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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1)

“芸娘,还不起来!”

芸娘?好些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虞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妇人,普通农妇模样,一身土布衣裳,头上包着的蓝色土布头巾衬得她的脸越发黑,一双眼睛倒是大,却无甚神采,满眼疲累。

这妇人……虞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不是她娘么?

“发什么愣?莫不是还没好?”妇人有些不耐烦,上前去探虞宓的额头,见并无热度,瞪了她一眼道:“热度已经下去了,不许偷懒,京里的贵人过两日就到,庄子里忙得很!赶紧起来,把衣服洗了……”

“虞强家的……”正说着,只听外头有人叫,妇人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说完又对虞宓说:“我和你爹今日还要去上虞帮忙,他们那里管饭,我们不回来吃了,灶上给你留了饭。赶紧起来,早点把洗衣服洗了,去打点猪草,喂过猪,再到坡上捡些细柴。”

没等虞宓回答,妇人便转身走了。

娘……京里的贵人……上虞……虞宓看着妇人的背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轻轻叫了一声:“娘。”

虞强家的走得很快,没有听到女儿叫她。片刻后,虞宓就听到她娘和外头的人说笑着离开了。

虞宓看着自己又小又黑的手,含着眼泪笑了,她重生了。就在不久前,她还飘荡在安王府。安王府请回来一尊菩萨,她作为一缕冤魂,斗胆跑去跟菩萨说了自己的冤屈。那金塑的菩萨一声不吭,更别说显圣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是当下了。

肯定是菩萨可怜她,虞宓想。她记得她在菩萨跟前说过,要是能再回到过去,她一定不进京了,她宁愿留在乡下,嫁个农夫,种一辈子地,也好过去京城吃那么多苦,受那么罪,最后还落得个枉死成王府的下场。

“咕噜……”一声清晰的腹鸣,肚子饿了,这让虞宓什么都不想再考虑,只想尽快吃些食物下肚。她饿了好几年。

虞宓坐到土床边沿,低头看着床前放着的草鞋,愣了足有三息才穿进去,粗糙且坚硬。身上的短打土布衣裤也糙得很。

来到灶间,虞宓看到小木桌上盖着一个竹笊篱,掀开一看,只有一小碗酱瓜。难得找了一个豁口比较小的碗,虞宓从瓦罐里舀了一碗稀粥,坐到小木桌前吃饭。端起碗来喝一口粥,一粒米都没喝到,夹了一筷酱瓜,味道怪异,入口难以下咽。

腹中实在饥饿,虞宓空喝了一碗稀粥不见饱,又装了一碗,发现瓦罐见底了。爹娘今日去上虞不回来,这是她一天的吃食,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把那一碗稀粥又倒回瓦罐里。

想着娘的叮嘱,虞宓不敢多耽搁,端起木盆去河边洗衣服。出了院子,虞宓放眼望去,只见远处连绵的山坡,大片的农田,这是她多年未见的风景。是她前世魂牵梦绕,回不去的故乡。

夏天里,衣服不多且薄,但木盆是有些分量的,虞宓才生了病,又没吃饱,有些吃力。去河边的路上,歇了三次。

虞宓凭借记忆来到自家的石码头,磕磕绊绊地洗衣服,才洗一件她就没力气了。想着接下来还要打猪草,喂猪,捡柴,她有些发愣,原来她小时候要做这么多事么?她怎么不记得了。

在京城侯府小院里,想得最多的是她自由自在地在田间奔跑,捉鱼摸虾粘知了,好不自在快乐。

“芸娘!”

稚气的叫声音打断了虞宓的思绪,她扭头看去,只见从河岸走下一个小女孩子,手上也端着小木盆,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下来,走一步,顿一下。

“秀儿。”几乎没有思索,虞宓就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秀儿家在她家后面,离得很近,是她儿时的玩伴。

秀儿来到虞宓身边,和她一起蹲着洗衣服。

“你终于好了,我还怕你赶不上祭祖呢,听说有好多好吃的呢!”秀儿利落地搓洗着衣服,笑盈盈地说。

“我们是下虞的,又是女孩儿,轮到我们的也少。”虞宓笑着说。虞家庄分为上虞庄和下虞庄,上虞庄住的是虞家庄的族长,庄主,地主们。而虞宓所在的下虞庄则都是佃农。虽说都姓虞,也祭拜同样的先祖,但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

秀儿停下手里的活,先是小大人一样地叹口气,继而又笑道:“那总归还是有一点的嘛!”说完又利落地洗衣服。

虞宓笑着嗯了一声,学着秀儿的样子,渐渐手下也利落起来。

秀儿是个话多的,叽叽喳喳,声音好听还带着笑意,任谁听了都会心情舒畅。虞宓听得多说得少,但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秀儿!衣服别洗了,快上来!”两个小丫头正说着话,河岸上有人叫秀儿。

虞宓和秀儿一同扭头看上去,只见河岸上站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人应该是秀儿的爹,另一人身穿绸缎长衫,腰挂玉佩,手持折扇,一看就不像下虞庄的人,正拿一双贼眼在虞宓和秀儿的脸上来迅速地来回扫视。

“哪个是秀儿啊?”那男子问秀儿的爹。

“蓝褂子,脸白那个!我们家秀儿白呢。”秀儿的爹佝着背,讨好地说。

持扇男子略显失望,拿眼又往虞宓脸上瞅了瞅。

“爹!你还知道回来!衣服不洗穿什么?”秀儿一开口,声音又甜又亮,男子脸上一喜,“倒是一把好嗓子。”

“秀儿,快上来,舅舅来接你和你娘去城里,穿好看的新衣服,这些衣服不要了!”持扇男子拿折扇朝秀儿招了招。

秀儿的爹忙帮腔道:“是啊。秀儿,快上来,跟你舅舅到城里去,你娘在家等你呢,你舅给你带了好些好吃的呢。”

虞宓看着岸上那两人,想不起前世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她觉得那持扇男子不像什么好人,长着那样一双眼,怎么可能是好人。

秀儿一听说有好吃的,高兴地站起来:“你真是我舅?真给我带好吃的了?”

