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秋名山(1 / 1)

冷风一起,秋名山的枫树便在一夜之间化为秋色。绯色的枫林配上绯色的霞云,便是极西之地罗泊,妖怪们眼里最艳丽的景色。

秋名山,顾名思义,秋得以名。除了秋日满山的红枫,便再揪不出一丝特别之处。罗泊山脉奇山峻岭众多,换做常人,一眼望去,眼底哪里会有半分秋名山的影子。可妖怪们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罗泊十五年前住进了一位神明,是个着红袍的年轻修士;红袍修士在罗泊开设了一间丹药阁,落在秋名山的山腰。

“师父,我为何姓茅,取名为白?”茅白看着他笔下的字,忽地生出疑问。

“因为茅白,是白茅草里生出的孩子。”齐禺缓声道。

“白茅草是什么?”茅白歪头看向他。

“一种草药。” 他摊开左手,碧绿的长叶便从他的掌心伸展开来。穗如狗尾挂白絮,叶似长矛生锯齿,根若白玉拟竹节,这便是白茅。

“这就是我的名字?”茅白伸手去摸。

齐禺颔首,将草放入她的手心。

“那师父的呢?”茅白仰着头。

“为师不是草里生出来的。”齐禺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坦然道。

“那师父是从何处来?”她疑惑。

“等阿白长大后,自然就明白了。”齐禺起身,将她从膝上抱下去。

“去年师父也这么说,究竟什么时候才算长大?”茅白抱怨道。

“今日你若能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便算是长大。”齐禺循循善诱。

茅白讨厌念书习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如蚯蚓般被风干晾晒的文字,对小孩子来说始终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对茅白来说,甚至是枯燥无味。倒是受齐禺影响,一柄木剑到了她的手里,也能被耍得虎虎生威。

齐禺如今虽说是个丹修,可他最早出名的时候,还是天下第一剑宗诛诛宗,宗主的唯一关门弟子。

三岁练气,五岁筑基,七岁元婴,十岁化神。一开始,众人等着看看他的笑话,说到底修真界夭折的最快的是天才,最不缺的也是天才。一直到他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渡劫。当年的齐禺将此事看的有多淡然,那群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就有多忐忑。

束发便历劫,齐禺还是第一个。哪怕他就此夭折,他也是所有早夭天才中的天花板,更是那群等着看笑话的人难以企及的顶峰。到了这时候,那群人,盼得更多的却是他的飞升。他们之所以忐忑,是因为如今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个神话,修真界需要神话。

一字之差,他既未成神,也未沦为他人笑柄。八十一道天雷将他劈成一块焦炭,他的师父朱英俊从天雷下保了他一命。至此起二十年间,他引天雷二十余次,却始终未能突破,一道道目光散去,只剩下几道唏嘘,唏嘘声再起时,他已改道丹修,慕名而来求丹问药者,络绎不绝。

茅白五岁开始识字,七岁随齐禺修剑,十一岁那年筑基,却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长达五年的对牛弹琴让齐禺明白,他唯一的徒弟以后极有可能是个文盲。齐禺不太想要一个文盲徒弟,于是决定另辟蹊径。

月上重霄,风震檐铃。

“茅白,师父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齐禺捧了本厚厚的册子,来到了茅白的房间。

“什么故事?”正准备睡觉的小孩晓有兴趣地看向他。

“女鬼的故事”齐禺转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有油纸包。熟悉的绳结,四溢的清香,她都不用去猜,便知其中是何等的美味。茅白无法拒绝来自师父的女鬼故事。齐禺说只要她愿意听故事,他就每天下山给她带一只烧鸡。

齐禺用了九十只烧鸡做饵,让茅白习惯了在故事中酣睡。又在某一日,突然停止了给她讲故事。第二天,当茅白顶着一张萎靡的小脸质问他为什么时,他无辜地说自己暂时没法下山给她带烧鸡。茅白弱弱地说没有烧鸡,也愿意听故事,齐禺当即承诺下次给她带两只。

“师父,梁英台和祝山伯为何死也要在一起呢?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某一日,茅白因为多偷吃了两块糖,到了晚上精神仍然十分亢奋。这是她第一次对故事发出疑问,齐禺欣慰地笑了笑。

“因为情爱”齐禺照本宣科。

“什么是情爱?”她疑惑。

“为师也不懂”齐禺回答。

“那以后讲师父懂的故事给我听”她说。

第二天晚上。

“为师今天晚上给你讲菠萝园三结义”齐禺上有八千同门,下有一万八的师弟妹。若说他不懂兄弟情,这偌大的罗泊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懂得人。茅白看着他异常生动的脸点了点头。

就这样,齐禺一路从菠萝园三结义讲到了文松打虎,又从文松打虎讲到了草果山和犇魔王。茅白听得心潮澎湃,不由得开始好奇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里,扑朔离迷的故事情节;好奇故事的最后那些快意恩仇的主人公是何种结局。鱼儿咬钩了。

在第九百九十个夜晚,茅白脑海中的法海与蛇妖大战得难舍难分之际,故事戛然而止。齐禺准备收线。

“师父怎么不讲了?”女孩一脸被打断的不悦。

“为师近来有些乏了,接下来的故事,不如你自己看书”齐禺一脸疲态,近来客人又变多了,齐禺这几日都忙到深夜。

“我,我......”女孩接过齐禺递过来的册子,又看着上面近一半不认识的字吞吞吐吐。

“你可以试着自己阅读,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齐禺鼓励道。

“好”她低着头出声。

茅白尝试着去理解那扉页上蚂蚁一样的文字,可是字与字间有些不认识的蚂蚁阻挡着她的发挥。她无法在这密密麻麻的扉页上,拼凑出齐禺口中那个属于法海和蛇妖,鬼怪当道、妖魔横行光怪陆离的世界。除魔卫道的法海大师和阴险狡诈的蛇妖就这样被按了暂停键始终纠缠在一起。

茅白在想,或许可以带着册子下山,花几个钱去找那酒楼里的说书人。或者等师父忙完这阵子。又或者,自己好好学字,这样的话就可以像师父说的那样,可以自己随便看各种各样的书。

茅白还是下了山,找到了说书人。说书的老头讲故事和齐禺讲故事方法很不一样。她跟一群人围在说书人的台下,在瓜果壳声和一片打趣中听完了故事的后半段,结尾一死一伤,雷鸣般的掌声将错愕的她拉回现实。

齐禺练完丹药路过茅白房间时,就看到她伏首案前,手里抓着一支毛笔。要知道以前她可是从未将笔墨纸砚带回房间过。齐禺绕过地上新设的路障,走到她的身后。

茅白在练习写字,只是不得要领。

“剑,是这样写。”他纠正了她拿笔的姿势,握住了她的手。

“先撇后捺,先横后竖,从上至下,从左到右。”顷刻间,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字,便跃然纸上。

没有了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