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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长相忆(十二)(1 / 1)

“老三!”白镜砚惊呼。

被插在地里的麟燧叮得一声从夙情的手中挣开,赶忙横在他身前,险险地将主人接住。

夙情没了负担,释然地拍拍自己的剑,朝着另两人道:“我没事。”

但麟燧看起来像是不怎么信他,它略微撑大了自己的身躯,将站都站不稳的人拦腰扛起来,颤颤巍巍地往院子里飞去,还示意银冽与白镜砚跟上。

“哼。”银冽跟在一龙一剑的身后,忍不住笑出声。

夙情被自己的剑颠颠儿地托着硌得慌,却也不挣扎,由得它哆里哆嗦地提着自己。

麟燧就这么不稳不当地贴着地飞,虽然吃力又滑稽,却倔强地不让另两人接手。

直到毫不客气地把主人扔在床上后,它自去旁边像条咸鱼似的横着,看起来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而精疲力竭。

银冽坐在床边,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丹药——

补灵的、止血的、提神的,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他搭着夙情的脉,随意道:“挑喜欢的吃几粒。”

好在小金龙莽是莽,但除了皮外伤与灵力枯竭,并无大碍。

“阿冽……唔!”靠在墙边的白镜砚刚想说什么,就被银冽用一把虚灵丹堵住了嘴,零散小伤被水色的灵力依次治愈。

小狐狸是个知情识趣的狐狸精,将嘴里甜津津的灵药嚼吧嚼吧,合着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他知道方才弟弟悄悄分了一小缕灵力来包裹住了自己的狐珠,以防他跟着自爆。

老三的心思他心里门儿清——

夙情自觉是孤家寡龙一条无牵无挂,但白镜砚背后还有整个狐族,所以老三不想他陪着葬身在祈云山上。

兄弟不共患难,还叫什么兄弟!

虽然知道老三是想保护自己,可是想想还是好气!

只不过阿冽让他别说,他就不说。

银冽的药都是好东西,吃下去立时起效——

丹田中有温和的灵力流入,滋润了两人原本干涸的识海。

一龙一狐顿时都舒服不少,两只异口同声道:“谢谢阿冽。”

“少跟我来这套。”银冽简直气结,“这会儿装乖,晚了。”

略带水色的银白灵力自掌心释出,将夙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弥合,他修为深厚,小小的治愈之术无需法诀,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眨眼连疤痕都没剩下。

“谢谢阿冽。”夙情恹恹地又谢了一声。身上已无外伤,但方才的麾战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与体力,此刻精神还萎靡着。

银冽见他小可怜的样子,倒是不忍生气了,心疼道:“打不过不会跑?木桩子似的扛着。”

夙情抿了抿唇,缓了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这是师尊的地方。”他心说若是没了,师尊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着实是过于倔强的一条龙了。

银冽叹了口气,暗道老友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不是不知道,凰愿转世之前给夙情下了摄魂瞳术——

让小金龙渐渐淡忘和自己相关的一切,但凰愿在施术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是以害怕法术出了岔子,便拜托银冽注意夙情的状况,也顺便照顾一下另一狐一鸟。

没想到她这开过光的嘴一语成谶,法术竟真的有了差池。

小金龙醒来时,半点没将自己师尊的事情忘记,反而一桩一件历历在目,记得清晰又明白。

凰愿怎么人还没老,法术就不灵了。

真是一堆烂摊子!

上古灵族们防着有心人利用,将自己的魂魄镇在九处封印大阵之下,倘若有一天另一位面的生物越界,或是封印破碎,就会将他们唤醒,转世重生,但上一世凰愿去极北再度镇封时出了意外,极有可能魂魄消散。

小龙如此依赖师尊,银冽自然不敢将真相告诉他。

“那不会叫人?怎么和人死磕呢,就那几个破烂玩意儿,值得你自爆金丹?”银冽嫌弃地转头去数落白镜砚,“小狐狸你怎么也犯轴,跟着他胡来?”

