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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露心迹(1 / 1)

他好似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他走啊走,走了好久,眼前忽而亮了起来。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仰头往天,看不到太阳。

太阳呢?噢……许是落山了吧。

他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袁曳!”有人在喊他。

他四处张望,眼睛上似乎蒙了一层白布,只能看到漫天的灰白。

他无力笑笑,没有停留。

“袁曳……”那声音又出现了,他驻足倾听。

“袁曳,你究竟为何……为了我吗?不值得……的。”

是她吗?

她在哭,在为自己哭。

她……为什么要哭呢?

他想要告诉她,哭了就不好看了,他喜欢她笑盈盈的模样。

“值……得……”

手中的书陡然滑落,于淑慎扑倒在榻,颤声询问:“袁曳……是你在说话吗?”

屏住的气息在榻上之人睁眼的一刻,通畅了,她大喜过望,攥住他的手埋头痛哭,“你终于醒了,我以为……袁曳……太好了,太好了。”

干涩的眼眶溢出串串泪珠,打湿了袁曳的手背,他心脏骤缩,哑着嗓子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记得,她不喜自己,不在意自己。

他还记得,他奋不顾身替她挡下了那一剑。

所以,她是在愧疚……对吧。

“你先别说话,我去找大夫来!”莫大的欣喜涌入心间,于淑慎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站起来就走。

柔软的指尖自掌心溜走,袁曳失神一笑,闭目将脸偏到一边。

不出一刻,整个袁府都得知了袁曳转醒的消息。

容婉踩着快到重影的步子,直奔飞霜阁。

袁守义杵在门口呆望片时,攥住袁晏的手臂步入夜色。

张大夫是宫里太医院致仕下来的,曾是太医院的“疡医第一人”。

多年前皇帝带兵南下攻打岭南,小腿上中了一箭,那箭上涂有毒粉,一旦刺入皮肤,先是血流不止,若不及时服下解药,半个时辰后药性会随着经脉扩散,蔓延至心脏之时,那就回天乏力了。

随军医士头发都快抓没了,也没想出法子来,危急时刻,张大夫挺身而出,提出刮骨疗伤的办法来。

当年皇帝亦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话不说配合张大夫取出毒箭,刮去已经青黑的腐肉,这才保住一命。

皇帝听闻袁曳昏迷不醒,立马想起张大夫这个能人来,马不停蹄下了道旨意派孙力请他为袁曳诊治。

张大夫看过袁曳的伤势之后,不紧不慢地施了几针,并放话:不出三日,必醒。

众人听罢只觉得他是在说开玩笑,哪曾想这话竟是应验了。

张大夫一边把脉,一边捋着胡须,悠然道:“众位安心,二公子无虞了。”

容婉仿佛置身于梦中,懵懵道:“此话当真?您别是在说好话安慰我们?”

“此言差矣。”张大夫背起药箱,转身就走,“老夫从医数十载,断不会信口开河。”

容婉出声唤住人,“大夫,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

“接下来的半个月,二公子可下地适当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子。”

再三确认过袁曳确实无碍后,容婉终于放张大夫离去。

“曳儿,你转过头来,让娘好好看看你......”袁曳一直背对着众人,容碗摸不透他的心思,坐过去拉起他的手,感受着他沉静而有力的脉搏。

袁曳昏迷多日,袁守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如刀绞一般,他背过脸用袖子拭干泪水,故作无事道:“你娘跟你说话呢,没听到么?”

袁曳鼻尖酸涩,忍住掉泪的冲动,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转过身子来,“娘,我好得很呢,您哭个什么劲啊?”

“谨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袁晏如此说,但亦展露笑颜。

容碗破涕为笑,收着力气拍了他的脑门一下,“你呀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娘,我还没好全呢,您把我打坏了,我可不让您啊。”袁曳视线越过容碗,停在默不作声的于淑慎身上。

容碗瞧出他的意思,稍稍用力捏捏他的手指,领着几人出去了。

袁守义心生不满,埋怨她:“我还没看几眼,你急着出来做什么?”

