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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1 / 1)

“这就是那封信了。”

游轮甲板上,安德森.胡德背靠着躺椅,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悠闲的晒着太阳,向法图娜展示他所得到的那份“邀请函”。

白色的信封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和法图娜手中的一模一样,想必出自黛斯特妮之手。

而信里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来拜亚姆,我能为你提供你想要的。”

法图娜嗤笑一声,这看上去,确实像是小说里的反派为了把目标钓出来常用的借口。

能提供不意味着会提供,会提供不意味着能成功,这封信完全就是在玩文字游戏,对各种重要的内容避而不谈。

确实是黛斯特妮那种骗子会使用的话术。

安德森倒也不是笨蛋,那为什么他还是会踏上赴约的道路呢?

“你应该明白,信里说的内容有多不可靠。”

法图娜把那封信甩回安德森怀里,而安德森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微笑不改。

“只是好奇,这家伙到底觉得什么是我所需要的。”

“就为了这个理由?”

安德森把那封信拿起,用指头弹了弹信封,说道。

“而且这人送了张头等舱船票,不用白不用啊。”

毕竟这艘船可是狂暴海上,以豪华的头等舱出了名的绿洲号,头等舱的船票定价就高达数百金镑。

无数名流出门都渴望能坐一次绿洲号的头等舱,而头等舱的数量少,想坐的人多,船票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上千金镑。

安德森很少这么奢侈,把钱砸在头等舱船票上,既然有一位大手笔的陌生人士愿意资助,他自然也有一试的想法。

虽然大概这只是黛斯特妮偷来的,法图娜在内心腹诽一句。

虽然黛斯特妮看上去很有钱,而且亚万庄园的支出也不能一昧依靠她的偷窃,偷多了也会有被官方非凡者盯上的风险的,就此而言,她本人肯定是有一笔数额可观的财产。

但这船票大概还是黛斯特妮偷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受邀的?总不会通过占卜吧。”

法图娜嗤笑一声,她没有穿制服,没有带手套,信封也没有贴在身上,安德森到底怎么知道自己是他的同行人的?

“诶,这个可就要从另一件事说起了!”

安德森弹得坐起,指了指法图娜背上不离身的那个琴箱。

“你在跟那琴手买这个箱子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在你掏钱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那封信,一眼就认出来了。”

法图娜仔细回忆着买琴箱时的情况,那时甲板上确实好像有一个金发男人朝自己的方向打量了两眼,至于为什么她会有印象。

因为那个男人的伪装实在太劣质了,想偷偷看几眼,以为自己没被发现,但法图娜早就注意到了他,在回房的路上迅速甩掉了他。

那家伙原来就是你啊。

不等法图娜就此对他再嘲讽几句,安德森继续发话了。

“我的第一印象就没出过错,从你的走路方式,做事风格,说话语气来看,我对你的真实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测……”

“哈?”

法图娜有点搞不清他打算说什么,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了下去,到时候再出手给他一拳也不迟。

“你一定是风暴教会的吧,真的好少见风暴教会的女性代罚者啊。”

“……”

法图娜的面部被阴云笼罩,但安德森还沉浸在他那天才的推理之中,点评着法图娜的各种细节,以和风暴教会扯上关系。

“你看你的表情,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一定是水手途径的。”

安德森看了法图娜的表情,反而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的额头上青筋冒起,藏在外套下的那柄原本一直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刺剑,此刻也黯淡了下来。

“你们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这么会惹人生气啊。”

……

“你是执夜者,所以呢?”

笛卡尔的眼睛滴溜转了两圈,有些不明所以然,面前名叫维罗的男子畏畏缩缩踌躇这么久,就是为了告诉他“我是黑夜教会的执夜者,你给我小心点”?

维罗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有些不自信,索妮娅看见他这副窝囊样子就来气,从背后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你就直说!笛卡尔这东西有啥没见过。”

“什么叫这东西……算了……”

笛卡尔虽然还想纠结一番她话里所说的,但眼下似乎并不是该纠结这事的时候。

维罗被索妮娅踹了一脚,差点扑倒在地上,他揉了揉被踹了的后腰,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先从我的梦开始说起吧……”

