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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1 / 1)

当婢女的日子还是挺惬意的。

每日就是给燃风洒扫下屋子,沏茶温酒什么的杂活,可惜了师慈一身蛮力无处施展。

燃风除了嘴欠,吃穿用度倒是不亏待师慈,还送了许多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给她。

宅院里的下人都在传,燃风想纳她做小妾。

毕竟洗干净的师慈肌肤白净如瓷,樱唇红润,眸色熠熠,眉宇间几许英气,说是绝色也不为过。

就连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燃风见了,也得由衷说句“是好看的”。

一晃小半个月过去。

这日,东洲城大雪纷飞,师慈披着狐领大氅从成衣店取了新做的冬衣回宅院。

行至门前,见一名衣着单薄寒酸的年轻男子站在大雪中看招工启事。

东洲城百姓富足,招工不易,尤其苦力,招工启事上还在招劈柴工。

师慈上下打量着年轻男子的背面,褪色浅绿长衫,同色发带,身形削瘦高挑如冬华之苍竹,应该是个落魄书生,不像是能干粗活的料,管家不会要的。

许是听到脚步声,年轻男子回头,落雪飘旋中四目相对,他冻得青紫干裂的嘴唇轻微颤抖。

“大神?”

师慈定睛端详男子,美目逐渐睁大,“若虚?”

他乡遇故人,两人都万分激动。

宅院门前不是叙旧的地方,师慈在东洲城最好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用来话旧。

年轻男子名叫若虚,乃天界文运大神。

师慈和若虚实际无甚交情,在天界有时候几万年都不见得遇到一回,说是点头之交都勉强,许是在人间孤独漂泊得久了,这次相遇两人都倍感亲切。

若虚这百余年亦不太得志,不断参加科举,不断落榜,每回都止步于殿试,离状元只差一步之遥,可谓是屡见曙光,不见黎明。

说出去谁信,一代文运大神,科考百余年没考上状元。

饶是再坚韧的心性,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长项上频频栽跟头,一颗壮志凌云心也被摧残得千疮百孔。

如今寒冬腊月的,他身无分文,便想着找份差事,存些银钱准备参加下一届科举。

该说这些读书人执迷不悟呢?还是百折不挠呢?

师慈一阵唏嘘,也将这些年颠沛流离的遭遇尽情倾吐,当然,略过了当乞丐那段,也没说宅院里那位少主是妖族,一来怕他担心,二来觉得丢人。

聊完各自的经历,已是三天更,师慈把身上的银钱首饰全数留给若虚后,提起裙摆飞奔回宅院。

夜深烟火尽,暴雪初息,师慈踩着厚厚积雪,轻悄悄推开主院门。

燃风屋里还亮着灯,屋门敞开,一抹挺拔人影如雕像般立在门前,身后烛光将他影子拉长,烛光晃动,长影在雪地上张牙舞爪。

“你去哪了!”燃风暴躁的嗓音在雪夜里回荡,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师慈路上跑得急,发髻松散,身上披的大氅歪斜,珠钗首饰不见踪迹,看上甚是狼狈,像被打劫了一般。

“我啊…我…”她一时还真编不出个像样的借口,便含糊着:“一言难尽,太晚了,快进屋歇息吧,明日再说。”

燃风皱眉静静注视她良久,眼眸里的火焰燃了又灭。

师慈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结果他只是闷闷地说了句“去睡吧”便转身进屋了。

凛凛冬夜,他在外头站半天,就为了吼她一嗓子?

·

一觉醒来,燃风午饭都快吃完了。

师慈把余下的饭菜一扫而空。

燃风没有追问昨夜晚归的原由,他从短靴里拔出一把短刀递给师慈,不情不愿地交代:“不要弄丢了。”

师慈接过短刀细看,刀柄上镶嵌着一颗指节大小的墨色宝石,刀鞘雕刻着精美纹路,拔刀出鞘,才发现刀颚似猛兽张开血口吐出刀刃,刀刃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呈灰白色,日光下泛着月华般的柔和清辉,看上去价值不菲。

师慈收好刀,又厚着脸皮问燃风借钱。

闻言,燃风愣了一下,“你要钱做什么?”

师慈:“一个朋友去世了,买棺材。”若虚我不是说你,真的。

如今她吃得饱穿得暖,实在想不出个借钱的由头,若是说借钱救济朋友,难免换来燃风一阵冷嘲热讽:你自己还身负巨债呢,还惦记着救济朋友?

“哦——”燃风尾音拉长,挑起眼尾斜她,“你还有这好心呢?”

