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尖叫的鸢尾> 第八章 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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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请柬(1 / 1)

虞曼鸢幽深的眸子似两颗冰冷的琉璃珠,她的目光在裴舟脸上逡巡,仿佛在热切地等待面前的男人发怒。

但裴舟什么都没有说,他眉峰微扬,与虞曼鸢对视须臾后屈下身,将鞋子套在虞曼鸢脚上。

他始终沉默而驯服。

虞曼鸢的目光凝在他衬衫下隐隐显现的脊骨上——他分明将这些事□□情一一做好,无论是洗刷马桶、在暴雨天的深夜驱车跨市帮她买画材、还是像现在这样匍匐在虞曼鸢脚边,裴舟从来没有任何反驳,他沉默着将这些细碎的折辱咽下,但是虞曼鸢却分明从他绷直的脊梁上、冷冽的眉眼中,看到无数个清清楚楚的“不”字。

直觉告诉虞曼鸢,裴舟并不是能够忍受尊严尽失、任人随意折辱的生活之人。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挑起裴舟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灯光从头顶落下,裴舟额边垂下的长发便在他的脸上投下一方摇曳的阴影。

“裴舟,不如你彻底跟了我,我能给你的比聂子穆多。”虞曼鸢故意把话讲得暧昧。

裴舟抬眼看她,她双眼噙着柔而媚的笑意,通身的冷厉之气通通融化做一汪春泉,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注视下都会情难自禁地答应她所说的一切。

唯独裴舟能肃然回视着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虞小姐,为你办事和为聂哥办事是一样的,今天这话我就当从没听过。”话毕,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虞曼鸢凝视着裴舟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试探挡了回去,到底真的是只忠心于聂子穆,还是另有其他图谋,虞曼鸢也拿不准。

他的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执着。

*

晨风夹带着湿潮的寒气。

虞曼鸢几乎整夜未眠,直至天光透亮,她索性放弃入睡,洗漱好后顶着一双疲惫惺忪的眼眸走下楼。

餐桌上放着早饭,毫无疑问是裴做的,但他人却不见踪迹。直至虞曼鸢快把早饭吃完,裴舟才推门进来,走到餐桌旁把什么东西推到她面前,说道:“你的信,放信箱里的,我帮你拿回来了。”

虞曼鸢拆开信封,目光从字里行间扫过后,困意瞬间退散:“一会儿收拾好和我去老爷子那儿。”

裴舟顿住,他曾听尚伟那些人闲侃时提到过,聂老爷子非常不喜虞曼鸢,从不让她登门。因此尽管聂子穆的手下们与虞曼鸢接触时,无一例外都毕恭毕敬,但暗地里却对她那副傲慢孤高样子非常不屑,正如尚伟所说:“聂哥喜欢又怎么样?进不了聂家的门,那不就是姘头是小老婆嘛?傲个什么劲儿。”

当虞曼鸢这个“进不了聂家门”的女人却真真正正出现在老爷子家大门前的红毯时,所有人都惊诧十足。不知是谁的几句窃窃私语随风被送进虞曼鸢耳中——

“她怎么来了?今天可是聂老爷子寿宴。”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老爷子寿宴她才来巴巴儿地讨好吧,长得好有什么用,毒虫的女儿还妄想能进聂家的门,做梦去吧。”

裴舟就站在虞曼鸢身后,将那些侮辱听得一清二楚,出于保镖的职责所在,也出于某种不忍,他冷眼向那些男男女女们扫过去,后者们与裴舟短暂对视。尽管看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这个身形瘦削、始终抿唇一言不发的男人不过是个司机、保镖一类的微末小角儿,完全不足为惧,但他的目光却如剑刃泛出的寒光般,令人悚然。

于是嘈杂变成死寂。

“你怎么来了?”聂嘉屏开人群,走到虞曼鸢面前。

似是那些非议和冷眼针对的人完全与她无关一般,虞曼鸢笑靥明艳依旧,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当然是老爷子请我来的。”

闻言,聂嘉下意识地四下环顾,唯恐不知道从哪儿就会冒出来聂老爷子派来对虞曼鸢不利的人。

“小聂总,聂老让你们先进去。”管家跟上聂嘉。

宴会厅里的人来来往往,无论男女无一不是衣着鲜艳靓丽,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客套笑意。虞曼鸢穿着一席纯黑色长裙,满头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精致妍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目光沉静,恍若局外人欣赏画作似得睥睨着这些衣冠楚楚的红男绿女。

须臾后,大厅内的钢琴声戛然而止,众人自发屏息凝神向门口看去,之间聂老爷子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之下姗姗迟来。

如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聂老爷子的头发稀疏而花白,脸上的皮肤松散,眉头和眼尾都堆满褶皱,但他天生一张圆脸,又爱笑,看起来总是显得分外慈祥和善,与那些聚在街角树荫下打扑克下象棋的老头看上去别无二致。

普通人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老者竟然是江市商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而商界这些人也绝不会想到聂云升这个表面高风亮节的聂氏集团董事长、一位著名的慈善家,实际上操盘着贩//毒洗//钱的生意,是个无恶不作的狠角色。

