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其实还算宽敞，足够四个成年人并排走，但此刻只会让人觉得心慌。
毕竟要住这么大洞府的妖兽肯定体积够大，不然建这么大的巢穴做什么。
苏水上一次来到这，似乎还没这么大，看来是那妖兽将洞府扩建了。
她暗自思量着，不动声色地将毒粉藏在袖子中，准备时刻发起攻击。
香气透过面具隐隐萦绕在鼻尖，他们继续向里走，终于看到了最里面的一簇雪白发着微弱光芒的花，周围还围绕着如蛇一般红色弯曲的荆棘，仿佛随时都会暴起。
苏水心中一喜，他们来得正好，今天是雪扶花开花的最后一日。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瓶子，正准备上前一步倒在荆棘上，洞口外却传来了爬行动物蠕动的声响，还在不断接近。
二人面色一变。
是妖兽回来了，他们就算现在出去也来不及了。
苏水当机立断，拉着解玉就躲在了洞里凹陷处最里面的一块地方，没有去动雪扶花。
爬行动物游动的声音渐渐靠近，苏水的后背和解玉的胸膛靠在一起，两个人差不多高，她的头发挠到了他的脸颊上有些痒，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黑暗中心跳变得格外清晰，凭借微弱的光芒他们看见了一头妖兽。
暗渊地底常年不见天日，有的也只是微弱却不刺眼的光线，里面的妖兽长得也随意起来。
这一头妖兽比他们先前见到的长得要更奇形怪状，它的身子和尾巴都是巨蟒的形状，它的脑袋却是一颗豹子头，鳞片以条纹状密密麻麻地覆盖全身，尖锐的獠牙在黑夜中闪着亮光。
苏水的瞳孔微缩，这是——豹头蛇？！
它低着头在洞穴内移动，庞大的身躯跟着扭动，苏水眯了眯眼，才发现它的身躯前后底下还长着两双爪子，只是身子太大，显得那脚都迷你起来。
好在豹头蛇的注意力都在雪扶花身上，它保持着离雪扶花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圈一圈盘下身子，目光幽幽地看着盛开皎洁的花朵。
它是在等花即将凋落的那一刻，苏水的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雪扶花要采摘，除了用药将荆棘逼退就是等它即将凋落时，周围的荆棘会自发地缩入地底，等待下一轮盛开的雪扶花继续守护。
似乎是凝视的视线太久了，妖兽黄瞳色的巨大眼眸朝他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苏水心脏砰的一跳，她往后贴地更紧。
解玉温热的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手指轻拍了下她的臂膀，似乎是在安抚。
好在这个角落是镶嵌在洞里的，只要不走近来看，就不会发现，妖兽将眼睛转了回去，视线重新落在那几朵花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肌肉已经有些酸痛。
那头妖兽站了起来，头顶刚好落于洞顶的下方两寸，它的目光幽幽。
雪扶花已经到了快要凋零的时刻，花瓣外圈的叶子一片片落下，周身围绕着的荆棘不舍般地蹭过花的茎叶，又不甘心地缓缓缩入了地底。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数，现在是离开这最好的时机。
解玉俯下身在她耳边开口，大抵是紧张，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我去引开那只妖兽，你先走”。
不等苏水反驳，他又补充道，“你这么弱，可别留下来拖我后腿”。
苏水：“……”
说完，少年就像一颗小炮弹般带着她朝远处洞口微弱的光芒冲了出去。
豹头蛇自然发现了他们，它将还没有完全退去荆棘的雪扶花一口吞下，鳞片被烧伤了几块也不管，直接就冲着洞里加餐的两只小老鼠而去。
解玉将苏水往外狠狠一推，脚下站稳，就直冲冲地拔出镰刀轻身往妖兽的眼睛砍去。
弯月形的镰刀在黑夜带起一阵刺目的光亮，豹头蛇也不是个傻的，在瞄到对方攻击的那一刻就将眼睛闭上，转而用覆盖坚硬鳞片的眼睑对着刀刃，并扭动身躯躲着。
但却不料到这个人类在下一刻就跃到了它的头顶，拿着刀匡匡就是一顿乱砍，豹头蛇更加狂怒，拼命扭曲着身子想将人甩下来。
