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野和黑衣男被民警带到派出所，黑衣男态度很坚决拒绝调解，祁东野也奉陪，于是就僵持到了深夜。
民警劝祁东野道：“今天这事确实是你先动的手，你们学校门口的监控我们已经调过来看了。你在读高三，我们也不想处罚你，拘留个七八天也耽误你学习不是？这个李民的要求又不高，就想让你给他赔偿，然后道歉，你看……”
“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打他的，”祁东野冷冷说，“我损坏了他的东西，这是我的不对，所以我同意照价赔偿，精神损失费我也可以给他。但是他严重干扰我的生活，在学校门口辱骂我和我的家人朋友，他不给我道歉就算了，让我给他道歉，那绝对不可能。”
民警两头碰钉子，结不了案，愁得叹气。又过一会，另一个民警进来说：“有人想跟李民说几句话。”
“什么人？”
“他说他是李民的朋友。”
祁东野猜想或许是当时坐在副驾的那个男人，他跟李民打起来之后，那个人便消失了。
不过他当时忙着打架，没有察觉到，屋内民警听了有些烦躁，摇头说：“这不符合规定。让他朋友在外面等着，等我们调解完了再说。”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说李民家庭困难，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病重，一直等着他回家喂药。还说李民平时性格就犟，倔劲儿上来六亲不认，更别说民警了，今天这打架斗殴，情节又不重，我想有他朋友帮着劝劝，没准咱们也能早点结案呢……”
民警沉默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让祁东野先坐一会，随即起身带来人去李民的审讯室。
祁东野手机被收了，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聊，不知过了多久，民警重新推门进来，声音里带着些如释重负：“太好了，李民改主意了，他同意给你道歉，也不用你赔偿。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把调解协议签了吧。”
“你说什么？”祁东野皱了皱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肯定是他自己想通了呗。”民警说，“你别管这么多了，既然能调解，这就是好事。”
祁东野莫名其妙，只好听话把协议签了。李民过来时，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他低着头恭恭敬敬给祁东野道歉，祁东野张口想问什么，被民警推推后背：“好了，不早了，快走吧，大厅里还有人等你呢。”
是谁等他？
祁东野一步步走出连廊，派出所大厅灯火通明，有人抱臂静静站在那里，是个瘦而高的女人。
祁东野盯着她的脸，由远及近，终于渐渐辨认出来。
“……小路姐？”
祁东野难以置信，祁寥的助理路丛轻轻一笑，抱臂歪头道：“你这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怎么，不想见我啊？”
“不是……所以李民是你帮我搞定的？”祁东野发懵，一时头脑中困惑太多，有些语无伦次，“……你们怎么知道的？这才几个小时，你这么快就从庐城赶过来了？不对，你怎么能来派出所接我？你就不怕被人拍……”
路丛忽然抬手递给他一件东西，祁东野低头，是他的手机。大概是调解结束了，她从民警那里帮他取了回来，祁东野接过，路丛说：“你自己看吧。”
祁东野滑屏解锁，还没点开新闻软件，已经有接连不断的悬浮窗叮叮直响，像气泡一样浮上来。
网络延迟导致的信息冲击感扑面而至，尖锐的话题文字恍若刀剑，直晃晃扎进祁东野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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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寥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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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大脑空白，祁东野失去思考的能力。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手指在抑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也都是乱的，路丛见状没说什么，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顶白色鸭舌帽。