“那还有假,快些上来吧,舅带你坐大马车。”持扇男子笑着说。

“一会儿就好!”秀儿忙将衣服拧了拧,使劲将盆端起,临走时还不忘悄悄对虞宓说:“芸娘,我等下拿好吃的给你。”

虞宓想叮嘱秀儿两句,秀儿已经端着木盆上岸去了。

虞宓站起身,看着秀儿吃力地端着盆,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回去了。一个爹,一个舅,谁都没帮秀儿端木盆。他们走了一段,那个持扇男人竟回头看了虞宓一眼,见虞宓朝他们看来,便对虞宓笑了笑。虞宓忙蹲下去继续洗衣服。

秀儿走后,虞宓很快也把衣服洗好,沾了水的衣服越发重,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上岸,回家的路上更是走三步停一下。

回到家后,虞宓将衣服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躺着。什么割猪草,喂猪,捡柴火,她一样都不想干了。还饿。

虞宓回到灶间,把剩下的一碗稀粥装了半碗喝了,喝完后,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休息。

“枣子还没熟啊……”虞宓仰头看着枣树,自言自语。她没吃饱,想要枣子解饿解馋。

哒哒哒……

马蹄声引得虞宓朝院外看去,是从秀儿家的方向过来的。赶车的马夫,挥着鞭子,将马赶得飞快,可虞宓还是听到了车内的哭喊声。

虞宓忙站起来,想了想,出了院子往秀儿家走去。走到秀儿家门口一看,只见院门和大门都落了锁,一个人都没有。大门旁边,秀儿才洗的衣服还好好地在盆里,没有挂出来。

努力想了好久,虞宓实在想不起来,当初她离开的时候,秀儿是不是还在下虞庄。那人果真是秀儿的舅舅么?虞宓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虞宓缓缓地往家走,她也顾不上秀儿了,猪草还没打呢,该做的没做好,爹娘可不饶她。

虞宓来到山脚下,一边打猪草一边看到有能烧的细柴火都归拢到一起。长远没做事的虞宓,打了半篮子猪草,捡了一小捆柴火便累得不行,肚子又饿得厉害,连重生的喜悦都被这劳累给冲淡了。

好不容易将柴火和猪草弄回家,她连忙将剩下的大半碗粥给喝了,半点饱腹感都没有,甚至越发饿了。虞宓累趴在桌上,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由奢入俭难。

虞宓在长乐侯府过了十来年,又去成王府待了两年,说是锦衣玉食都不为过。眼下又成了贫穷的小农女,她一时还不适应。

适应就好了,虞宓想。

一直到天擦黑,虞宓的爹娘才回来。虞宓已经饿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饿了吧,娘给你带好吃的了。”虞强家的见虞宓坐在门口,一副没精神,可怜巴巴的样子,笑着将手上的麻布小包裹递给虞宓。

虞宓忙接过:“谢谢娘。”

虞宓打开包裹一看,全都是被咬过的饼,每一个,都是被咬过的。虞宓愣在原地。

“怎么高兴傻了啊?还不吃?”虞强家的笑着说。

“这,都是被人咬过的。”虞宓喃喃地说。

虞宓的爹虞强冷哼一声:“怎么,你还嫌弃上虞的人不成?不吃给老子吃。”

虞宓捧着包裹,手微微发抖,还是拿起一块饼,在没被人咬过的那便咬了一口。又干又硬。

虞强走到虞宓跟前,一把将小包袱拿了过去。虞强家的忙又从他手上抢了一块过来给虞宓。虞宓接过饼,站在门边小口小口地啃着别人吃过的饼,心里乱糟糟的。

“个小丫头片子,老子忙了一天,给她带吃的,还嫌弃。”虞强进了里屋,把包着饼的麻布帕子藏了起来。

“她小孩子不懂事。”虞强家的忙说。

虞强很快从里屋走出来,手上拿着衣服,出门去了。

虞宓知道,她爹这是要到河边洗澡去了。乡下男人,夏天里都在河里洗澡。

虞宓趁着她爹不在,把饼被人咬过的地方剩下,丢进了猪圈里。

在天完全黑之前,虞宓和她娘也简单冲洗了一下。一家三口,就上了土床睡觉。

虞宓完全睡不着,一是不习惯跟着爹娘睡,二是她心里太乱了。

黑暗中,虞宓突然听到她娘说:“今天柱子把他媳妇卖了,你知道不?”

虞宓顿时像被雷击中一般,脑子嗡得一声,人也动弹不得。

只听她爹说:“媳妇卖了?卖哪了?那老菜皮也能卖掉?”

过了一会儿她娘才又道:“秀儿也被卖了,听说是城里的什么花楼。”

果然,虞宓想着白日见到那人便觉得目光不善,大热的天,虞宓突然感觉一阵寒意。

“秀儿倒是好样貌,长得白呢。”虞强竟然笑呵呵地说,“那她娘算是添头喽。”

虞强家的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虞宓觉得她可能要对菩萨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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