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风还夹杂着酷暑的燥热。
淮京机场的T3国际通道，池喻单手拖着行李箱，一双银色细跟踩在脚下走得又稳又快。
大厅内的温柔知性女声正在播报最新抵达的航班信息，出站口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围着一群拉横幅和灯牌的粉丝。
尖叫声在某刻突然爆发，如浪潮般一层盖过一层，传到池喻这边就只听清‘老公’两个字。
与她无关。
池喻默不作声推了推墨镜，收回目光避开人群，朝外面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车门一关，外面嘈杂的声音瞬间隔去。
池喻摘下墨镜，正想问公司哪来的钱给她换车——
“你还知道回来！”
一叠照片甩在池喻身上，愤怒的声音接着说：“要不是看你一直以来安分守己，你以为这次出国的机会能轮到你头上？醒醒吧池喻，你没流量没作品，真以为公司愿意白养你这么个废人？”
经纪人虹姐劈头盖脸一顿骂，让池喻有一瞬的怔愣。
虽说公司给她包装的人设是心机绿茶，但怎么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池喻捡起散落在座椅上的照片扫了眼，嘴角微抽。
虹姐还在继续：“今天什么日子要我告诉你吗？cp粉都在等着你上线互动，你倒好，背着我整这出事！”
“下一步想做什么？是不是要拆cp解约？”虹姐冷笑，脸上嘲讽一览无余：“你有钱赔违约金么？”
后座的小助理此时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司机也沉默地开着车。
池喻抬眸去看虹姐因生气而有些扭曲的五官，反观她神色平静，没有因为讥讽而感到面红耳赤。
“有一点你说错了，”她把手里的照片翻转，递到虹姐面前，“我这张脸可跟废人沾不上半点关系。”
照片虽然拍得昏暗，但一男一女站在酒店前台却看得一清二楚——男人大手牢牢掌在池喻腰上，侧着身低头耳语。
镜头的角度把男人的脸挡去，只剩弯唇淡笑的池喻暴露在照片里。
一双猫眼冷清勾人，即便笑着也带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冷漠和疏离，与平时在镜头里温和依顺的样子大不相同。
虚伪极了。
虹姐冷哼，“你要早有这觉悟，至于进公司五年还这么不温不火？”
“当初王总可是点名让你去演《鸾鸟》，你是怎么拂人家面子的？现在倒好，姜熙凭着鸾鸟女主大爆，你呢？一天尽会给我找麻烦。”
虹姐往后微仰，双手环抱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继续：“要我说，就网上这铺天盖地讨伐你的言论，一般人的还真解决不了。”
她故意顿了顿，去看池喻表情，“兴许你回头去哄哄王总，事情还有转机。”
池喻咖位不大，热度也不够。
不过这几年凭借着一些网剧配角，也勉强算得上三线。
万嘉娱乐的公关团队必然不会大费周章替她这种小糊咖解决负面新闻，更别说花钱撤热搜。
池喻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反而顺着虹姐的话往下问：“什么样的转机？”
她抬手勾下口罩，露出未施粉黛的面容，眼底流露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继续说：
“【家喻户啸】一周年纪念日当天，女方不仅不营业，还被偷拍跟其他人开房。”
“别说是cp粉，就是路人看到也会点进去骂两句的程度。”
“请问虹姐，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转机？”
虹姐想起中午打给池喻的那通电话，说话的是个男人，可声音听起来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脸色一僵想到什么，继而又觉得不可能，抬了抬下巴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表情就好像在说‘你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的确，池喻承认——
如果昨晚她碰见的人不是霍时宴而是其他人的话，那这件事确实没什么转机。
她问：“那【家喻户啸】呢？不炒了？”
【家喻户啸】是池喻和男星程啸炒的真人cp名。
一年前两人合作的网剧播出，虹姐依照惯例在剧播期间火速联系上程啸那边，趁着热度造势捆绑cp，炒作博取流量。
后来两人又合作了几次，各方面反响都很不错，但池喻却一直被男方唯粉追着骂。
虹姐秉持着黑红也是红的原则让池喻多找机会跟程啸互动，粉丝叫得越凶她流量越大。
池喻被合同压着没法，只能每次见着程啸都要甜甜一笑地凑近喊哥哥。
之前有场三个小时的直播活动，她全程笑得脸都僵了，下来虹姐还兴高采烈跟她报喜被对家粉丝骂上了热搜。
程啸什么都不用做，光坐在那笑一笑就有粉丝赶着上去心疼。
【哥哥好惨，好好播一部剧还要被女方绑着吸血（委屈流泪）】
【这个池喻能不能别到处碰瓷啊，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程啸独美谢谢！】
【这女的快别笑了我瘆得慌，哥哥肯定早就烦了，还得听她的茶言茶语。】
这cp池喻早就不想炒了，她是想红没错，但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没用，反倒是拖累。
虹姐气笑，反问她：“你就这么想摆脱程啸？”
池喻承认：“这不难看出来吧。”
虹姐睨了她一眼，“知道你不愿意，但眼下这种情况更不能和对方闹得太僵。这样，你先上线安抚安抚粉丝，舆论的事我联系公关部处理。”
池喻垂眸，一时没说话。
虹姐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业务一般，画饼一流。
给艺人的饼画得又大又圆，到时候把她送上王震辉的床，成了待宰的鱼肉。她自然坐享渔翁之利。
给她资源？想都别想。
虹姐正要拨通电话，却听见池喻说：“我手机没电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虹姐数落完她又让小桃把备用机拿过来。