经过虞曼鸢身边时,聂云升的双目重重在她脸上一凝,虞曼鸢显然察觉到聂云升并不友善的目光,但她只是哂然轻笑着回视他。

聂云升用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加快步伐自虞曼鸢身边走过去。

聂云升走上台,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高脚杯向宾客致意,说道:“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聂某的宴会,在座的各位都是我聂某的老熟人,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其次,我今天也是趁着生日有另一桩喜事要宣布。”

聂云升的目光看向座下最近的位置,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身穿淡粉色礼服的年轻姑娘,长相甜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着,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睑下投下阴影,整个人好似童话中俏丽可人的公主。

“公主”被身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牵上台,聂云升凌厉的眼光从虞曼鸢脸上一扫而过,夹杂着讥讽,但这样的视线在他瞳孔中只是短暂停留了一瞬。

像无事发生过一般,聂云升继续笑道:“旭成科技是我聂家的合作伙伴,犬子子穆和书怡小姐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今天也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我与朱兄商议好,准备正式让两个孩子订婚。”

旭成科技的董事长牵着女儿朱书怡,面带喜色地应承:“承蒙聂老不弃啊。”

而朱书怡则红着一张小脸站在一旁,笑得娇怯不胜。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哗然。

旭成科技和聂氏集团若是联姻,可谓是门当户对的强强联手,聂老爷子这一番话,不仅是在告诉众人以后要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关照朱家的旭成科技公司,更是当众打了某个人的脸——在这一瞬间,大家明白了聂老邀请虞曼鸢出席的用意。

零零星星的目光汇聚到虞曼鸢身上,或怜悯、又或是幸灾乐祸。

但很快,一个更响亮的声音抛出来、像是在鬣狗群中陡然掷出一块肥肉一般,将那些尖锐的目光吸引过去。

“爸!我哥明明还在国外还没回来,你们怎么能替他做主这么大的事情,我哥他知道吗?”聂嘉对聂云升横眉愤然,他眼神的余光不自觉地瞄向虞曼鸢,唯恐从她脸上看见分毫悲伤或委屈的神色。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聂云升被亲儿子当众驳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叱道,“小聂总喝多了,把他带下去醒醒酒!”

“太闷了,陪我去外面透透气。”虞曼鸢对身后的裴舟道,她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甚至离去前不忘举起杯向聂云升致意,举止优雅宛若一只矜贵无比的黑天鹅。

虞曼鸢不冷不热的反应令聂云升觉得兴致索然,好精心策划的重击一拳打偏一般,他甚至有些气结,以至于深吸几口气平复后才勉强得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但潜藏在聂云升笑眼之下的,则是翻涌的飓风。

风将虞曼鸢的发丝吹得纷飞。她倚在石膏围栏的一隅,在空荡庭院和萧瑟秋景的映衬下,虞曼鸢孑然的背影更加显得消瘦而单薄。

静默良久后,她像是和裴舟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很讽刺吧,化学制\\药专家,居然会死于吸\\毒过量。”

裴舟的脑海中,曾经看过的一则报道一闪而过,问道:“芳汀花园案的那个虞景?他是你的......”

“对,就是那个虞景,”虞曼鸢截断了他的话,缓了一缓,黯然道,“他是我父亲。”

这件事,说起来已经算是江市的一桩陈年旧闻了。

尽管当年曾轰动一时,各大报社争相报道,但时至今日,清楚地记得个中缘由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虞曼鸢就是其中之一。

虞曼鸢的记忆中,父亲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被工作占据,他不是待在实验室,就是出席各种会议、接受媒体的采访,有时还要应邀去高校举办讲座,留给虞曼鸢和虞母的时间少之又少。

但尽管如此,相对于一向对她冷淡疏离的母亲,虞曼鸢还是更喜欢虞景这个忙碌的父亲。

零星的闲暇时间里,虞景会面带微笑耐心地听她讲学校发生的琐事;会在睡前帮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含着无限爱怜的吻,也会牵着她的手去逛游乐园。

而她的母亲会不露声色地躲开她的触碰,低头看向她时的眼神晦涩难辨。

虞曼鸢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每年许下的生日愿望都是父亲能够不用上个班,这样他就能在家陪她,让那些快乐的时光久一点、再久一点。

后来虞景的实验室关停,有很长一段时间,虞曼鸢都以为是自己自己许的美梦成了真,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再一次降临。

实验室关停后,父亲索性将大大小小的器材搬进了家里,地下室中原本储藏的葡萄酒酒被那些器材和陈列架上的化学药\\剂所取代,随之而来的还有父母之间的争吵,它们更加频繁地爆发,一次比一次激烈。

年幼的虞曼鸢只能躲在角落中看着这一切,直至某一次,她透过门缝看见虞景不顾母亲的阻拦,将针管中的药物注射进自己手臂,母亲状若癫狂地撕打这父亲,虞曼鸢忍不住进去想将二人拉开,却被母亲推倒在地,她指着她尖声叫骂,还有你!都是你们害得,都是你们害的。

一切记忆像是翻开的书页,它们一一在虞曼鸢眼前铺陈,又随着女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阖上。

冰冷地躺在故事最后一页的,是虞景因注射过多毒\\品而死相狰狞扭曲的尸体,是母亲缢亡时悬在空中摇晃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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