袁晏忍俊不禁,谨之口是心非的性子定是遗传了父亲了。

“亏你还在陛下面前得力呢,人家小两口想说句体己话还要当着你这个公爹的面说啊?”袁曳苏醒,容碗阴郁多日的心情如拨云见日一般,登时明朗了,心情一好,她就忍不住呛袁守义。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几十年的老夫妻,袁守向来都是认错的那一个。

袁晏很是识趣,找了个借口退出了这场谈话。

待他走远,容碗说:“你觉得,是谁伤了曳儿?”

袁守义顿足思虑半晌,满腹的怀疑化为一声长叹,没有正面回答:“近来朝中不太平,我怕,曳儿这回受伤,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那我们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容碗明白他的担心,太子六皇子明争暗斗多年,各自都在争取朝中大臣的支持,袁家呢,持中立态度,这无异于公开得罪了那两人。

陛下平平安安在位还好,万一哪天退位了,她袁家,怕是第一个要挨刀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袁守义无奈道。

倒戈,他不愿;

坚持,就要付出代价。

容他好好想想吧。

“罢罢罢,朝堂纷争我管不了,但刺伤曳儿的凶手,我势必要揪出来!”为母则刚,容碗决然道。

*

于淑慎将盛满粥的勺子送到袁曳嘴边,“不烫了,喝吧。”

袁曳半支着身子,凝视她的脸庞,就是不肯喝粥。

“不合口味吗?那我让他们再做一碗。”她看不透他的眼神,轻声试探。

他猝不及防圈住她的手腕,她惊呼一声,手里的碗摔下去,温热的粥泼了一地。

他却完全不理会,猛一用力,把她拽倒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对不住......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她眼里没有自己,不甘心放她离开。

于淑慎一动不敢动,紧紧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有力的心跳。

“啪嗒。”

好像有什么滴了下来。

是......他的泪?

她微微仰头,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别看。”头被按了下来,她咬唇发问:“你在哭吗?”

“我没有,你误会了。”袁曳嘴硬道,“于淑慎,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对我,有没有半分的......情意?”

若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他就不会放弃。

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她,她不能,也不敢细想,“夫君,夜深了,你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袁曳怎会轻易任她躲过去?他两臂环住她的后背,“你回答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半点情意?”

于淑慎欲哭无泪,想挣扎又忧心动着他的伤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呢?你对我可有半点情意?”

“有。”历经生死,袁曳彻底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在乎她,连这条命都可以为她豁出去,“我心悦你,在意你,我无法控制对你的感情......你懂吗?”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爱上另一个人。

她不信。

这不是真的。

她摇头,固执道:“我不懂,你明明讨厌我,恨不能立马同我和离,你怎么会心悦我呢?”

袁曳自嘲道:“我一开始是看不惯你,我不希望我的人生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就算是我爹娘也不行。可当你对我说,我不是废物时,一切就都变了。我意识到,原来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我也有我存在的价值......我每替你解围一次,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我有想过远离你,试图让一切回到原点,可我……失败了。”他苦涩一笑,“当我看见刺客拔剑刺向你的刹那,我慌了,我不能承受你离我而去的后果,所以我冲了上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人生圆满了,我终于不是个一无所成的废物了。”

他的情,始于她的一句话;

他的价值,始于她。

于淑慎嘴唇翕动,扑簌簌堕下悔恨的泪水。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仅仅一句话,就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她……

袁曳听到她抽泣的动静,心疼不已,笨拙地给她抹泪。

“对不起……”万千言语凝结成三个字,她呜咽道。

算计来的情分,她不能接受。

他心悦的,是那个端庄持重、贤惠温婉的于家二姑娘,不是处心积虑、自私自利的于淑慎。

与其到最后撕破脸皮,不如不要开始。

她的谋划不会因他而停止。

“爱”,太遥远了,她不想要。

“恨”,才是她的归宿。

“袁曳,你的价值,不该寄托在我身上。”于淑慎躲开他的触碰,抬起头直视他,“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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