来之前就从慧常作息的禅房吃完了零嘴,此时仿佛听懂了弥心的话,又沿着原来的路径返回禅房。

“陈施主,我们去小厨房吧。重山和慧常师傅的关系第一好,它会把他带过来的。”弥心回头看着陈晋北笑着解释道。

陈晋北熟门熟路,帮着弥心将菜蔬和米面归类放置好,看时候不早了,就问清楚今天的斋饭准备吃些什么。

“不拘什么,陈施主你看着搭配吧。原是我份内之事,本不该劳烦你,但我又怕自己做出来的饭食不堪入口,师兄师傅们虽面上不说,我自己心里却是知道的,麻烦陈施主了,我在一旁一定认真学,肯定能学会的。”

“学会什么?”慧常走了进来,重山老神在在坐在他肩旁上,像一只神兽,它自觉任务已经达成,转身一溜烟跑了。

“阿弥陀佛,慧常师傅,你看是谁来了?”弥心高兴地让开身位,后面正是坐在木椅上准备烧火工作的陈晋北。

“你来了。”慧常表现得很寻常,放佛早已预料到陈晋北会出现在这里。

陈晋北历来谨记在他面前要少说话的教诲,只答了一句:“是,有事需要和您说一声,就上来了。”

慧常并没有立即询问他有何事告知,只轻描淡写了一句:“那你晚课前来禅房找我,那时候有空。”转身便走了。

陈晋北又当了回主厨,在弥心的协助下,为众僧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斋饭。

至晚间,陈晋北要带着宝珠去禅房,宝珠心里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真的要直接告诉慧常师傅,我在往生馆看到了虞理姐姐吗?”宝珠这次从林原市回到往生馆,恰好碰上往生馆给他们发放工资,1010说了是替宝珠代班,而且它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有钱也没地儿花,所以导致宝珠虽然缺了不少班,却领了两个人的工资,她刚开始有些不解一笔巨款从何而来,馆长正带着恢复听力和说话能力的小七继续接受动画片的现代教育,也没有功夫管她的经济账(宝珠疑心是他管不明白,毕竟应该没有哪个领导是亲自管账的),所以就打发了她去问往生馆的会计。

谁成想会计是虞理,宝珠之前不曾与她见过面,陈晋北那里也没有任何照片资料,只是听过几次虞理的名字,如今突然将陌生面容与熟知名字对上了号,宝珠反而有些羞怯不敢上前相认了。

反倒是虞理大大方方招待了她,和她解释清楚疑惑之后,知道她现在能去外面出差,就托她给慧常师傅带话。

“还是直说吧,小叔未尝不是一直牵挂着小婶,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陈晋北对宝珠劝道:“不过,如果慧常师傅的反应出乎了你的意料,你也要保持平常心,知道吗?”

宝珠点点头,表示明白。

想到死后一心一意守在往生馆里的虞理,面对在禅房中央闭眼打坐的慧常师傅,宝珠鼓起勇气开口:“虞理姐姐说,她等着你,但你不能自行去寻她,要遵守当初的承诺,好好过完这辈子,少一分少一秒都算违诺。不过她相信你能办到的。”宝珠等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她是笑着对我说这番话的。”

沉默良久之后,慧常才开口:“阿弥陀佛。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皆是众生法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木鱼声重新响了起来,宝珠如触电般醒悟过来,却仍旧不放心,小声偷偷问身边的陈晋北:“陈晋北你说,慧常师傅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这样算不算把虞理姐姐的话带到了,他只说了一大段佛语,我不是太明白”

慧常停止念经,“痴儿,将来虞理若是问起你来,你就说,慧常明白,当初既然允诺,余生定会守诺。你们出去吧,我要开始做晚课了。”

“好的,那慧常师傅,我们不打扰你啦,明早再见。”

宝珠看慧常一脸平静,呼吸的节奏在持续的木鱼声中也是不急不缓的,不知为何,自己反而觉得有些失落。如此深厚的感情,乍然听到昔日已故恋人的消息,怎会是这般风平浪静,甚至于无动于衷呢,若换成她,恐怕立即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肝肠寸断才罢休吧?

陈晋北一看她蹙眉,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带着她出来,关了禅房的门后,故意大声走路,制造出已经走远的假象,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来,站立在禅房门外沉默不语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一会儿,规律的木鱼声毫无征兆戛然而止,房内的念经声也随之停了,一切重归于静寂,这是慧常踏进重山寺的院门以来,头一回误了晚课,他起身熄了灯,一个人在黑暗中清醒地坐了一夜。

而门外的陈晋北,在发现宝珠已经开始默默落泪之后,怕她的哭声惊扰禅房内的慧常,又迅速悄无声息离去了。

嘉庆时期,道教在清朝政府限制下,发展较为缓慢。在组织形式上,却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首先,清代朝廷虽然屡次取缔道教中的非法□□组织,但亦对道教的斋醮仪典制式及授箓科仪等加以提倡,使道教依清律行事。其次,道教内部发生分化组合。雍正、乾隆以后,全真道与正一道逐渐融合,形成“全真正遇两相依”的格局。

云崖观也正是在此背景下建造的,嘉庆二年,小道士李四悟,不愿意学习全真问“道”,去研究那虚无缥缈的宇宙的本源和本质,更倾向于俗世人所能接受的,实用性更强的正一道,为了修炼时不被当时的政府多加干扰,他花了足足五年时间遍访名川,终于寻到了在群山中鹤立的云崖山,靠着自己的本事帮民众,通过符箓驱邪、祈福、求财等活动,又过了五年才筹了一笔钱,上到云崖山修建了云崖观。

