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斑穿透薄纱照在魏知夏的手臂上，反射的光芒衬得她雪白玉肌更加耀眼。
她微微低头，侧耳细听，似有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在耳边隐隐约约。
见陈秋野没有回话，魏知夏眼中光芒褪去，有些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她抬手掩住口鼻后退了一步，带着些许的哭腔说道：“没关系的，师父若不愿回答，知夏不问就是了，是知夏口不择言了。知夏好笨，连这点小事都要问师父，害师父为难了，可是知夏控制不住自己，知夏……知夏会自己努力找到这条路的。”
说罢嘤咛了一声，转头碎步跑开。
走了有一些距离后，魏知夏才回头看去，陈秋野并未跟随。
她松了口气，有些得意，“好像演得不错？男人，被我迷住了吧？这时候他应该在自责，在心疼我。”
魏知夏离开后，陈秋野还愣在原地。
他脸上温良的表情褪去，冷眼看向远处，那里已经没有了他人的身影。
陈秋野抬手抚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的跳动频率已经降下来。
他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通往我的心？自然是，无路可走的。”
*
当明珠在院子里看到一脸痴笑的魏知夏时，疑惑道：“二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刚回来吗？”
脑海中装有陈秋野的泡泡破裂，魏知夏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刚起。”
若说自己为了一个男人独自跑到春晖山上，明珠怕是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那你脚底的泥印子……”
昨晚才将二小姐的鞋履洗刷干净，如今边沿早已沾上黄色的泥土。
这么快就穿帮了，魏知夏讪笑道：“我去爬春晖山看日出了。莲舟村的风景真的是太美了。明珠，你小姐我决定从明日起，每日清晨都去看日出！”
明珠有些欣慰，总好过整日躺在这屋里。
“二小姐要是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好了。村子里空气清新风景优美，确实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魏知夏有些奇怪，她不拦着我吗？我堂堂魏家二小姐，可是要独自一人在天还没大亮时上山诶？
也许是心中担忧却又不好拦着主子？
“你不用担心，莲舟村里的村民与我很是熟络，况且日出后天已大亮，不会有危险的。”
明珠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二小姐说的什么话？你就算再娇蛮跋扈，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去伤害那些农户呀。”
“？？我？娇蛮跋扈？”
“……”难道不是吗？
“？？我？伤害他们？”
这回明珠点了点头，“二小姐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毕竟，那些农户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若二小姐真的起了不好的心思，他们是挺危险的。”
“参考大小姐。”明珠小声说道。
等等？
魏知夏脑中闪回，猛然想起这原主是个会功夫的。
只是学得不精，加上真千金回府后，日日想着如何对付她，便愈加荒废了。
要命，我怎么忘了这个设定呢？
明日还约了师父习武，被发现了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挑衅他？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美娇娘形象可就毁了。
魏知夏跺着脚，也顾不上明珠，径直进了卧房。
我得想个毫无破绽的说辞出来。
*
是夜，东吉城，魏府。
魏忠明刚从军中回来，便有随从来报，“老爷，二小姐身边的小凡求见。”
魏忠明“嗯”了一声，看向低头走来的小凡，说道：“回来了？何事？”
“回老爷，二小姐让我将张嬷嬷带回府，说是她年纪大了便莫要跟着受罪。另外，二小姐托奴才给您带句话。”
“哼！她倒是会心疼张嬷嬷。说吧，知夏让你带的什么话？”
“二小姐说她知错了。”
魏忠明拿起茶盏的手一顿，抬头问道：“知错了？当真？没有下次了？若是再犯，可不止罚去庄子这么简单。”
小凡垂着头回道：“是真的知错了。”
魏忠明点点头，“知错就好。一家人，何必要闹成这样？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纵使不是亲生的，也与亲生无异，我断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小凡，你回去告诉知夏，念在她年纪尚轻，又历经如此变故，有情绪爹爹可以理解，至此便原谅她。若真心悔过，便绝不能再有下次了，否则，别怪爹爹无情！”
“老爷的话我一定带到，只是……”小凡支支吾吾着。
“只是二小姐还说了，她犯的错误太大了，吾日三省吾身，没个几十年都省不完，让老爷暂时不用去接她。”
魏忠明欣慰地摸了摸胡须，竟认真地考虑了起来，“看来，知夏是真的知错了。只是这几十年……未免有点太长了。这样吧，等阿芸伤势痊愈了，我便派人接知夏回来。省不完，回府再省便是。”
“……是。”
“另外，知夏有什么需要的吗？你既然回来一趟，就带些用得上的东西再走吧。”
“二小姐怕热，这冰……”
“明日我让人送去。”
魏忠明朝一旁立着的小厮抬了抬下巴，“从府上冰窖运去太远了，周申，你就近找家冰铺安排一下。”
魏知芸房内，她坐在榻上看书，左手手臂垂落，谨遵府医吩咐，不敢动弹半分。
房门“吱呀”被推开，魏知芸看去，忙起身迎上去，“父亲，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还没睡。这手感觉如何？你要多休息，伤口才能好得快些。”
