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筱返校这天正赶上实中放月假。
田金笑刘筱赶着回来拿作业，月假两天的作业，比得上刘筱请假一个星期的作业量了。
刘筱抱着沈欣欣的手臂，笑嘻嘻地和田金拌嘴。
两人说到好笑处，引得周围同学捧腹大笑，就连夏碧云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刘筱和沈欣欣耳语，还以为夏碧云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她生病回来，夏碧云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欣欣心中有了猜测，笑而不语。
上午做完大扫除，下午就放假了。
回到家，王彤没下班，沈宇也还在上学，整个家里就她一个人。
难得的独处时光。
沈欣欣随便吃了点午饭垫肚子。
月假就放了两天，作业却比放暑假时还多。
沈欣欣把试卷分门别类地平摊开，试卷能从大理石餐桌的这一边摆到另一头。
没时间苦恼，沈欣欣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试卷的海洋。学霸做题当然也会偷懒，对于简单的题目，沈欣欣口算立刻就出答案，连草稿纸都懒得打。对于计算困难的题目，也不需要太认真，写个解题步骤就算完事。
就这么写到下午，沈欣欣才放下笔休息一会。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写字写久了，老茧就凹下去一块。
沈欣欣摩梭着手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一张卡。
新华书店的书卡。
沈欣欣把卡握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卡片变得汗涔涔湿漉漉。
眼前的试卷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沈欣欣“哒哒哒”跑回房间，拉开衣柜：
大红大紫的无袖衬衫？碎花开衫外套？紧身七分牛仔裤？
沈欣欣紧蹙眉头，自己的衣服怎么都如此有年代感？
王彤很少给沈欣欣买新衣服，家里亲戚有不要的衣服鞋子什么的，统统给沈欣欣拿来穿就是。沈欣欣也没什么物欲，她是个学生，平日里穿校服就够了。不像弟弟沈宇，小小年纪就和同学攀比着要穿名牌。
可是现在她要出去见人，穿什么衣服好呢？总不能还穿校服吧？
沈欣欣站在衣柜面前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穿校服。
重新整理了校服衣领，沈欣欣跑去洗漱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少女一头清爽的短发，白皙的脸蛋还带着点婴儿肥。刚洗过脸，耳边的碎发变得湿漉漉，晶莹的水珠附着在上面。
沈欣欣长得乖，特别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纯粹。
她仔细审视镜子里的少女，又偷偷抹了点王彤的唇膏，油润的膏体融化在唇上，爆发出水果味的甜蜜。
我漂亮吗？
沈欣欣小心地抿了抿嘴唇。
程帆，你会觉得我漂亮吗？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沈欣欣一跳。
可是一想到程帆，她又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个在KFC的晚上，程帆和黄婷婷对坐聊天，两个人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喉咙里弥漫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鼻腔。
沈欣欣一颗干瘪的心就跟放在柠檬汁里泡发了似的，虽然膨胀起来，但是酸的让人想哭。
沈欣欣沮丧地擦掉唇膏。
再漂亮也比不上黄婷婷漂亮。
再说，你要漂亮干什么？难道你漂亮，程帆就会喜欢你吗？
“喜欢”这个词对沈欣欣来说太超过，她几乎要跳起来，脸蛋烧的滚烫。
沈欣欣啊沈欣欣，你一个高考生，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沈欣欣唾弃自己：就算你不是高考生，难道你就能肖想程帆了？说不定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别做梦了沈欣欣。
扑了把凉水冷静冷静，沈欣欣把书卡收到书包夹层。
重新坐回试卷前，沈欣欣却怎么也下不去笔，心里沉甸甸的，连带着笔尖也似有千斤重。
***
“砰砰砰——”
“砰砰砰——”
沈欣欣刚坐下还没两分钟，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
沈欣欣拉开门，门口竟是姨妈。
“当当当当。”姨妈笑眯眯地问，“惊不惊喜欣欣？”
“姨妈？你怎么来了？”沈欣欣着急给姨妈找拖鞋，却被姨妈制止。
“欣欣，姨妈今天来是有事情跟你说。”姨妈招招手，“去，把你身份证拿上，跟姨妈去一个地方。”
沈欣欣照着姨妈的话，乖乖拿着身份证跟她走。
刚出小区门，姨妈就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看看是什么。”
沈欣欣打开，是一部包装精美的手机。背面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实在太经典，沈欣欣常常听刘筱提起，知道这手机价格不菲。
“姨妈，我不能要。”沈欣欣递回去，姨妈却不接。
姨妈：“拿着吧傻孩子，就当是姨妈提前庆祝你考上大学了。你放心，姨妈绝对不和你妈妈说。”
沈欣欣摇摇头：“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
姨妈笑笑：“傻孩子，姨妈不是说了吗，就当姨妈提前给你升学礼物了。实话实说吧，姨妈马上就要出国了，就在这几天。姨妈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你的升学宴姨妈肯定是参加不了了。但是我们欣欣又乖又聪明，考个名牌大学没问题……”
