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模结束，所有老师都被抽调去阅卷，学校理所当然地开始“211”模式。
周亚平在，自然轮不到沈欣欣来授业解惑。
教室里吵吵闹闹，这次没有唉声叹气，全是欢声笑语。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夏碧云。
沈欣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能听到她不间断的叹息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摔书。挨着后背的桌子发出的震动让人难受，沈欣欣悄悄坐直了身子。
周围的同学注意到夏碧云的动静，权当没看见，继续自己的事情。
高考在即，天大地大也没有提升自己成绩重要。
沈欣欣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刘筱的座位，心中算了算刘筱返校的日期，埋头继续做题。
数学导数最后那小题，不论是简单还是困难，她永远证不出来。
沈欣欣重新拿出一张草稿纸，仔仔细细地推算起来。
“欣欣？欣欣？”
再次抬头的时候周亚平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沈欣欣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上次说请教你一道英语题，你还记得吗？”
沈欣欣恍然大悟，接过周亚平递来的卷子。
“这里，这个改错。”周亚平指着短文改错。
沈欣欣扫了一眼：“第九段，以暴制暴的英文是answer violence with violence，这里用‘on’就错了。”
周亚平点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欣欣，你真厉害。”
沈欣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年级第一这尊大佛口中的“厉害”，她可担不起。
“诶，这题你没做出来吗？”周亚平自然地拿起沈欣欣的草稿纸，十分行云流水地坐到刘筱的位子上，“我给你讲讲。”
沈欣欣看着周亚平座位周围眼巴巴等待学霸回来讲题的同学，本想拒绝，架不住周亚平已经开始讲解题思路，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尽管周亚平已经十分仔细，沈欣欣还是不懂。学霸的思维太跳跃，但是又一步连着一步浑然天成，他们解题讲究“顺其自然”，只可惜沈欣欣找不到这个“自然”。
不管听没听懂，沈欣欣现在是受不了大家可怜巴巴的眼神了，立马把周亚平请回了他的座位。
“谢谢谢谢，我懂了，你快回去给同学们讲题吧。”
周亚平不放心：“真的懂了？那你把这题再给我讲讲。”
沈欣欣欲哭无泪。
“周亚平，人家都说自己懂了，你就走呗，看不出人家撵你呢？”夏碧云冷不丁出声，“你俩讲题是开心了，我可没兴趣听你们讲题。”
教室瞬间安静，大家都屏息凝神，不知道是害怕三人起冲突，还是期待三人起冲突。
和夏碧云不对付的赵小小最开心，沈欣欣听到她一声讥诮意味十足的轻笑。
周亚平乜了夏碧云一眼，沈欣欣的心简直要提到嗓子眼，她不希望周亚平和夏碧云起冲突。
“夏碧云同学。”周亚平顿了顿，一阵可怕的沉默，良久，他才冷冷道，“那真是真不好意思。”
沈欣欣悬着的心随着周亚平那句“不好意思”落地。
周亚平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碧云咬牙切齿地收下周亚平的道歉，转而看向沈欣欣。
沈欣欣连忙道：“不好意思，学委。”
夏碧云捏着笔杆的手微微颤抖。
她能感受到周围同学幸灾乐祸的目光。被同学们当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围观，她又羞又气。
可自尊心迫使她必须微笑接受两个人的道歉。
夏碧云心中委屈和不甘的跷跷板彻底被打翻。
***
自从那晚夏碧云闹过之后，班里的气氛又诡异起来。
直到三模成绩下来，冲淡了班级里微妙的紧绷感。
出成绩那天大家都到的早，班主任也是。
同学们一进班就能看到班主任的笑脸盈盈，不出意外的话，大家这次考的前所未有的好。
周亚平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沈欣欣成绩稳定，仍旧是班级第六，全市前一百，总分比二模高了八分。
头部尖子生的排名十分固定，中游和下游的同学变化却巨大。
夏碧云这次退步的更是吓人，直接成了班级倒数。
自习课，班主任把夏碧云单独叫出去谈话，回来时夏碧云眼眶红红的。
沈欣欣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不知道她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沈欣欣突然生出一些愧疚。
虽然夏碧云常常故意给她难堪，甚至自己也不甚喜欢她。但是沈欣欣还是觉得夏碧云变成如今这样，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的良心被放在火上炙烤。
沈欣欣就是这样，常常给自己揽锅。
放学时沈欣欣故意磨蹭到很晚，班上同学全都走光，只剩下还在收拾书包的夏碧云。
沈欣欣从屉子里拿出自己的错题集，这本错题集是她好好整理过的，里面全是易错易混淆的同类型错题。她想把这本错题集送给夏碧云，希望对她的学习有所帮助。可随后她又担心夏碧云会误会。
不就是错题集吗？谁没有似的。难道你沈欣欣的错题集就格外珍贵吗？沈欣欣唾弃自己。
手上的错题集现在就像是一只烫手山芋，沈欣欣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想说什么？”
夏碧云冷不丁出声：“你是小偷吗？鬼鬼祟祟的。”
沈欣欣心一横，把错题集递到夏碧云面前：“这是我的错题集，里面都是我整理好的错题，分门别类，希望……希望对你有帮助，送给你。”
“哼。”夏碧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你是想嘲讽我吗沈欣欣？我成绩退步自然有专门的家教给我补课，人家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轮得到你来假好心？还是你觉得你比人家高材生还厉害？还错题集，真搞笑！”
沈欣欣被阴阳，也不生气：“夏碧云，我从来没想过要嘲讽你。我只不过是自作多情，觉得你的成绩退步或许跟我有关，我希望能弥补你。现在看来，完全是我想错了。错题集你不需要就还给我吧，就当我从来没给过你。”
沈欣欣刚要把手收回去，却被夏碧云拦下。
“你都送给我了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夏碧云拿过错题集，翻了翻，收进了书包里。
沈欣欣看着夏碧云这一连串反常的动作，连惊讶都没来得及。
“愣着干什么？你不回家啊？”夏碧云不耐烦地说道。
沈欣欣如梦初醒，背上书包，和夏碧云一块关灯关门，两人一前一后往校门口走。
夏碧云走在前面，路灯照在她头顶，油腻腻的一片。
她已经很久没洗头发了。
高三的时间太紧迫，夏碧云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到极致，头发的干净与否她根本无暇顾及。
沈欣欣突然想到高一开学。
那个时候的夏碧云打扮精致，像个千金小姐。性格也活泼，喜欢跟大家分享自己的爱好和趣闻。
学生“自我反思日”的时候，夏碧云永远是讨论地最热火朝天那一个，和现在判若两人。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高三？
沈欣欣不知道。
分别时沈欣欣想说一句“再见”，踌躇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要去的方向相反，沈欣欣转身的瞬间听见了一句“谢谢你”，太轻太轻，轻到沈欣欣以为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