苏水被惯性带着往前跑了几步，她当然不可能丢下解玉一个人跑了，这妖兽大约达到了暗渊中围妖兽的品阶在六品左右，光靠解玉一个人估计要拼上半条命才行。
怎么说也是她带着这家伙来的，她怎么可能丢下他自己跑了。
趁着妖兽闭眼的那刻，苏水悄悄绕到了它的胡须下方一点，对着它的鼻子眼睛就是一顿猛洒。
蒙汗药、千滴蚀、苦梦水，甚至还有一些忘情水也被带着洒了出去。
只是这妖兽的皮实在太厚，腐蚀性强些的药水也只是堪堪溶解了它一半的表皮，蒙汗药那么几滴对它来说也只是身子疲软了那几秒。
当然，苦梦水还是有些效用的，它正在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犹如小碗大小的眼泪几颗几颗地掉下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泪水竟然逆流成河。
解玉当即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刀锋向下，就冲着它的双眼砍去。
说实在的，他还以为这么个大家伙会很难对付，果然有苏水这个毒师在的地方，任务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
豹头蛇忽然口吐人言，边掉眼泪便喊，将解玉吓了一跳，“你居然会说话？！”
豹头蛇掉着眼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当然会说话，要不是暗渊之前暴动我的品阶跌落，怎么可能轮得到你来与我交谈”。
“你之前是几阶？”，苏水忽然开口问道。
“三阶”，豹头蛇老实回道。
三月前暗渊暴动，地底妖物乱成一锅粥，族长带着人前去查看，损失惨重，只说暗渊暂时无事，对暗渊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闭口不提。
“那你怎么会沦落到六阶？暗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解玉窜出来接着问，手中的镰刀却握地紧紧的，半点没有放松警惕。
“我也不清楚”，豹头蛇摇了摇头。
“我本来是在暗渊深处的最外面住着的，结果那天所有的妖兽暴动不休，自相残杀”
“我实力只有三阶，接连被轮着打哪里吃得消，为了保命，只好自降修为，来到这个洞府将原来的妖兽杀了据为己有”，豹头蛇似乎怕他们不相信，说得十分详细。
难怪感觉这妖兽也不是很难对付，原来是受了伤。
“原来你是鸠占鹊巢啊”，解玉发挥自己一贯欠揍的风格，“还胆小，你这么怂，你爹娘知道吗？”
解玉饶有兴致地凑近豹头蛇笑嘻嘻地调侃。
“你懂什么？暗渊内围可不是那么好呆的，我要是不早点跑出来，老早被弄死了”
豹头蛇有些生气地为自己辩解，幽幽的瞳孔里闪着光，闻着旁边人类的味道，还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是在找机会将他们二人一口吞吃入腹。
苏水心下了然，她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笑得有些和蔼，顺道将一旁的解玉拽了回来。
她眸光一转，思量片刻，微微一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妖兽，自然知道我们是为了雪扶花而来，对吧”。
见豹头蛇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再接再厉。
“只要你能将雪扶花赠予我们两朵，你就能活得好好的，而且你不想变强吗？我们人修在修行上成果一向比妖修要明显，我不但可以教你如何修行逃命，还会额外赠送你一些刚才的那些药粉如何？”
豹头蛇的神情微微犹豫，它有些心动，但雪扶花是难得的二品灵植，吃了后疗伤也更快些，这个人类嘴上说的好听，也不知道会不会骗它。
“要我说，你就答应了吧”，解玉言词意切地劝解道，“你看看你现在受这么重的伤，还差点要变成个瞎子，你已经很惨了，生活能平淡快乐一点有什么不好呢，我们也是为了你考虑啊”。