魏知芸笑笑，“女儿知道了。”
“我听说……小凡回来了？夏夏如何了？”
魏忠明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心太软，与你母亲一般。知夏伤了你那么多回，你还如此关心她，你就不恼她？”
魏知芸摇了摇头，“她只是一时没法接受，才将气撒在我这个半道冒出来的魏府千金身上。等她想明白了，便好了。”
魏忠明拍了拍魏知芸的手背，“还是你了解她。小凡说，知夏已经知错了，每日在庄子上反省。等你的伤痊愈了，爹爹便去接她回来。”
“真的？那阿芸定好好养伤，早日痊愈！”
魏忠明满意地点点头，另起了话题，“对了，阿芸。过段时日便是你和知夏及笄之时，你也回府一年有余了，等你康复，爹爹将知夏接回来，届时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到时，会有许多东吉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前来，你好好准备，爹爹会为你挑个最好的……”
“父亲！阿芸还不想嫁人，阿芸想多陪陪你和夏夏。”
及笄礼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给魏知夏和魏知芸二人选婿。
“嫁人了照样可以陪，魏府你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若是想让男子入赘，也不是不行。”
“父亲，我——”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养伤，就别操心宴会的事了。”
魏忠明走后，魏知芸颓然地坐下。
她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面容清秀，如明媚阳光般照耀着自己的男子。
他笑着对自己说：“阿芸，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魏知芸喃喃：岩坤哥，我好想你。
*
次日清晨，魏知夏早早地便起身，在屋外等着。
陈秋野于卯正时分准点出现。
“师父，你好准时啊。”
“嗯。”
“师父，昨晚下了雨，雨后泥土的芬芳真好闻。”
“嗯。”
“师父，咱们是到了山顶再开始练吗？”
“嗯。”
“师父，我听说整个春晖山都被你包下了，所以你特地包下是为了练武的吗？”
“嗯。”
“师父，你身材这么好，是通过习武来保持的吗？”
“……嗯。”
“师父，我——”
陈秋野一手捏着拳头，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知夏姑娘，我们虽是到了山顶再开始练习，但习武讲求心无旁骛，修炼的不仅是身，还是心。所以，从此刻开始，你便要进入心无他物的状态，修炼内心功法。”
“如何修炼？请师父赐教。”
“不要与任何人说话，专注自己的内心。”
魏知夏狠狠点头，回道：“懂了，此刻开始到山顶，也是我们play的一环。”
“？什么？”
魏知夏摇摇头，双唇紧闭，不再说话。
摆动的手臂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袖缘和手背。
——好想牵一下他的手，被这么大的手包裹着，应该很有安全感吧？
无人的乡间小路，在旭日柔和光芒中慢慢隐去身影的星星和月亮，如白噪音般的蝉鸣声蛙叫声，风吹过高粱发出的沙沙声，衬托得空气更加安静。
两人交缠的呼吸声愈发清晰。
——亲他的话呼吸节奏会不会被打乱呢？
呸！魏知夏你在想什么？心脏了想什么都是脏的！
师父说了要心无杂念。
魏知夏心中默念《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似乎收效甚微。
昨夜下过一场雨，虽然早就停了，但春晖山上的道路还是有些泥泞。
行至半山处，魏知夏正准备跨过一根形状扭曲，横亘在道路正中央的枯枝时，它动了。
树枝动了？我莫不是眼花？还是清心寡欲成佛了？
魏知夏迟疑地跨了一只脚过去，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枯枝扭着身子，吐着信子呈S型朝自己的脚踝游去。
“我去！！！！”吼声响彻春晖山。
树梢鸟雀惊起，抖落颗颗雨水。
魏知夏“唰”地一下便跳到陈秋野的身上。
她双手紧紧搂着陈秋野的脖颈，双腿死命夹着细腰，若是陈秋野再高些，她兴许会顺着躯干往上爬。
“何事？你这是要去哪？”
上一秒他还在庆幸耳根清净了，下一秒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便振聋发聩。
紧接着魏知夏就好似一只见到主人的白蝙蝠，飞扑过来，四肢牢牢地挂在自己身上。
“师父，有……有蛇……”魏知夏声若细蚊，甚至带着些哭腔。
她将脸埋在陈秋野的颈窝处，呼出的热气惹得他一阵酥痒。
鼻腔间不经意钻进少女身上的体香，他愣了愣神，脑子里闪过春日里树梢的嫩芽和橘子皮四溅的汁水，清新生涩。
陈秋野不得已托着她低头看去，却只看见蛇尾滑进一旁的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下来吧，被你吓走了。”
魏知夏抬脸，将信将疑朝地上瞄了一眼，没看见有蛇的身影，这才大胆细看去。
“吓死我了。”她轻抚胸口，那里因为急速的喘息有规律地起伏着。
陈秋野避开视线，却又对上了她的脸。
她的发梢有些凌乱，缀着几根青丝。
眼中因为惊吓氤氲了些水汽。
陈秋野忽觉心中一乱，手掌如触电般猛地放开，“你下——”
话还未说出口，魏知夏双腿缠得更紧。她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陈秋野，“你干什么？！我会摔死的。”
陈秋野揉了揉眉心，叹口气，“下去。”
“下去就下去，你突然放手干——”
魏知夏本有些恼怒，责怪间正巧一滴树梢的雨水滴落，顺着陈秋野的下巴滴在他领缘交叠处的肌肤上，一路下滑。
微微隆起的紧实胸肌，裹在夏日薄衫下，紧绷得一点褶皱都没有，像是两块上好的玉石。
魏知夏不恼了，脸上浮起笑意。
倒是有人恼了，“你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