数天以来,维罗一直做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那是他最后的记忆。

梦中,维罗走在回教堂的路上,他哼着歌,把手中的钥匙高高抛起,看着它反射出绯色的月光,然后落回他裹着红手套的掌心,如此反复,是他打发时间的习惯。

本应是一切如常。

但这次却不同,最后一副清晰的画面,是一个倒影。

一个身体是人形,头颅却是多种兽类并存的可怖黑影。

随后的记忆,被苦痛彻底打碎,封印在脑海的最深处,无法触及。

每一寸肌肤都在哀嚎,每一块血肉都被寸寸撕裂,视野里只有从自己身上如雨落下的鲜血,滴滴黏连,染红泥土。

这痛苦几乎要把他逼到失控了。

“妈妈,为什么遭受这般痛苦的会是我呢。”

即使是清醒时再次回忆那个由破碎记忆构成的梦境,维罗也感到恐惧,但这也是他脑海里唯一的一段记忆了。

笛卡尔看着维罗略微有些颤抖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念到。

“凯茵,你应该在吧。”

随即,凯茵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我一直在听,也已经在看了,他没有说谎。”

凯茵的小小身影漂浮在维罗的意识岛屿之上。

很难相信,这个大活人的记忆破碎程度和凯茵自己的记忆差不多,祂甚至无法直接读出他全部的记忆。

但即使只看到了维罗所说的这部分,也足以让凯茵热血沸腾了。

凯茵漫步在那段记忆之中,以扭曲的视角,观察着维罗所看到的那个黑影。

那个邪神手下的,不属于二十二条神之途径的异位途径,在得到蕾亚的支持后,凯茵以其序列九的名称代称,将此途径命名为“博物学者”途径。

而那个恐怖的扭曲黑影,正是博物学者的高序列神话生物形态。

即使是蕾亚,也只有半神的层次,她蛇首的影子,只是初步持有神话生物形态的部分展现。

难怪这家伙的精神会被破坏的如此彻底。

“他的失忆与其他兽主的信徒有关。”

凯茵继续回溯,希望在破碎的记忆断片之中,找到能证明他身份的更多论据。

这些记忆断片是灵体本身刻录的过去,即使维罗已经记不起,但他的过去依旧隐藏在潜意识之中,等待某一天他的找寻。

听见凯茵所说的话,笛卡尔有些吃惊,兽主,是指蕾亚所说的那位邪神吗?

虽然平时在蕾亚面前,他还是以“那位存在”称呼兽主,但在他心里,唯一的信仰就是知识本身。

而如果知识本身,就是那位隐匿贤者的话。

他没有不信仰的理由,至少现在没有。

而注意到笛卡尔表情变化的史黛西,先是看了一眼表情茫然的维罗,又回头看了一眼笛卡尔,询问道。

“维罗刚刚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你失忆了,但自己叫维罗这件事,却记得好好的呢。”

笛卡尔没有把凯茵发现的事直接说出来,他并没有把索妮娅和史黛西也一起卷进来的想法,而是发现了维罗身上的一处疑点,并指出。

“维罗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我某次做梦时记起来的。”

维罗并没有表现出撒谎被戳破的惊慌,凯茵也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它可能并不是我的名字,但也是梦境中唯一能听清的话了。”

正在笛卡尔低头思考的时候,凯茵已经在破碎的记忆断片中,找到了最强力的证据。

“找到了。”

一段破碎的记忆以第一视角的方式,展现在凯茵眼前,她尝试脱离,但却由于记忆破碎的缘故,这第一视角记忆就是能获得的全部了。

维罗……应该说,这段记忆的主人,推开了一扇办公室的房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和凯茵通过蕾亚的记忆看到的圣塞缪尔教堂内红手套的办公室一致,而证据本身正坐在那张办公桌前,阅读着手里的纸质报告。

注意到有人开门,“证据”抬起了头。

“证据”,是指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表情严肃,黑色短发梳理整齐,灰蓝色的眼睛抬起,向记忆的主人投来了注视。

“■■■■,你来了,其他人都还没到,你可以先干点别的。”

他口中的名字模糊不清,但脸却清晰可辨,凯茵能认出那张脸,这个男人,是蕾亚记忆中用长剑刺穿她脖颈的红手套队长,瓦希尼尔.帕特森。

瓦希尼尔似乎对维罗很熟悉,已经早就习惯了他的出现。

凯茵尝试通过瓦希尼尔的眼球上的倒影,确认记忆主人的样貌,但那里只有一片被刻意抹去的黑色阴影,和名字一同被模糊隐去。

因为某些原因,某种力量不希望维罗记起自己的长相,从记忆里彻底抹除了他的长相,每一分每一寸。

而联系起博物学者高序列的力量,这个原因只有一个。

凯茵的脖颈也开始出现剧痛,一道环形伤口绕着祂的颈部,没有血液流出,只有钻心的痛。

“亚贝尔……你在疼吗……”

