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下了阵小雨，托老天爷的福，在傍晚前总算是停了。
祁东野从家骑车到森林公园，再搭机场大巴去登机楼，候机大厅他进不去，祁寥在机场里的一家土菜馆开了个单间等他。
大概因为综艺录制结束，几个明星都会在今天离开振州，祁东野遇见不少来应援送机的粉丝。
他压低帽檐，反复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偷摸溜进菜馆包厢，祁寥跟白晓帆已经点好了菜等他，祁东野摘下帽子，不是很能理解：“干吗不在贵宾厅见？”
“太危险了，”祁寥说，“VIP通道附近到处都是站姐，你进我的贵宾厅肯定会被看见。”
“这里就不危险？外面来来往往全是人。”祁东野震惊之余，又有点好奇，“不过我看别家粉丝恨不得从停车场就开始堵人，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又没开车，”祁寥说，“而且后援会送机的时间都是经纪人定的，我跟晓帆提前来不就行了。”
“那你出门的时候呢，酒店附近也没人跟着拍你？”
“蹲在家门口拍的，那都是恋情没曝光的时候。”祁寥眼神里写着少见多怪，“我都已经公开了，还有什么好蹲的。”
祁东野“哦”了一声。
竟有这么容易？他不信。他扯掉口罩塞进衣兜里：“还是你太糊了吧。”
祁寥懒得搭理他，示意服务员可以开始上菜。
看见祁东野的鸭舌帽，又觉得好笑：“你也不用每次都这么全副武装的，戴个口罩就差不多可以了。捂这么严实，跟要抢银行似的，大街上遇见这么一个人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你要是正常一点，万一被拍到了，我还能说你是工作人员，你穿成这样被拍到，到时候公关都不好做。”
“……”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他像抢银行？祁东野气得鼻子冒烟。
他看起来就这么违法？
他扯扯嘴角不想说话，祁寥又说：“对了，这一次回去要进组拍戏，可能短时间没法来看你了。不过12月下旬应该还会再来拍几天综艺……”
“现在就已经10月多了，你12月再来，这还不短？”祁东野很烦躁，“还有……”
还有，别提那综艺，一提他就来气。
“……你一把年纪了拍什么腹肌照？谁给你想的人设，还九宫格？你不害臊啊？”
白晓帆在旁边忍不住笑，祁寥一愣，也笑出声：“那不都是为了综艺宣传吗？工作室代发的动态，不关我的事。而且那也不算立人设吧，我本来就一直在健身，你要是羡慕，你也练练嘛。”
真好笑，谁说厌恶就一定是因为羡慕？祁东野打死都不会承认。
他冷哼一声，又回到刚才的话题：“12月来拍综艺，跨年演唱会还要再来吧？你干吗老往这边跑，这小破城有什么好来的。”
他明知故问，其实心里明白，八百年不接综艺的人忽然接了综艺，只签了地点在振州的两期，又把跨年演唱会定在这个不怎么出彩的二线小城，大概都是因为他在振州读书。
祁寥一顿，答道：“振州算是我半个家，多跑几趟也没什么不对。”
“嗯，”祁东野捏了捏筷子，淡淡说，“你这话最好别让那些营销号知道。”
祁寥沉默，祁东野吃几口菜，忽然又问：“你演唱会还有内场票吗？”
“购票渠道上已经卖完了，不过经纪人手里应该还有几张。”祁寥说，“怎么，你想来？”
“……谁要去啊？”祁东野受不了他的自恋，“我同学想去，你给我两张票吧。”
“还是上次那个同学？”祁寥低头喝汤，漫不经心地问，“是告诉你我粉丝叫脐橙的那个吧？”
他什么时候提过唐筝筝这么多次？祁东野一愣，居然祁寥都能对上号了。
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奇怪的烦躁，他皱眉“啧”一声：“你别管，把票给我就行了。”
“行行，两张票而已，”祁寥琢磨一阵，忽然乐了。挑了挑眉，跟白晓帆交换个眼神，“回头我让经纪人寄给你。要不要再给她签个名啊？”
“不用。”祁东野一口回绝。
祁寥和白晓帆的飞机夜晚七点起飞，一顿晚饭匆匆吃完，祁东野戴上口罩准备先走。
隔着纱帘看见值机大厅里来往的旅客，祁寥叮嘱他注意安全，祁东野“嗯”一声：“放心吧，我知道你身份金贵。你刚塌了一次房，我尽量不让你这么快塌第二次。”
