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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邀约(1 / 1)

赵堰所乘服车远离东市,行驶过三条街道,前方右侧巷子里突然冲出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拉车的两匹棕色高头大马受惊之下嘶鸣着扬起前蹄。

马夫用力拉住马缰,试图平复马的情绪。

后面斜坐的赵堰惊慌之下死死拽住身旁伴读的手臂。

声音是少年变声期常见的嘶哑:“快快快,快控制住它们。”

与赵堰紧紧抱在一起的伴读也紧跟着附和几句。

能为王室公子驾车的马夫,对付马匹自是有一套本事,很快便控制住了两匹马。

那位披头散发的疯癫男子,被马儿嘶鸣声吓得跌倒在地,双腿抖如筛糠,站都站不起来。双手一直胡乱摆着,口中念念有词:“不要索我性命,不要索我性命,我一生从未作恶,不过猎杀几只畜生而已,我不曾杀过人的,你若有怨气,就去找害你之人,千万不要缠着我… … ”

“他在说甚?”赵堰问身旁伴读。

伴读跳下服车,上前凝神听了片刻,才回答:“看样子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吓得精神失常了。”

赵堰不耐一甩袖子,催促:“挡在前面真晦气,快把他拖到路边去。”

“诺。”

伴读俯身辑了一礼,转身拉住男子手臂,便要朝着路边拖去。

男子眼露惶恐,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我不要去城郊密林,我不要去城郊密林… … ”

见他一直重复这句话,赵堰不免心生好奇,提起衣摆跳下服车,挑眉追问:“城郊密林有何物?为何你不愿去?”

听到这个问题,男子口中呢喃停止,似是想起什么,他眼睛越瞪越大,似疯癫似恐惧,呵呵笑着。待笑够,他才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在城郊密林看到鬼了,血红的眼睛,难听的哭声,可吓人了。”

说完这些,疯癫男子突然挣脱伴读的手,爬起来就跑,钻入巷子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赵堰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服车上。

“胡言乱语,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若是真有鬼,战场上死那么多将士,怎么不见他们变成厉鬼找敌军索命。”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伴读笑容谄媚爬上车,连声附和:“那疯子疯癫言语不可信。”

待二人坐稳,马夫才扬鞭驱马继续前行。

轻微颠簸中,那少年伴读,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转,想到一个整治人的点子。他歪嘴一笑,凑到赵堰身边,附耳道:“公子,你前些日子,不是曾因学术… … ”

因怕前面马夫听到,他声音越来越小。

赵堰凝眉聚神听完,才开口:“不妥,万一因此出事,君父怪罪下来,你担着?”

“公子方才也说了,这世上本就无鬼。”伴读怂恿:“若真有什么恶鬼作祟,那个疯子为何还活着,我看那人不过是老眼昏花,自己吓自己。上次他在学术上让公子那般难堪,公子何不借着此事吓他一吓。左右不会出人命,他不是一贯态度高傲,这次若是能吓得他失态,公子也算是出口恶气了。”

伴读这番话,让赵堰很心动。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瘪,若是能借机讨回来,多少能挽回些颜面。

心里一番纠结,他看向天边红日,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低声吩咐:“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你亲自上门拜访,就说本公子想要邀他后日午后在城郊密林比试剑术。”

“诺!”

那少年伴读立时应下,小眼睛里全是狡黠之色。

热闹东市,人声鼎沸。

琉璃与樊尔约莫闲逛半个多时辰,最终在街角撞见星知主仆。

星知笑容粲然,凑近樊尔:“隔很远,我便觉得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樊尔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提起手里吃食给她看,“嬴政母子吃食不多,过来帮他们买些。”

“你不必过多解释,我明白你先前不是有意拒绝我的。”

“… … … ”

樊尔突然后悔多余解释那一句。

“行了!”琉璃实在受不了星知那痴情眼神,“我与樊尔先回… … ”

“我们也要回去,正好一起。”星知打断她道。

琉璃与樊尔无声对望一眼。

樊尔唇角无奈挂上一抹苦笑。

回到城北,天色已暗。

琉璃吩咐樊尔把吃食送去嬴政母子那边,她自己则揣着手先回去歇息了。

翌日,天上再次飘起雪来。

嬴政小小身板笔直跪坐在奏案前,垂眸默读着简策上的文字。

简兮怕他冷,煮了些热粥送了过来。

“今日寒冷,快吃些热粥暖暖身子。”