凯茵低声说道,祂能感知到的这份痛苦并不属于祂,而是来自遥远的过去,来自于她的姐妹,旧日的伤疤因相同的遭遇而共鸣,为之涕泣。

博物学者途径高序列者,拥有能将生物拆分并重新拼合的力量。

在笛卡尔假装思考,实际等待凯茵调查结果的时间里,索妮娅还在和维罗吵架,维罗只是胆怯地笑着,没有回嘴。

凯茵脱离了他的意识,重新归于黑暗,祂望着维罗那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将调查结果以施舍的形式,分享给了笛卡尔。

“面前这张脸,并不属于记忆的主人。”

“他的内与外,被掉包了。”

而瓦希尼尔等人显然还对此事并不知情,还在船上过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特劳里妮,你安分点,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出海了。”

瓦希尼尔看着面前乱跑乱跳的特劳里妮,有些心累,照顾一个成年人都让人这么疲惫,以后要是想和塞西莉亚有个孩子,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但这话语传达不到特劳里妮的耳中,她的全身心此刻都被海风拥抱。

学生时期的特劳里妮被父母管的很严,直到毕业了成为执夜者,她就一下子解放了所有的天性,把头发染成了纯白色,爱上了许多以前父母不让她接触的东西。

这就是自由的快乐,能随心所欲。

瓦希尼尔并没有过多干涉她,特劳里妮喜欢什么是她的自由,只要工作时不出岔子就好。

与之相对,卡斯托尔是最听话的那种下属,虽然在平时,他听的是塞西莉亚的话。

比如说现在,特劳里妮在甲板上疯的时候,卡斯托尔在自己的房间里认真地看着书,没有到处乱跑,也没有搞破坏。

但有时因为卡斯托尔太内向,和他聊天都很困难,也只有塞西莉亚能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的答案,瓦希尼尔会想他的性格要是能和特劳里妮中和一下就更好了。

与困扰着小队“家庭”矛盾的瓦希尼尔不同,此刻基尔伯特和德米利安正在房间里讨论着关于法图娜失踪的事。

“我并不觉得队长会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她离开贝克兰德做私事都要请假上报的,怎么会出海还不告诉大家。”

对此事,两人的想法相同,也得出了法图娜出海的理由,说不定和被黛斯特妮带走的伊斯有关的想法。

和伊斯做了几年室友的基尔伯特尤其担心他的状况,伊斯是什么样的家伙他可太熟悉了。

虽然平时的伊斯可靠又超级幸运,但他表现出的凶悍也只是纸做的,面对比自己强的非凡者,能逃走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讨论着的时候,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德米利安尴尬的笑了笑,这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有去吃午饭的,刚刚瓦希尼尔邀请他们一起去,被他们拒绝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餐厅看看吧,看看有什么吃的。”

虽然迟了些,但是看起来还没有错过饭点,有不少来自贝克兰德的绅士淑女们正坐在位置上享用着他们的午餐。

基尔伯特往他们的桌上看了两眼,餐品和他在贝克兰德那些餐厅的菜单上看到的餐品,似乎没有什么差别,而那些绅士淑女也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看起来这艘客轮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可以放心点餐。

就像命中注定的安排一样,越过那群绅士与淑女的身影,德米利安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棕色的柔软短发,蓝色眼睛,左侧眼角下的黑痣,和熟悉,却又多了几分锐利的五官,因为正和同桌的女士们聊的开心,所露出的笑容也如此眼熟。

德米利安立刻认出,那正是去调查亚万家时,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位戈尔米尔咖啡厅的老板娘。

身高,体型完全一致,而长相也只有一些微妙的区别。

面前的这个人,让他脑海里闪过那晚见到那名老板娘时,塞拉刻意的一句追问。

“可能有点冒昧,但是请容我问一句,女士,您有兄弟吗?”

“没有,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德米利安并没有忘记老板娘对此做出的回答,但现实让他开始怀疑对方撒谎的可能性。

因为,坐在那里享用午餐的,棕色短发,蓝色眼睛,左眼下有一颗黑痣的人。

是一名和老板娘长得一模一样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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