“说什么话……”祁寥失笑一阵，继而敛了笑容，“你误会了。这些年我努力不让你被人知道，从来都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也不希望把她再牵扯进来。所以我想能多保护你一天就多保护你一天。”
祁东野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未动，良久，冷冷说道：“真想保护我，就少来见我。”
祁寥默然不语，祁东野停顿一晌，又说：“门票，两张，别忘了。”
“……哦。”
祁东野用力推开门往外走，步子很大，没再回头。
闷闷走到机场的感应门边，风一吹，才发觉自己鸭舌帽没戴，回忆一下，应该是随手挂在菜馆的椅背上忘了拿，他立刻转身回去，没走几步路，忽然间魔音贯耳，前方人群喧哗骚动如滔天巨浪。
“祁寥今天好帅！”
“晓帆姐姐真美！”
“郎才女貌，百年好合！”
祁东野喉咙一噎，站住不动了。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那两人是怎么跟经纪人助理迅速会合然后又拖着箱子假装刚到机场的？大变活人也不过如此。
以及祁寥的路人缘这么好吗，才刚官宣了恋情，还能有这么多欣然接受的女粉丝。难道她们都不是老婆粉？
难道祁寥的老婆粉就只有唐筝筝一个？
他站在原地五味杂陈头脑风暴，骤然耳畔一声熟悉的海豚音，他倏地抬眼，一眼看见人群中上蹿下跳的唐筝筝。
“祁寥！祁寥！啊啊啊啊啊！！”
……
祁东野抱臂站在原地，隔着人群目送祁寥跟白晓帆走进安检。
人都走远了，粉丝们还站在栏杆外踮脚举着手机咔咔拍他背影，唐筝筝没带自拍杆，又没有身高优势，尝试多次失败之后只好悻悻放弃。她低头翻着相册照片往外走，路过值机大厅的立柱，被靠在柱子上的祁东野一把薅住卫衣帽。
“我靠！”唐筝筝吓了一跳，抬头猛然看见他的脸，愣了半秒，转而又笑了，“祁东野，怎么是你呀？”
可能是刚才又跳又喊太激动，祁东野低头看着唐筝筝，她脸颊红扑扑的，笑起来眼睛发亮，好像比平时好看。
“我来送个朋友。”他随口瞎扯，“你呢？”
唐筝筝嘿嘿一笑：“我来送我老公。”
“……”
祁东野悔不该多嘴问那一句，回主城区的机场大巴上，他被唐筝筝强迫欣赏了一路祁寥的机场饭拍图。
在那些饭拍图里，他看见了自己的黑色鸭舌帽，被祁寥私自戴在头上，被唐筝筝夸赞到天上。
“我老公衣品真好，”唐筝筝说，“这帽子好帅啊，有没有人扒一下品牌，我想买同款。”
她在超话里疯狂发问了20分钟没人理她，祁东野看不下去，伸手捞过她手机。退出社交软件，打开购物软件，搜索栏输入品牌的一串英文名，他按下搜索键，手机还给唐筝筝：“这个。”
唐筝筝捧着手机惊喜地“哇”一声：“祁东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祁东野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也戴过，怎么没见她夸他衣品好？他斜眼看唐筝筝准备把那顶鸭舌帽加入购物车，食指在颜色选项上点来点去，选择困难症晚期的典型症状。
“祁东野，你说我买哪个颜色？”
“一共就两个颜色，这你都挑不出来？”
“我都很喜欢嘛！”
祁东野差点想说“那就都买”，又想起她最近缺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建议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看着屏幕思考一会，说：“白色吧，黑白搭配比较像情侣款。”
“哇，我也是这么想的耶，”唐筝筝喜滋滋下单，“祁东野，你真懂我。”
祁东野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外，大巴在绕城高架上快速行驶。
夜色暗下来了，飞逝而过的路灯明明灭灭，昏淡恍惚的车厢里，他在窗玻璃看见自己倒映的脸，他忍不住笑了一笑，没过多久又把嘴唇重新绷住。
一顶帽子而已，哪来那么多含义，无聊。
他说的是唐筝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