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野，你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
莫名其妙的痛苦加倍，现在他还被人骂了。祁东野憋了半天：“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唉，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陆婷恨铁不成钢，点了两下手机，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先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再说。”
到底什么事回头再说？祁东野没明白，但还是乖乖拿出手机扫了码。
“你可真像个销售。”他说。
“生意人嘛，职业病咯。”
“但我们不是早就加过联系方式了？高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
“大哥……”陆婷说，“你以为谁都跟唐筝筝似的，这么多年都不换号码的啊？换号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搭理我，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祁东野一愣，有些惭愧：“呃，可能是消息太多，我没看到。”
“噢，没事，现在不是也加上了吗。”陆婷不太在乎，“等我结婚，记得多掏点礼金就好了。”
祁东野笑说“知道了”，陆婷叼着烟看他给自己存备注，忽然想起什么，又饶有兴趣问道：“话说起来……你真的没谈过恋爱？我昨天刷到一个营销号是这么说的，还说你可能是同性恋。”
怎么大家都刷到那篇帖子了？祁东野臊得脸红：“我才28，又不是七老八十，28岁没谈过恋爱很过分吗？”
“普通人的话当然不过分了，但是放在你身上就有点过分。”陆婷笑说，“你长得这么帅，家境又好，爸妈都是明星，你自己还是经纪公司老板……这样的社交环境你不谈恋爱，没道理啊，换成是我一天到晚遇见的都是娱乐圈美女，我起码得谈上十个八个的。”
祁东野笑了笑：“真换成你是我，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娱乐圈太复杂了，所有人都只顾自己，我不知道能信任谁，连朋友都很少交，哪敢轻易谈恋爱。”
“也对，毕竟你身份还挺特殊的哈，”陆婷想了想，“像你这种生活在大众目光里的人，谈恋爱不比我们普通人，想谈就谈，不想谈了就分，万一哪天谈崩了，再把你的私事添油加醋爆料出来，想想也是怪烦心的，说也说不清楚。”
“很多原因吧，也不只是因为这个。”祁东野不想多说什么，“公司挺忙的，一年到头各种事，娱乐圈一出事就是十万火急，我也没那个闲心想这些。”
更何况他身边一直有个万夏，那位万声娱乐千金小姐，恨不得把对他的意思写在脸上，无形中也给他挡了不少桃花。
不过那不是陆婷会知道的事情，于是祁东野没有提起，说话之间，陆婷的烟也吸完了，她将烟蒂按进烟灰缸，说道：“走吧，这露台怪冷的。其他的事，改天再聊吧。”
她回到卡座跟唐筝筝继续聊天，她们聊唐筝筝的新工作，聊陆婷的未婚夫，打起趣来，还说起唐筝筝跟商楚的CP。
听她们在对面说说笑笑热闹一团，祁东野跟展易成却没什么可说的，起初还干巴巴聊了几句，后来就变成各自沉默喝酒。
祁东野觉得心里别扭，究竟哪里别扭，他也说不上来。
他忍不住去想陆婷对他说的那些话，含混暧昧，好像总有些言外之意，说什么“回头再说”，临走又说“其他的事改天再聊”——他跟陆婷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生活上没有交集，业务上也不会有合作，还能有什么其他事？祁东野胡思乱想半天，想不出个头绪，徒弄得自己心神不宁。
难不成她真想劝自己追唐筝筝？
混乱间他抬起头，看见唐筝筝坐在斜对面，一边讲话一边在笑。祁东野似是回神又像没有，就那么望着她看了好一会。
还是算了，他想。唐筝筝不会喜欢他的。
他们喝酒到深夜，陆婷第二天还要开会，展易成叫了车送她回酒店。
祁东野本想开车带她一起，被陆婷拒绝，说不顺路，让他只管送唐筝筝回家。
那么一开口，就把展易成的嘴给堵上了。祁东野看看沉默的展易成，也没再说什么，伸手帮唐筝筝拉开越野车的副驾车门：“上车吧。”
还真是不顺路，一个路口之后他们分道扬镳，祁东野左转上桥，陆婷的出租车则朝右边去了。
夜晚沿江大桥上很空旷，唐筝筝扭着头看窗外江景，祁东野见她不说话，问：“喝醉了？”
“怎么可能？我才喝了一杯。”唐筝筝闻声回头反驳，“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我看你闷闷的，还以为你快睡着了。”
“我不困……就是有点饿。”唐筝筝说，“我在思考回家要点什么外卖呢。”
祁东野很震惊：“你没吃饱？”
“啊？我们没有吃饭呀。”
“你不是点了一大桌零食？”
“对呀，那是零食嘛，”唐筝筝纠正他，“零食又不是饭。”
祁东野忽然语塞，觉得她说得也对。
