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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之死(1 / 1)

堪堪三下,门开了。

月光映入屋内,衬得屋里好似铺上了一层银霜。

于淑慎缓步入内,忽而吹来的一缕夜风令她头皮一阵发麻。

明日便要立夏,怎的这屋里倒比外头冷许多?

袁曳也有同感,便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大跨一步,走在她前头,顺便摸出随身携带的火石,打亮火石环顾四周。

“啊!”

后方忽而传来一声尖叫,袁曳忙转身,却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双眼一直盯着斜上方。

他追随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两只脚在空中来回晃动着……

“别看!”

他心中大惊,火石抖落在地。

他下意识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揽住她的肩头将人带出门外。

“那是……李姨娘……”

方才那一幕盘踞在于淑慎的眼前,无论她睁眼还是闭眼,都无法摆脱。

她用力攥住袁曳的衣摆,满含惊恐问:“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袁曳亦吓得够呛,光是想到那两只在空中摇摆的脚就不住反胃。

他强忍住恶心,安慰她:“别怕。我们先出去,然后再想办法,好吗?”

沉默良久,于淑慎丢掉的理智找回来些许。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北屋的方向,“好……”

刚说完,她立马改口:“不,咱们去凝春阁,去找人来……”

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吊死在屋里……

她做不到装作若无其事,即便那个人是李姨娘。

李姨娘死得蹊跷,既然要她撞见,她便要弄个明白。

李姨娘的死究竟是自我了结,还是人为因素。

她说什么,袁曳都顺着她。

于是两人急急赶往凝春阁。

晚膳时分,叶芜一家正围坐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地用膳。

赵嬷嬷不动声色进来,走到叶芜身边,耳语几句。

叶芜颔首,赵嬷嬷自觉退出门外。

于淑惠有些奇怪。

赵嬷嬷最是有眼色,从来不会在主子用饭时闯进来打扰,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娘,赵嬷嬷跟您说什么了?”她放下筷子问。

于先恩沉溺于升官的欣喜中,懒得管母女俩的琐事,专心致志夹菜往嘴里送。

叶芜斜睨了眼于先恩,没好气道:“你二女儿二女婿回来了,见不见?”

话毕,于淑惠登时窜起身来,气冲冲道:“不见!于家不欢迎他们!”

叶芜不高兴于淑惠抢白,直盯着她。

于淑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灰溜溜坐下来,但仍是不满辩驳:“爹,娘,那俩晦气的白天不来,偏挑夜里来,还不着人通知一声,定没有好事。不如找个缘由把他们打发走吧。”

没寻到比袁家更尊贵的婆家之前,她可不想面对于淑慎那张趾高气扬的臭脸。

于先恩亦有此意。

如今他系六皇子一派,而袁守义方从长公主所操办的马球会回来,明摆着已经投奔长公主了。

长公主和六皇子之间,明争暗斗不断。

他若是上赶着面见袁家人,六皇子作何想法?

不如趁早断绝来往,免生祸患。

“我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待改日痊愈,再见他二人吧。”

叶芜态度急转,笑吟吟招来赵嬷嬷,吩咐好生送姑娘姑爷离开。

“姑娘,姑爷,老爷怕给您们过了病气,不然您们过几日再来吧。”

就算与事实不相符,赵嬷嬷依旧办得得心应手。

两人相视无言,赵嬷嬷见状,做出“请”的手势。

这毫不客气的态度直接点燃了袁曳心里的火气,他冷哼一声,撇开赵嬷嬷大步入内。

于淑慎反应够快,亦步亦趋追上去。

赵嬷嬷腿脚不灵便,撵不上二人,懊恼一跺脚,一瘸一拐折反回去。

“哐当”一声,大门由外撞开,袁曳露面。

于先恩觑眼思量片刻,在起身与坐着两者选择前者,并刻意抬起下巴,做足了架势,“姑爷破门而入,是否太不把我这岳丈放在眼里了?”

有六皇子撑腰,他一个袁守义算个屁!

瞧于先恩不卑不亢,叶芜放了心,冷眼看向后来赶到的于淑慎,讥讽道:“哪怕是泼出去的水,也不能忘了本分。二姑娘可倒好,非但规矩忘得一干二净,而且领着人回娘家闹。”

有爹娘打前阵,于淑惠底气十足,接起话头道:“二姐姐这又不是头一回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嘛。”

这仨人一唱一和的戏码,袁曳看够了。

他嗤笑道:“实不相瞒,以于大人的品行,配不得当淑慎的父亲。既不配当淑慎父亲,我又何必称于大人为岳丈呢?”