师慈面露腼腆微笑,“好说好说,悯济众生乃天神之本能。”

燃风勾唇,皮笑肉不笑:“月神大人早有这觉悟还能落得今天这番田地?”

“你到底借不借!”师慈有些羞恼,这个讨人嫌的小妖怎么就不是个哑巴!

“不借。”

师慈起身,愤然离去。

回到卧房,师慈把燃风送她的首饰搜罗出来塞进袖兜里。

出门的时候被看门仆从拦下,说燃风有交代过,以后不准她出门。

师慈不甘地抿了抿嘴,只得乖乖折回院里。

是夜,北风尖啸。

师慈背上斜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猫步走到后门矮墙处。

确定没人发现,她从一旁的雪堆里扒出几块砖头,是她白天藏在这里的。

将砖头摞一起,便够到墙头了,脚尖蹬着墙面慢慢爬,一条腿跨上墙头,翻身便掉到墙外,地面有积雪,背上还有包袱垫着,倒没摔疼。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她一路狂奔到若虚住的客栈。

若虚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一看是师慈,觉都惊没了。

“阿慈,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师慈风风火火进屋,把身上藏的首饰全数掏出来放到桌上,再解下包袱。

若虚关上门,见坐上堆成小山的珠钗首饰,目瞪口呆。

师慈得意道:“你拿着这些先租个院子住下,明年开春咱们一起离开东洲城。”

又将包袱塞到若虚怀里:“这里是一件貂毛大氅,是姑娘家穿的颜色样式,你将就着穿,御寒要紧。”

若虚耳根泛红,结结巴巴:“阿慈,我们…是要…私奔吗?”

师慈倒了杯茶,一口饮下,“你这呆子——”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二人闻声望去。

燃风修长的腿跨进来,脸色比冬夜还暗,眼睛里酝酿着浓烈杀意。

师慈心脏狂跳,暗道完了完了。

按理说,那些首饰都是燃风送给她的,她怎么处置是她的自由,没偷没抢的,可她就是心虚。

她和若虚都没有法力,两人合力都抗不过燃风三招。

好神不吃眼前亏,她谄笑着走到燃风跟前:“少主——”

燃风一双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瑟瑟发抖的若虚,长臂一挥,把师慈推到一边,两步并做一步走到若虚面前,一脚将若虚踹飞在地。

若虚只觉胸口被巨石砸过一般,闷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燃风怒气冲冲走上前,躬身攥紧若虚的前襟将他拎起来,抡紧拳头要砸下去。

师慈赶忙拦住,这一拳头下去怕是真要问燃风借钱买棺材了。

“燃风!你先听我解释!”

这他妈都什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红杏出墙,被夫君现场捉奸呢。

燃风爆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师慈,拎着若虚的手没有松开,意思是若你解释得不合我意,我还是会一拳砸死这根吃软饭的豆芽菜。

“他是我哥哥。”师慈满眼都写着“信我”两个字。

看在燃风眼里,却是“扯淡”,你一个创世大神,爹妈都没有,哪来的哥哥。

“凡间的哥哥,”师慈眼眸泛起一层薄薄水光,她都忘了上次掉眼泪是曾几何年,把凡间这些年的辛酸都回忆一遍才挤出这层来之不易的水雾,“他父母收留过我,现在二老不在了,哥哥又饥寒交迫,我……”

可能是师慈第一回示弱给个面子,亦可能是燃风真的信了,总之他放开了若虚。

燃风站起身,扫一眼桌上的物件,问师慈:“我送你的刀呢?”

师慈扶起若虚,从靴子里拔出短刀,献宝一般捧到燃风面前。

“在这里,我可宝贝了,打死我都不会送给别人的。”

燃风紧绷的唇线终于缓和一些,“这还差不多。”他瞪一眼若虚:“敢送人我打死他。”

若虚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揉着心口问:“阿慈,这位是?”

师慈叹口气,“债主。”

若虚艰难扯出一抹笑:“这位少侠好身手。”

也就他这副神躯抗揍,换个凡人,挨那一脚直接魂魄离体了。

燃风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抓着师慈的手腕就往外走。

“等等……”师慈不走,指着弱不禁风的若虚,对燃风说:“你看他这么可怜,留他在宅院里劈柴吧,他还会写字算账,不会白吃白住。”

燃风剜一眼若虚,满眼嫌弃,没说话,算是默许。

回去的路上,师慈被燃风训了一路,什么“拿小爷的东西养别的男人”“半夜三更翻墙出来送银子”等等……

师慈和若虚跟在后头,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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