他想了想，说：“现在这个时间接单的外卖员不多，而且天凉了，外卖送到家也不好吃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店里吃吧。”
说完却没听见她回应，祁东野侧目看她一眼，见她皱眉沉思，明白了，是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他看不下去：“要不要吃麻辣烫？”
“好啊！”
于是车子下桥之后又立刻掉头上桥，唐筝筝惊讶问：“你又不用导航啊，你不是不在这附近住吗？”
“你忘了？我大学是在这附近读的。”祁东野说，“我有个朋友，他也喜欢吃麻辣烫，我跟他一起吃饭，慢慢就熟悉了。”
唐筝筝点头“哦”一声，夜里车速飞快，没一会下了桥，祁东野七拐八拐进了巷子。灰黑色的窄巷尽头，烟火摇晃、叫卖四起，是一片偌大的露天夜市，唐筝筝眼睛忙不过来，忍不住惊道：“哇，庐城还有这种地方？”
“你不是说想吃脏摊吗？前几年庐城创建文明城市，街上的摊点就全都整合到这里了。”祁东野在巷口迅速停好车，“走，我带你去吃一家最好吃的。”
却发现那些摊位满满当当横排竖列，中间留的通道很窄，人群摩肩接踵，他们甚至没有并肩走路的机会。
艰难走了一阵，祁东野在喧哗的人群里回头：“你跟紧我。”
“啊……我也正想说，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人太多了，说话听不太清，祁东野干脆回身去抓她的手。手指几乎要碰到，他一停顿，又换个动作，将自己的手臂给她：“你抓着我吧。”
唐筝筝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他手腕，祁东野语气不变，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我快饿死了，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吃。”
祁东野看看路边：“糖炒栗子？”
“好啊，买一袋，买一袋。”
后来她拎着糖炒栗子跟他去吃那家麻辣烫，麻辣烫摊位人满为患，唐筝筝踮着脚尖张望好久，终于抢到一个位子。
她留下来占位，派祁东野去选串，没多久他拿着预点单回来，递给她审核：“点这些怎么样？”
唐筝筝一溜烟看下来，单子上居然都是她爱吃的，她满意点头：“很好！”
祁东野便笑了笑，转身回去下单，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罐可乐，他在她对面坐下，顺手帮她打开：“我点了微辣。你刚喝了酒，就别吃太辣了。”
唐筝筝剥着栗子点头，过一会，忽然笑说：“你有没有发现？好像我们一起吃饭，每次都是点微辣的。”
祁东野愣了愣：“是吗？”
“是啊，还不是因为你太菜了嘛。”唐筝筝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吃三号窗口的时候，平时我自己都是吃中辣，你说你不太能吃辣，我就点了微辣，结果还是把你辣得够呛。后来到了意大利，意大利菜太清淡了，我一想起三号窗口的红油麻辣烫就犯馋，有一次学校放假，我跟展易成出去玩，逛到一家中餐厅，那家餐厅老板也是蛮古怪的，不像咱们这儿区分什么微辣中辣，就只有辣和不辣。我们点了好几道菜都是辣的，菜一上桌就傻眼了，辣得都要要人命了。展易成一边吃一边淌眼泪，气得要找餐厅老板理论，那时候我在想，要是祁东野在这儿可怎么办啊？他肯定辣得要晕过去了吧……”
她是不是喝多了？祁东野无声想，一定是的。
上来就说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他忽然问：“你剥栗子，手疼不疼？”
“还好啊，这个栗子很好剥的。”唐筝筝朝他伸手，“你尝尝？”
金光油亮的栗子仁捧在手心里，唐筝筝抬抬下巴示意他接，于是祁东野把手摊开。
随即她手掌一歪，那些栗子便骨碌碌滚落下来，祁东野没想到她居然剥了这么多，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剥完了都还是热的，他把栗子放进嘴里嚼，唐筝筝问：“甜吧？”
祁东野没说话，栗子塞在嘴里，他只能点头或者摇头。
他定定望着唐筝筝，那夜色里四下到处都是喧哗，她背后很漂亮，耀眼的灯，摇晃的火，行走的人，他真的好久好久没见她了，直到如今都还觉得是在做梦。
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是没有关系，祁东野想，他好像终于明白那句话了。
那些曾经侵占过他的诸多情绪，他的执念、懊悔、不甘与困顿，此时此刻，竟忽然都荒唐地变作庆幸，他忽然觉得做朋友也好，最起码他还能跟她一起吃栗子。
“你笑什么啊？”唐筝筝说，“我问你栗子甜不甜，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祁东野回过神，“有件事我一直想了很久，现在想通了。”
“是吗，”唐筝筝轻轻笑了，“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