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吓了一跳，拖过手机看了看，是小李的电话。
“是家里人打来的？”陈焕问。
现在人们有事多半发个微信或者短信，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少，除非有很急的事。
“不是。”安宁摇头，“是小李，研究生，她家小孩特爱哭的那个。”
陈焕没有概念谁是小李小张，只要不是家里老人或者小孩有事，其它就无所谓了。
他起身披了件衣服，“你接吧。我到外头呆会儿。”
安宁点头，小李不是随便给人带电话聊天的人，这么晚了，多半有正经事。她按了接听，顺手把被子拉过来披上。
“小李？”安宁问。
“Nature accepted our paper！”小李激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把email转给你了，你没看见吧？”
“没有。”安宁摁了摁胸口。虽然这是个喜讯吧，也没必要电话通知，耽误了他们的双修啊。
这是小李在Nature发的第一篇文章，难免兴奋失常。
安宁想起自己的第一次，也是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advisor，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异常温柔地祝贺了自己，还说 I am proud of you.
“恭喜你！小李! I am so proud of you! 等我回去我请大家吃火锅！” 有些肉麻的话好像只能用英文说，用中文不好意思说出来。
“谢谢谢谢。我应该请的，要是没有你支持我，怎么会有今天！我的人生理想已经实现了四分之三！提前了十年！哈哈！”一向稳重的小李说话都飘了。
“你都有什么人生理想啊？”安宁好奇问。
“结婚生子在nature 或者science发表文章买房子。”小李流利地说，“就差买房子了！”
安宁不觉微笑，“你这么早就实现了大半理想，会不会感到空虚？”
“没有实现啊，在北京买房子比发文章难多了。”小李问，“你呢？你早有了房子，无数篇文章，杰出成就奖，还是最美科学家，你还有什么没实现的理想嘛？”
“可别提那个最美科学家了。”安宁长叹一声，“都是我自己作的，本来得奖是件多愉快的事。结果都走偏了，就像有人在你的酒里撒了点尿！”
小李哈哈笑起来，“我正想告诉你。小袁偷偷告诉我，校领导们开会，决定把你树立成新一代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女科学家典型。说是要请电视台采访你和你老公，顺便也反击网上的小三谣言。我怕你没准备，告诉你一声。你得变出个老公。”
“我有老公，不用变。你也觉得那个成就奖是老温因为私情让给我的？”安宁直接问。
“怎么可能？你这两年的文章比温老师多，说这话的人都不是搞科研的，随便文献检索下，都一目了然。不过你从来没告诉我们你老公是谁。老温看你的眼光确实暧昧。。。我敢说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小李如同喝醉了酒，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张口就来。没有比当面八卦更让人上头的了。
“怪不得网上谣言乱飞，连你也这么想，太让我伤心了。”安宁半开玩笑地抱怨。
“为什么伤心啊？我羡慕死你了，所有人都喜欢你，不光是温老师，连传达室的老张头也是。长得美真好。我也想啊。”
“这是你的第五个理想？”
“不是。妄想和理想还是有差别的。”小李严肃地说。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幽默。”安宁还没说完，听见电话里孩子一声长嚎。
“不说了，谢谢你安宁！”小李飞快挂了电话。
安宁跟陈焕说了说大致情况，“据说人家要采访家属。”
陈焕说，“没事。迟早会有人拍到咱们。你要是真被树立成典型，我那电影票房也越来越好，关注咱俩的只会越来越多。与其被拍到，来个奇怪的热搜，不如咱们公开了，闹腾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也是。”安宁点头，没有瞒一辈子的。该来的总要来。
为了拉回正题，顺便庆祝发表文章，两人要了香槟，微醺之际，把宁焕三招新招式发扬光大。
第二天飞回北京，俩人回村里住了一晚，然后带孩子们回家。
陈焕在家当了半个月家庭主夫，承揽了一切琐事。安宁趁着这个机会，起早贪黑工作，把新项目大概敲定，资金申请的大纲也大致写好，细节就交给了小李小陈们。
老温找她说话，告诉了她院领导的决定，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跟他们说不用这样，热搜已经消失了，不用把你的生活展现给大家看。可他们不想让这热度消失。现在我们越来越依靠私人捐款，学校需要把这个负面热度转化成正能量关注度。不光电视台要来采访，以后有捐款的活动你也得参加。我知道你只想做个单纯的科学家，可是现实不允许啊。”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那些谣言有没有影响到你？我和陈焕商量了，只要我们一公开，那些谣言自然就消失了。”