云崖观的一砖一瓦都倾注了李四悟的心血与真情实感,尽管刚开始因为钱不多,只有一间小小的庙宇,他请了三清祖师爷进观,然后自己在旁边搭建了一间茅草房先住着。再后来,因为他这些年的走南闯北,集了众家之所长,本身也有些天资,所以从他有了固定的落脚点,紧接着靠过硬的本领在当地树立了良好的口碑,云崖观的名声渐渐响了起来,香火自然也随之兴旺。

李四悟厌烦了排资论辈,而且作为云崖观的开山祖师,他学得太杂,虽说传承的还是正一道,却已经是混沌了各种民间祖师的正一道,所以云崖观开观后收的弟子都没有按照正统排字辈,而是随了各自的喜欢,仍旧采用俗世的名字称呼。按照李四悟的设想,云崖观只不过是供志同道合的道友一同悟道的处所,大家共同修建,共同管理。

只是,后来又修订了另一条规矩,即云崖观中需选出一名观长,每一届观长当选之时即改为“云崖子”,云崖子并不是观中法术超众之人,相反,他的当选极可能是因为法术能力平平,所以去替管一些俗务。这修改的规矩和一人有关,就是云崖观修建不久后,带艺上山修道的虞伯崇。

虞伯崇出生于江南水乡中一个贫苦的书香门第,自幼聪慧过人,喜爱诗书,常常被乡里人称赞为“神童”。然而,尽管他才情出众,但因为家境贫寒,无法继续深造,始终未能考取功名。虞伯崇的父亲曾是举人,却因病早逝,母亲为了抚养虞伯崇长大,辛勤劳作,供他读书。虞伯崇明白母亲的期望,他日夜苦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展才华,光耀门楣。然而,命运似乎并未眷顾他。连续几次科举考试,他都名落孙山。

在科举路上失意的虞伯崇,心灰意冷。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的学识不足以应付那些复杂的考试。而且,他感到世上并不公平,像他这样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即使再努力,也难以获得成功。

也就在这个时候,虞伯崇遇到了一个道长。这位道长虽然看出虞伯崇内心的抑郁和迷茫,却没有一味劝导他远离尘世,而是鼓励他以另一种方式“入世”,即修尘世中的“道术”。他与虞伯崇相遇时年事已高,且因为年轻时颠沛流离,身子骨早就坏了,没多久就离世了,只给虞伯崇留下了一本名为《魂术》的小册,并在传符箓之时教会了他第一术:驱魂术。

道长临终前曾言,这小册是师门传承,许多年前由一位天聪极高的掌门编著,其精要高深自不必言说,更让当时的道观名声大噪,慕名前来的信徒不计其数。可惜后来朝代几经更迭,道门式微,道观在一场天降山火中被烧毁,活下来的仅剩他一人。而他之所以放心将《魂术》交与虞伯崇,是观察其品性许久,觉其是可托付之人。但有一件须谨记,即无论将来如何,第一要义是惩恶扬善,世间恶魂恶人可杀,若为名为利,私用法术,则有违天道,最终必遭反噬。

虞伯崇接了道长的衣钵,几年后母亲病亡,随即孤身一人来到了云崖观,正式成了道士。

李四悟和虞伯崇相见恨晚,常与虞伯崇在观中以兄弟相称,坐而论道,他较之虚长几岁,自认了道兄。至后来不断有人慕名前来修道,亦是二人共同传授的法术。观中香火越发旺盛,经济上亦宽裕许多,他们二人便有了闲心,常扔下观中俗务,结伴四海云游。

有一回二人历经两年才归来,云崖观上遭了山匪洗劫,观中所有财物皆被洗劫一空,幸亏有几名道士死守着三清洞,不然云崖观又要再修建一次。至此,李四悟和虞伯崇共同决定,在云崖观剩余的弟子中选任一人,为“云崖子”,云崖子并不负责授符箓教法术,只掌管云崖观中大小俗务。

再说那交到虞伯崇手中的《魂术》,记录全为人死后,肉身腐化,只余鬼魂相关之术,其中驱魂术不过是入门,当初传承的道长也曾言,之所以托孤虞伯崇,是因为自己资质驽钝,修炼了一二十载,也不能练就下一级的缚魂,唯恐后继无人,浪费了仙去掌门的过人造诣。而虞伯崇后续到了云崖山,潜心学习,加之李四悟的协助,最终习得了缚魂术,后世的绝情湖也就是那时候引来练习道术所致。

只是到了这第三级的杀魂术,一是虞伯崇本心善良,对人对鬼都颇为慈悲,像个佛门中人,二是他突破缚魂术时已是知天命之年,心中对更高深的符箓之术的追求不同年轻时迫切,所以《魂术》的传习至此也就搁置了。

王道士没想到时隔多月后能在云崖观遇到陈晋北。不过,他会来此处倒也不奇怪,从自己上山至后来宋治与赵桥也到云崖观聚首,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两人像是相熟旧友,闲聊了些近况。陈晋北只说自己历经了许多事,心中有不解,所以来云崖观随便看看。王道士听完也不深问,微笑道了声好。

等踏进了道观的大门,王道士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哦,对了,之前你跟我说有个守观的道童,我是真没想到,他年纪虽小,辈分却比我还高,是上一任云崖子师祖的关门弟子,我还得叫一声小师叔。”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