豹头蛇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大概是山洞里太黑了吧，听着解玉这样说，它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那些年在暗渊内围被各个都比它强大的妖兽吊打的场景，被逼地只能住在靠近内围的地方，里面甚至都不敢踏入。
实在是太过悲惨了，它的眼睛又开始酸涩，心一横就决定赌一把算了，“好，我答应你们，但你们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苏水微笑，“那是自然”。
豹头蛇呕了呕，将刚刚吞下的雪扶花连同别的妖兽尸体一齐吐了出来，整个洞府都熏满了一股难言的气味。
苏水脸上的笑容差点都绷不住，她将面罩捂的更紧了些，嫌弃地让解玉去把雪扶花给挑出来。
它刚吞下去不久，雪扶花还没开始消化，但别的就不好说了。
解玉干呕着将挑出来的三朵雪扶花清洗干净，才用布包着递给了苏水。
豹头蛇见他们挑完了，十分自然地又将那些妖兽的尸体重新吞了回去，还打了个饱嗝。
二人一刻也待不了了，连忙往洞口冲去，只剩下豹头蛇急匆匆地跟在后面，生怕他们不屡行诺言。
“这是昏睡粉，只对六阶以下，九阶以上有用，这是复食草，可以饱腹”
不等苏水说完，豹头蛇就将复食草给吞了，还在嘴里嚼了嚼，嫌弃地开口，“不大好吃”。
苏水：“……当然不好吃，那玩意是放水里面融化后才能喝的”。
两人给这豹头蛇传授了不少人修修炼和逃跑的一些技巧，豹头蛇听得眼睛发亮，它们妖兽修行从来只靠摸索，根本不会有人教，而且打架逃跑这种事在妖兽中是十分丢脸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暗渊内围它总是被围攻的原因。
日落西山，他们要尽快回去了。
苏水二人和豹头蛇做了道别，见着他们的降飞器，对方啧啧称奇，看着二人就地起飞，往暗渊上方飞去。
“以后常来啊！”
豹头蛇粗犷的嗓门响彻森林外围，它含泪挥了挥自己的尾巴。
等到二人回到古街上时，天空已经被浅浅的灰蓝色笼罩，夜色已经降临。
解玉只要了一朵雪扶花，剩下两朵都给了苏水，她也没推辞，毕竟灵植越多活命的机会越大，但其他品阶的灵植她多分给了解玉一些。
“我不需要”，解玉将手中的灵植又塞给了苏水。
“拿着”，苏水半步不让，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解玉气地脸色微微发红。
正当二人僵执之时，一道悦耳的低笑声闯了进来。
见二人齐齐回头看他，解泽轻咳两声，将笑声咽下，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阿玉，这是阿水的心意，你就收着吧”，解泽身着一身黑衣，少年肌肉扎实的线条流畅，笑起来还有半边酒窝。
他比解玉要大三岁，看上去身量已经抽条，比面前的两个矮冬瓜都要高上一截。
听见心意两个字，解玉的脸像是刚被酒熏过，染成淡粉，就像初春挂在梨树上的雪白梨花，清秀淡雅。
他收下了那份灵植。
然后逃也似的瞪了自己大哥一眼就往不远处的解家府邸跑去，再没回过头。
苏水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飞快地将自己手中原本是留给自己的包裹抢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叫他，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她也只好作罢。
“阿水今日和阿玉去了暗渊吧，可有伤到？”
解泽好笑地着看自己的弟弟跑远，才转过身来关心她。
“没有受伤，阿玉将我保护得很好”，苏水莞尔一笑，带着对解玉的赞扬。
“那就好”，解泽笑着应了。
空气一时沉默，似乎是解泽也感觉到了这份尴尬，在苏水告辞时，只是笑着点头，顺手给了她一个小瓶子，说是当做对弟弟不懂事，她多担待些的谢礼。
解家人一贯如此，苏水没有过多推脱，收了礼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木桌边，给幼鸟喂了些吃食，换了绷带后，才将瓶子打开。
她的瞳孔一缩，瓶子里的不是别的东西，那是一颗——
避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