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静的房间里隐约响起哭声，哭声穿透门板含糊传来。
盛京元刚刚泛起的困意瞬间消失，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仔细测了聆听片刻后发现声音是从林天赐房间里传来的。
盛京元翻身下床走到门边，耳朵贴上门板，听了几秒后，才能确认果真是从里面传来的。
林天赐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她妈妈死了。
在梦里，阴冷的迷雾缭绕，她妈妈倒在地上，不知道躺在这里多久，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身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孤冷的风，灰白的死雾，林天赐其实看不清她的脸，但知道这是她妈妈。
这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好像真空地带。林天赐哭着喊她，声嘶力竭声音却穿不透喉咙。她伸出手也碰不到她，地上的人没有反应，像一具死尸。
她撕扯出的声音在喉咙里流窜，在心脏里回荡，但这里没有人回应她，整个世界都是空的。
梦里除了母亲的死亡再无其他。
“妈！”林天赐在梦中惊醒，在黑暗中坐起来失魂落魄，睁开眼睛时，一串眼泪从眼眶跌落，脸上还滚着热泪，枕边湿了一大片。
梦里那种巨大的痛苦连接到现实，像没有前奏直接进入歌曲一样粗暴直接地灌输进她的心脏大脑。
她沉浸在刚才妈妈去世的噩梦中抽离不了情绪，身体忍不住颤抖，眼泪不受控的奔涌而出。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妈妈的任何音讯，岁月迁移，连记忆里定格的面目都模糊了，好容易今晚梦到一次，却是林天赐无法承受的噩梦。
她想见妈妈，但不是通过死亡。
林天赐双手指尖颤抖的抱住头，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
她不知道这是某种事实还是某种预示，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心里堆积，在今夜这种让她不安的混乱环境中胡乱触发的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无法接受，即使是在梦里。
眼泪从指缝流出，滴在被子里悄无声息的消失。
黑夜像是不详的悲伤裹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林天赐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低，但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中足够清晰：“天赐，你没事吧？”
林天赐泪眼模糊的望着门口的方向，门缝下面透出一线光亮，有一小片区域的光被挡住，是盛京元。
盛京元的声音再次传来：“林天赐？”
林天赐这才回神般应了声：“我没事儿。”
声音都是哑的，带着浓浓的哭腔和厚重的鼻音。
林天赐控制着情绪，让自己不要这么失态，随手抹了两下脸上的泪，打开灯又从旁边抽出纸巾擦了擦鼻涕。
等情绪稳定下来后，林天赐又朝门口望去，门缝左边的那一块还是暗的，盛京元还等在门口。
似乎是听到里面的哭声弱了下来，盛京元这才又问了句，“你真的没事吗？”
林天赐想了想，掀开被子套上裤子披上外套走过去。
咔哒一声，锁芯扭动，门开了。
盛京元往后撤了一步，目光落在林天赐水红的眼睛和泪湿的睫毛，那一刻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给攥紧了。
林天赐扶着门框，视线一直垂在下方，像是半夜偷偷流泪不想和人对视，小声说：“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还没睡着。”盛京元声音都跟着低下来，柔柔的如夜色一般流淌，“你怎么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做噩梦了？”
林天赐手还扶在门框上，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半圈，顿了一下：“盛京元，我梦见，我梦见……我妈死了。”
眼泪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对不起。”
林天赐背过身去抹掉眼泪。
盛京元没想到是这样的。
在他等在门外的这几分钟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想到最近几天林天赐不太明朗的心情，当面撞见周泽楷恋爱的场景和她当时太过平静的反应。
他其实有下意识将林天赐做的噩梦和周泽楷联系在一起。
心下原本还有些郁闷，可在得知真相时，心脏像是被人戳穿了千万个洞，血肉模糊又撒上了一大把粗盐。
林天赐回到床边抽纸擦脸，可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盛京元跟在她身边感觉自己是个笨蛋，脑子被林天赐的眼泪泡发了，一片空白，笨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梦都反的，你做了这样的噩梦，说明你妈妈现在一定活得特别好，健康平安。”
林天赐没有接话，她盯着某个地方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哭了，没事的，你妈妈一定会很平安的。”盛京元想了想又说，“如果很担心的话，你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听到你妈妈的声音应该就能安心了吧。”
林天赐依然没有回答，盛京元想到现在是凌晨两点，林天赐的妈妈估计正在睡觉，又补充道：“如果你这个时候不想打扰你妈妈的话，明天正好周末你也可以回家去看看她，我可以安排车。”
林天赐终于将空洞的视线挪到盛京元的脸上，她手心里还攥着潮湿的纸巾，看向盛京元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有我妈的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盛京元的目光逐渐怪异，林天赐解释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到南方打工去了，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没有她的电话。”
盛京元一下石化在原地，再说不出半个字。
他没想到林天赐的家庭是这样的。
父母离异，母亲远走，学费贷款，兼职打工，他看着林天赐头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匮乏，表达不了他心中感受的万分之一。
最后只是干巴巴地又问：“那你家里人也都不知道你妈现在的消息吗？”
林天赐摇头。
盛京元叹息一声，把她手里攥着的纸取出来扔掉后轻轻握住，一下一下捏着她的手指。
林天赐就坐在盯着自己的手指放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盛京元看着她，总觉得她一眨眼下一秒钟就又会掉出眼泪来。
他想岔开这个沉重的话题，又不知道什么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故作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梦到了周泽楷恋爱才哭的，我刚才在门口还在想，心里有点难受。”
林天赐抬起眼帘看他，有些困惑，和周泽楷有什么关系。
触碰到他双眼时好像预感到接下来他会说什么，想抽出手，但被他握紧。
盛京元紧紧握着她的手，拇指在手背抚摸，将林天赐的手搓热。
他盯着林天赐的手，过了会像是下了一个决心，抬头去看她，林天赐别开眼，脸上有些抗拒，又好像有些别扭。
“林天赐，其实我喜欢你。”
他看见林天赐睫毛眨了眨，有些仓皇，盛京元笑了。
“我知道现在其实不适合说这个，告白应该是在一个很好的晴天晚上，或者有意义的节日，不应该是你被吓醒的时候。”
盛京元半蹲在她面前，双眼静静注视着林天赐，他的眼睛像国王权杖上最亮的宝石，“但我想说的是，以后这个世上会多一个人爱你，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