递手机的时候没注意，碰掉了她肩膀上的外搭，薄纱顺着滑落臂弯，露出雪色肌肤上的痕迹。
池喻不动声色拉起遮住，却被虹姐猛地抓住手腕，厉声质问：“这是什么？！”
池喻轻飘飘瞥了一眼，挣开她回答：“你不是知道吗？”
突兀红痕犹如梅花绽放在锁骨，在昏黄的车灯下透着说不清的暧昧。
“池喻！真是没想到！”虹姐气得嘴唇哆嗦，指着她骂：“我真后悔没给颁个贞洁牌坊挂在公司，让他们好好学学！”
“够了。”
副驾传来一道沉冷女声，打断了虹姐持续发酵的愤怒。
副驾居然有人？
池喻意外。
虹姐噤声，松了手往后拉开和池喻的距离。
女声再次开口：“回公司，让法务部直接走解约流程。”
虹姐闻言皱眉，虽说池喻这事做得不厚道，但好歹也在她手下带了这么几年，更何况王总对池喻一直青睐有加，这还没正式介绍过去就解约，怎么看都是她不划算。
虹姐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陈总，要不再考虑一下？这件事也没有……”
陈总从后视镜盯着虹姐，不耐打断：“公司花钱包装了她五年，她除了带给公司负面新闻，还带了什么？”
池喻拿出自己手机开机，眼皮都没抬一下，“挺好，那就麻烦陈总捎我到公司。”
她忽略99+的艾特和评论，直接点进发文编辑页，打下几个字后发送息屏，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助理小桃在后面瞄了眼，跟着摸出手机点进池喻主页——
【@池喻v：cp假的，别来沾边。】
小桃顿时瞪大眼睛，盯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
没过一会儿虹姐电话响起，那边的人一顿输出，虹姐边说误会边道歉，最后挂断电话整张脸直接黑了。
她呼出一口气，往后拢了把头发，说：“行啊池喻，这么玩是吧？”
池喻不甚在意，“有区别吗？”
早一点晚一点又怎么样，反正都是要拆的。
窗外风景不断倒退，池喻觉得无比轻松。
总算可以摆脱万嘉这个吸血鬼公司了。
前座的陈总突然发问：“那个人是谁？”
池喻不答反问：“陈总也关心艺人的八卦？”
“只是好奇你的退路是什么。”
敢公然跟万嘉叫板。
不怪陈总多想，万嘉娱乐光是违约金就有八位数，凭她这几年的成绩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更别谈之后的发展。
“这就不劳陈总费心了，总不会比现在差。”
虹姐剜她一眼，转头又联系程啸那边的负责人说明情况。
池喻权当没看见。
商务车抵达万嘉娱乐楼下，池喻重新戴上口罩，抬手正要拉车门，突然想到什么，转头说：
“贞节牌坊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营销号既然都说我有手段，那总要收点利息的。”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迈进万嘉娱乐的大楼。
这里她来过很多次，像今天这样放松，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稀里糊涂刚签约的时候，虹姐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连稍微正经一点的资源都没有。
本子永远都是其他艺人挑剩下的，要么就是专程点名让去她演万人嫌的白莲或者绿茶。
一次两次还好，后面有的甚至还强行加戏，她对泼咖啡和打耳光这种戏份早就习以为常。
后来池喻就开始拒绝这类剧本，一度陷入没戏可拍的尴尬境地。
要说跟虹姐没在其中推波助澜，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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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池喻趾高气昂的背影，虹姐太阳穴隐隐作痛，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辆黑车驶近，停在万嘉楼下。
强烈的远光照得虹姐睁不开眼，抬手去挡，心里越发烦躁。
陈总不悦皱眉，转身看向来人。
公司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外来车辆停留，这车不仅开了进来，车牌还是清一色的数字。
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头？
司机率先下车，助理紧随其后，然后再是几年前就消失在大众视野的王牌经纪人——向文静。
圈内有关向文静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她出生显赫，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当经纪人只是为了享受养成的乐趣。
还有人说她父亲是政权大佬，家庭背景雄厚，想捧谁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因此圈内粉丝都称她为‘顶流制造机’。
可以说只要是她经手过的艺人，不是影帝影后级别至少也是全国家喻户晓的好演员。
而其中讨论度最大的当属她目前带的艺人——霍时宴。
果然，后座车门打开，男人垂首下车。
口罩遮去他半张脸，露出一双锐戾危险的眼睛，像蛰伏在暗处的狼，蓄势待发。
他穿着黑色衬衫，衣扣解到两粒，肩骨撑起衬衫。
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的肌肉紧实，线条明显，光影投在上面划分出明暗两界，腕骨的银色表盘泛着幽冷的淡光。
清冷、矜贵、又禁欲。
不愧是内娱公认的太子爷。
还没等虹姐反应过来，一群媒体忽然从对面蜂拥而至，霎时把人团团围住，采访的问题一个紧跟一个，嘈杂又混乱。
陈总和虹姐被人群逼退到边上，被迫目睹眼前这场闹剧。
“这……”虹姐去看陈总，惊讶道：“霍时宴来万嘉做什么？”
确定来人，陈总转身走进大楼拨通内线，声音压着怒气：“给我把楼下这群媒体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