嬴政双手捧着母亲递来的热粥,并未着急吃。

“母亲,你可有听闻关于父亲的消息,他何时才会来接我们?我想父亲,我想告诉他,我现在已能认识许多文字了。”

简兮看着外间大雪,半晌才微笑着摸摸嬴政面颊,宽慰他:“应是快了。”

她从母家那里得知,良人而今已被华阳夫人认作己子,想是很快便能稳固地位,只是不知到那时,他还能不能想起自己还有妻儿在赵国。

嬴政不再言语,默默吃完热粥。明知希望渺茫,他每日总还奢望一觉醒来父亲能来接他与母亲。

当时混乱中,父亲只是最后看了他与母亲一眼,便头也不回离去,那时他就该明白结果的。可… … 在无法离开这邯郸的日日夜夜中,总要有希望才能坚持下去。

而今身边有琉璃与樊尔,活的虽没有起初那么艰难,可他终究会长大,他们也早晚会离开。

嬴政垂目看着简策上,那些被琉璃特意圈起来的复杂文字,置于膝头的双手禁不住蜷缩。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那么快长大,虽然琉璃没说,但他也知道自己长大后,她就会离开。

大雪飘了一日,直到深夜才停歇。

琉璃裹着衾褥睡了一日,实在没了困意,只好爬起来从玲珑袋里翻出一本神话故事来看。近来懒惰,她实在提不起精神研读人族著作。

临行前一晚,阿婆嘱咐她多带些术法典籍,兴许用得着,她敷衍着带了两本,其余全是神话故事集。

晨曦将至,琉璃才惊觉不知不觉已看了一夜,她打着哈欠,在心里埋怨故事太精彩,害得她忘记时间。

傍晚时分,琉璃趴在牖楣上看樊尔扫雪。

简兮脚步匆忙冲了进来,脸色煞是难看。

琉璃直起身子,朗声询问:“可是有事?”

“政儿似是出事了… … ”简兮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肿。

琉璃猛然起身,肩头狐裘滑落脚边。

“又是哪个刁难他了?”

“不是刁难… … ”简兮不等邀请,快步进屋,噗通一声跪倒在琉璃面前,“我想求你们帮我去救政儿。”

琉璃蹙眉拉她起来,“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简兮用袖子抹着泪,说起了晌午发生的事。

巳时,要去城郊的燕丹路过城北,因为顺路,他便带了些肉酱给嬴政母子。

期间,他与嬴政说起昨日赵堰邀约他今日去城郊比试剑术。

燕丹剑术不精,常岳与明同本不同意他去赴约,可因当时赵堰那个伴读气焰十分嚣张,更是言语挑衅。

一向头脑冷静的燕丹忍无可忍,气恼之下便应下比试之事。常岳与明同也因为气愤没有多加阻拦,主仆三人后悔也无用,只能前去赴约。

嬴政与燕丹交好,当即便抓住他的手,要与他一起去城郊。

简兮深知不妥,忙委婉阻拦,可嬴政认为燕丹剑术不行,非要坚持一起去。

“政儿年幼,冲动不懂事,我拦都拦不住。我当时就不该妥协让他跟着去,我左等右等也不见几人回来,情急之下便去寻找,可谁知… … 谁知… … ”

简兮说着突然哭出声来:“那城郊没有任何人影,我一路走,一路喊他们,都得不到回应,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想起来找你们。”

她一把抓住琉璃的手,“秦国与赵国仇怨不浅,你说我的政儿是不是已经被… … ”

“他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 … ”

“不会的!”琉璃出声打断他:“秦军已退兵,他们没理由还要嬴政性命。况且燕丹是燕国太子,他们不可能连燕国也一起得罪。”

“想是,他们比试剑术之后,又去了其他地方。不如这样,我与樊尔去寻找他们,你在这里等着,万一嬴政回来找不到你,又该出去了。”

简兮本欲要同他们一起去寻找,可转念又觉得琉璃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对着主仆就要跪拜感谢。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琉璃及时拖住她手臂,而后安抚拍拍她的肩膀,便与樊尔一起匆忙走出去。

走到院外,樊尔才低声提醒:“如果他们去的是城郊密林,应是与狐妖有关。”

狐妖?过去半月有余,琉璃都快忘记狐妖之事了。倘若嬴政他们遇到的是狐妖,她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樊尔拉住琉璃走远一些,严肃道:“事关狐妖,此事还需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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