“临时没有别的帽子，这是我的，你凑合戴戴。”她说，“过会跟我出去，派出所外面有一些狗仔和娱记，你不用管他们，只需要跟着我走就好。”
路丛声音很平静地帮他戴帽子，她没有祁东野高，于是祁东野低下头去。头低了，脊背也顺带着弯曲了些，路丛看看他垂着的眼，说：“东野，把背直起来。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错，知道吗？”
祁东野眼眶发涩，一句“对不起”盘绕在嘴边，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他无声点了点头，路丛给他戴好帽子，整理好他的校服，然后牵着他向外走去，迎面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像那夏季轰鸣密布的雷电，祁东野被路丛护着钻进车里，车外有娱记在不停拍车窗，路丛坐到祁东野身边，熟视无睹地问前面道：“小王，现在出发回庐城，大概几点能到？”
“现在凌晨车少，我标着限速开，大概三点能到祁哥家。”司机小王边说边回头，看了祁东野一眼，“嘿，确实帅，这鼻梁长得跟祁哥真像。”
路丛揍他一拳“少贫嘴”，然后给祁东野解释：“这是晓帆姐的司机。你爸的司机请假回老家了，我们临时借来的。”
祁东野默然点头，小王调好导航，随着汽车启动的一瞬，窗外的人声、拍打声，全部逐渐淡去了。
很快那窗外只剩飞逝的夜景，祁东野望着，霓虹灯在他眼前晃成一些彩色弯曲的线条，“呲”的一声，是罐装可乐打开的声音，祁东野低头看去，餐板上有一些零食，还有一部平板。
“这一路要四个多小时，平板上我给你下好了游戏，你可以玩。”路丛说，“你想听歌或者看电影也行，我都有会员，不过社交软件就别刷了，我们还没有公关回应，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你没经历过这些，看多了对你没好处。”
“我刚才在热搜看到了我的名字。”祁东野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名字算什么？你早已经被扒得什么都不剩了。”路丛说，“来的路上我还刷到了你的学校，你的成绩条和学籍照片，哦对了，刚才我带你从派出所出来，还被那些娱记拍了千八百张，你现在热度这么高，估计很快就能看到刚才的照片了。”
祁东野沉默，路丛盯着手机飞速发消息，顿了顿，又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娱乐圈就是个毫无秘密的地方。说实在的，以你爸的知名度，我们能瞒过这八年已经是个奇迹，所以东野，你真的不用自责，那些狗仔已经盯了你半年多，连你住在哪里都摸清了，你以为你今天忍住没打架，就不会有现在的热搜吗？不会的。他们要搞祁寥，曝光你只是早晚的事。”
祁东野轻轻“嗯”了一声，路丛很忙，没说几句话便打开电脑，一边敲键盘写公关稿，一边肩膀夹着手机跟什么人通话。
祁东野拿起那罐可乐喝一口，新鲜气泡在口腔里炸裂开，他望着她皱眉专注的侧影，时间倏忽而逝，原来他跟路丛已经认识八年了。
路丛跟祁寥差不多年纪，从他出道入行，她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祁东野回国那天，祁寥正在剧组拍戏，所以祁东野回国见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并不是祁寥，而是坐在接机区抱着电脑啪啪狂打字的路丛。
他只记得她很高，很瘦，从见面起她就一直都是这么瘦的。
他跟着上了她的车，路丛坐在驾驶座，一边拉安全带，一边把一罐可乐递到后边来，祁东野拉开拉环，那时的易拉罐还不是现在这样方便的拉环，金属环又细又紧，勒得他手指有些痛。
他问她在写什么，路丛回答：“公关稿。”
“什么是公关？”祁东野问。
“公关嘛，营销手段的一种，”路丛想了想，“太复杂的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可以理解为通过一些策略和发言，在公众面前强行挽回一下形象。”
“强行”两字有意思，祁东野问：“祁寥也需要公关？”
“当然了，哪个明星不需要公关？”路丛说，“公众人物永远在聚光灯下活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路人缘这东西可真是稍有不慎一碰就碎……”
果然他听不懂，祁东野放弃了。过了一会，又问：“你写的公关稿，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那时候路丛一愣，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后视镜里祁东野捧着可乐静静坐在那儿，那眉眼可真像蒋曼，分明他年龄小，她却觉得他什么都懂似的，路丛出了会神，淡淡承认道：“是。”
“不过我希望永远都用不到。”她又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