“那是。”老温苦笑。安宁有陈将军这样的老公，打死也没人相信她会和老温有瓜葛。
电视台的记者如约到了单位，来的居然是有名的访谈节目“直说”的杨直。
安宁带她参观了实验室，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话介绍了实验项目，已经取得的成就和未来的大方向。
随后两人坐在安宁的宽大敞亮提前收拾齐整的新办公室里说话。
“你看过我的节目吗？”杨直问。
“看过。我很喜欢。”安宁说。就是采访陈焕的那一集。不过这种细枝末节就不必说明了。
“谢谢。”杨直微笑。不奇怪，有思想的女性当然会喜欢她的节目。
“首先恭喜您获得国家级别的成就奖。作为我国最成功的年轻科学家，有什么诀窍或是捷径可以分享给后来人吗？”
“可不能乱说话，我肯定不是最成功的。最幸运的也许。哪有什么诀窍，我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工作罢了。”安宁道貌岸然地说完，自己就绷不住笑起来。
杨直看着她的笑容，顺口说，“如果不是最成功的，一定是颜值最高的。你的容貌对你的科研生涯有帮助吗？还是会带来困扰？”
安宁想了想，“没有太大影响。我要澄清一下，那天参加典礼，有个叫阿建的专业化妆师努力工作了两小时，才有了后来所谓的不修边幅的自然美。不是我颜值高，是阿建的本事。大概这事和科学研究一样，你需要些天赋，再加上努力，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了。”
“今天阿建也给你化妆了吗？”
“没有。但你们的化妆师帮我弄了呀。”
“也给我弄了，却没有人夸我是最美主持人。”杨直愉快地叹气。
讨论美貌一定比讨论科学更吸引观众。比美貌更吸引人的大概是感情问题。
敲定采访前，杨直已经被单位告知安宁结婚多年，和老公感情甚好，网上那些小三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
“据说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个默默无闻全力支持的男人，可以跟我们分享下吗？”杨直问。这个男人是老公还是老温，就只有安宁自己知道了。
“你是说我老公陈焕吧。不过他不算是默默无闻，也没法全力支持我，他也有自己的事业呀。”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们可以采访他吗？”
“演艺工作吧，你认识的，你采访过他。” 安宁说。
“我采访过？我只采访过陈将军陈焕。”杨直说，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你老公是陈焕？”
“对。你要想再采访他，只能打电话了，他昨天刚离开去拍戏了。”
杨直收了收自己吃惊的下巴，“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安宁发了个短信，问陈焕是否方便打电话，现在杨直要采访他。
陈焕走之前就知道今天要等着被采访，他立刻发来了视频请求。
当杨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用熟悉的声音说，“你好。” 她又是惊喜又是惊怒。
这么爆炸的新闻就这么送上门来。最美科学家的老公是现在最出风头的新导演，而且是从当红演员转行的导演。拍电视都不敢这么拍。下周的收视率还不得冲上天。
“你采访安宁悠着点，别吧我们吓哭了。”陈焕说。
杨直一听这话不禁发怒，“你当年就是这么说的。我问你新婚妻子，你说她单纯胆小害羞傻乎乎的，请媒体手下留情，不要拍她报到她，拍多了她没准儿吓得跑回美国去了。我们都信了你的鬼话！你老婆给几百个学生上课，管着一堆科研人员，你是从那儿看出她胆小害羞的？还傻乎乎的？你把我们当傻瓜。”
杨直没说出来的话是陈焕的前女友们被认为是漂亮但没脑子。大家以为人的品味是不会改变的，谁会想到他居然娶了个科学家。
“我没瞎说。你没听说科学家都有些傻呼呼的？”陈焕辩解。
杨直摇摇头，她刚要继续问些细节，陈焕那边有人叫他，“我先挂了，你们聊。”
杨直收拾好心情，问了安宁先前准备好的问题。什么时候立志做科学家的，在国外上学有什么感触，是怎么找到第一份工作的，为什么对现在的课题有兴趣。又问了些刚想出来的，什么时候认识陈焕的，怎么躲过众人的眼睛的，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的。
安宁一一回答。最后说，“他忙的时候我多管孩子，我忙的时候他多管点儿。”
“要是都忙呢？”
“我们运气好，爷爷奶奶多管点儿，还有保姆阿姨。”安宁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