于先恩顿时暴起,抄起手边的碗碟砸下去。

袁曳不以为意,朗声继续说:“你不仅不配当父亲,更不配当于家的主君。宠爱的妾室吊死在屋里,你不闻不问,反而躲在这里称病不出。呵,于大人,你连男人都算不上。”

“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吊死在屋里了?”于先恩双目圆睁,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惊慌。

于淑慎抢先道出事实。

于先恩重重跌在凳子上,两眼空洞,不住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于先恩身上,独独于淑慎,目光一直锁定在垂首不语的叶芜那儿。

叶芜致力于营造菩萨心肠的形象,故这许多年来,善待下人,厚待李姨娘。

即使李姨娘对其冷嘲热讽、恶言相向,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而今李姨娘猝死,叶芜竟默不作声,以她的性格,该“痛心垂泪”才对。显然,叶芜不正常。

半个时辰后,李姨娘的尸身落地。

于淑慎离得最近,清清楚楚看到李姨娘惨烈的死状:眼球暴出,舌头长伸,面色乌黑,衣衫上染满由于失禁引起的污秽……

汗毛倒立的同时,她不停犯恶心。

袁曳掰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轻轻拥住她,慢慢拍打着她的背。

场面太过骇人,叶芜拽起于淑惠退到远处。

于淑惠娇养着长大,莫说人的尸体,鸡的尸体也没见过。

她弯腰狂吐,同时堕下惊惧的泪水来。

相较起来,叶芜的表现平静多了。

她不吐也不哭,而是极尽母亲的责任,边温言温语安抚于淑惠,边用帕子为于淑惠擦拭泪渍。

袁曳的安慰,使于淑慎稍稍安心,她闷声道:“李姨娘身边的着彩也不知去向,或许找到着彩,就能弄明白李姨娘身亡的前因后果了。”

李姨娘最是贪生怕死,整日求神问佛,去寺庙、道观去得比容婉都勤快。

说她自缢,于淑慎不信。

她的话,戳中了袁曳的心窝。

李姨娘的死,处处透着诡异,冷清的院子、于先恩夫妇冷漠的态度……

“淑慎,此事是于家的家事,你我还是莫要插手为好。”他轻叹道。

李姨娘去得奇怪,可无关袁家,至于真相如何,他没兴趣,更不愿去趟这趟浑水。

于家内务,就由于家来解决吧。

思来想去,于淑慎始终无法忽略方才叶芜反常的举动。

她离开袁曳的怀抱,直视一脸呆滞的于先恩,“父亲,您相信李姨娘会自尽么?”

若当真是叶芜做的手脚,那真相水落石出之日,便是叶芜堕入地狱之时。

叶芜一心二用的本事炉火纯青,她立马闻声过来,唉声叹气道:“事发突然,着实叫人难以置信……可逝者已逝,不信又如何?”

如果叶芜不出来反驳,她尚存有一丝“万一错怪了叶芜”的怀疑,眼下叶芜急不可耐冲上来作秀,她几乎肯定了适才的猜测。

“父亲,我且问您,您信李姨娘会一声不吭寻死吗?”她无视叶芜,开门见山询问于先恩。

叶芜似乎是急了,看了眼于先恩说:“二姑娘,老爷伤心难捱,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李姨娘既已去,让她安安心心上路不好吗?”

哼……安心上路?恐怕是心虚了吧。

场面过于惊悚,仆人匆匆取了白布遮盖住尸体。

于先恩痛心疾首,蹲下身隔着白布轻抚李姨娘的面庞,滚烫的泪珠落下,打湿了素色的布料。

于淑慎也蹲下去,采取“共情”手段激于先恩爆发:“李姨娘陪伴您十几载,一夕之间撒手人寰,抛下您和四妹妹……当真可悲可叹……”

隐忍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于先恩趴在李姨娘身边嚎啕大哭,“阿柔,你好狠的心……”

眼看目的即将达到,于淑慎又添了一把柴:“父亲,李姨娘同您情深意笃,想必不是故意离您而去的……”

“二姑娘,此话怎讲?莫非你知晓李姨娘自缢的内情?”叶芜凝眉道。

眸光掠过叶芜时,正巧撞上袁曳无可奈何的目光。

短暂停留过后,她轻描淡写移开视线,定到远处突然埋首的一个小丫鬟身上。

她直勾勾盯着小丫鬟,飞速在脑海里翻找关于这张面孔的记忆。

小丫鬟嘴角长有一个痦子,甚是显眼……

是了是了,这丫头名叫小七,从前也在李姨娘身边伺候,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李姨娘打了一顿丢到外头刷洗恭桶。

快两年了都不曾见过,今儿可巧了不是?

迎着众人的注视,她缓缓说:“父亲,着彩乃李姨娘的贴身婢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个中蹊跷,想必不用我多言。”

“父亲,事关两条人命,报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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