姨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摸摸沈欣欣的脑袋：“所以，就收下吧，姨妈送你最后一份礼物了。”
沈欣欣推脱无法，只好收下。
“姨妈，我会报答你的。”小姑娘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姨妈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欣欣以后肯定大有作为，以后肯定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姨妈就等着欣欣报答姨妈，姨妈肯定能等到那一天。”
沈欣欣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一大一小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走到了市中心的手机店。
姨妈说要给沈欣欣办张电话卡。
“有个电话卡好哇，有了电话卡，欣欣以后就可以和姨妈打电话了。”
办理电话业务的营业员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准沈欣欣：“小姑娘，选个号码吧。”
沈欣欣的眼睛略过一串串数字，指着其中一串说道：“我想要这个号码。”
“1367777****这个吗？”
沈欣欣点点头。
“沈欣欣！”
沈欣欣右肩被拍了一下，她扭头，在左边看到始作俑者。
“周亚平！”沈欣欣惊喜，“你怎么在这？”
“我陪我弟买部手机。”周亚平看到沈欣欣旁边的姨妈，礼貌说道，“阿姨好，我是欣欣的同学，我叫周亚平。子涛，叫阿姨。”
“阿姨好，姐姐好。”周亚平的弟弟个头快赶上他了，穿着实验初中的校服，一脸腼腆。
沈欣欣朝他俩友好地笑笑。
“想要哪部自己去选。”周亚平推推弟弟的肩膀，“选好了我付钱，等会再选个手机号。”
小孩子对电子产品都是爱不释手，有了周亚平这句话，周子涛兴冲冲就跑去了展示机柜台，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小姑娘，好了，以后你就是这个手机号了，电话费什么的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支付，都是挺方便的。”营业员姐姐把手机还给沈欣欣，笑道，“现在来我们这买手机的学生可多了，真幸福啊。我们读书那会儿肯定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谢谢。”沈欣欣接过手机，手机沉甸甸的，她人生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宝贝的不行。
周亚平笑眯眯地凑过来：“欣欣，你有手机了？太好了！我俩互相留给电话号码呗。对了，班级群你还没进去吧？你注册个□□，我把你拉进去好了。你不在群里，好多消息都不知道。”
沈欣欣点点头。
“刚分班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的名字是生意兴隆的‘兴’，没想到是欣欣向荣的‘欣’。这名字真好听。”周亚平专心给沈欣欣备注，突然感慨了一句。
沈欣欣不好意思，只好小声道谢。
姨妈慈爱地拨了拨沈欣欣额前的碎发，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选好了，你看看这部可以不？”周子涛猛地举起一部展示机，“我就想要这部，帅！”
周亚平看了沈欣欣一眼，示意自己先过去帮弟弟看看手机。
沈欣欣趁机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周亚平还想再说什么，沈欣欣已经拉着姨妈要出门了。
突然，透明的玻璃门被从外面推开。
沈欣欣只顾着埋头看手机，差点撞上来人。
“欸，小伙子，是你啊！”姨妈惊喜，“今天真是赶巧了。”
沈欣欣抬头，只看到来人黑色的T恤，再往上，就是凸起的锁骨。
可就算没看到正脸，沈欣欣也能分辨出来人是程帆。
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看到脸蛋或者听到声音就能立刻知道来人的身份。
就像是小时候趁父母不在偷看电视，当楼梯间传出高跟鞋的“哒哒”声，当楼下传来摩托车的上锁声，你就会立刻关掉电视，假装学习。
这是条件反射。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有了喜欢的男生或者女生。你好像突然就有了一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到他的能力。即使只是擦肩而过，你也能立刻认出他。
这是天赋异禀。
我们都对自己喜欢的人天赋异禀。
沈欣欣在认出程帆的瞬间，下意识把短发别到耳后。
玻璃门倒映出短发校服女生的影子，高高瘦瘦，就是莫名局促。
真是奇怪。
明明之前相处起来那么自然的人，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之后，反而会对他感到局促不安。
想要遇见，又害怕遇见。
“欣欣，这个就是新华书店兼职那个帅哥，上次那本《人间草木》还是他给选的呢。”姨妈跟沈欣欣介绍，“小帅哥人真的很不错，你有什么需要的资料都可以去新华书店买。”
沈欣欣突然被叫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原来您上次选书，就是给沈欣欣选的啊。”程帆含笑的话在头顶响起，挠的沈欣欣心里痒痒的。
“小伙子，你认识我家欣欣？”姨妈好奇地问道。
“认识，之前沈欣欣去新华书买过书，就认识了。”程帆撒了个谎。
沈欣欣忙点头：“是的姨妈，我之前去新华书店买过书。”
“好好好，认识那就更好了。真是有缘分呐。”姨妈笑，“时间不早，我和欣欣着急回家，下次再见？”
“再见。”程帆替两人拉开门。
门关上的瞬间带起一阵风，沈欣欣装作不经意地扭头，却撞上程帆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回头偷看他了！
沈欣欣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掩饰尴尬，沈欣欣只好朝程帆僵硬地笑了笑。
程帆挑挑眉，用口型对沈欣欣说：“拜拜，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