“……”

白镜砚是狐在边上坐,锅从天上来,可委屈坏了。他心想,老三倔起来哪里有人拉得住,也不能把老三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银冽像是知道小狐狸在想什么,漠然补刀:“不会把他劈晕了带走吗?”

白镜砚泄气,瓮声瓮气地说:“来不及嘛。”

夙情见不得哥哥背锅,轻声说道:“吓吓他们而已,他们没胆子留下来的。”

“别敷衍我,”银冽听了差点气笑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条倔龙,哪是吓吓人家,是吓吓他银冽还差不多,若是自己再晚来一刻,他怕是真的要自爆了。

这会儿还跟自己装乖!

“这是师尊的地方。“夙情没再回答,而是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

“那方才拦着我做什么,虽然脏了些,但将人都清了才干净呢,”银冽觑着夙情,“还巴巴儿地让人把弟子送上来,你也不嫌吵。”

“师尊不会愿意看到的。”夙情认真地说。

若是自保,伤人杀人自然都是无话可说,但若是有选择的情况下还将人赶尽杀绝,师尊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会儿一口一个师尊不高兴,”银冽反唇相讥,“你师尊回来看见你这幅样子,你觉得她还能高兴?”

小金龙沉默不语。

银冽拿这倔龙没有办法,苦口婆心道:“你得自己好好的,凰愿才不会担心你,知不知道?地方没了我帮你抢回来就是,你没了我才是真没办法,你且金贵着的,凰愿费心养大你,当心好自己好不好?”

他心想自己当爹也没有这么操心过,孽债居然还在了这两个小崽子身上,要是凰愿真的能转生,定要向她讨回这笔债。

小龙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不答应,也不拒绝。

得,白说。

“行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山上住几日,过阵子再回去。”银冽叹了口气。

夙情知道阿冽是怕那些人再度回来,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颔首道:“麻烦阿冽了。”

“跟我客气。走,轮到你了,带你治伤去。”银冽站起来拍拍衣摆,负手带着小狐狸一起出去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床上的夙情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了。

凰愿也跟着眼前一黑。

许是神识不安稳,夙情的梦有些散碎,一片片没头没尾。

画面再度亮起来时,场景已是不同——

宽阔的屋子里,说不上来是凌乱还是素净,一眼瞧过去只让人觉得了无生气,不似有活人在此间过日子。

掐银丝的玉质香炉中氤氲出袅袅细烟,是终年不熄的雪髓,但烧得呛人,混着浓烈的酒气,交杂出一股颓靡的香味。朝南的窗子兀自开着,望出去满眼素白的落阶玉墀,积了整个院子。

是夙情的房间。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白镜砚揪着夙情的领子怒斥。

两人都已不复片刻前的青稚,面容未改,却有岁月留下的稳重与成熟,想来应是多年之后了。

夙情手里提着玉质的酒瓶子,看起来茫然恍惚,很不清醒。

浓烈的酒气熏得白镜砚皱起眉,若非夙情一直在祈云山不曾离开过,他都要怀疑弟弟被人掉了包、上了身。

从来干净整洁的仪容居然凌乱不堪,只着雪色的里衣,发未束、面未净,衣领半敞,露出里面近乎形销骨立的轮廓,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夙情并没有回答哥哥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猛灌酒,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沿着颈项滑落,洇湿了衣襟。

“你醒醒,你希望师尊回来看见你这个样子?”白镜砚收紧手,捏得指节发白,只差一拳招呼到对方的脸上。

“她不会回来了……”提到凰愿,夙情终于有了反应,但仍旧是恹恹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你又如何知道!”白镜砚怒气更盛。

“你看看这百年来,什么时候有过灵族托生的消息。”夙情苦笑,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可是……”白镜砚还想反驳,却被截去话头。

“她走的时候,对我用了瞳术。”夙情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白镜砚一惊,攥住弟弟衣领的手指不禁松了松。

喉间再度泛上了熟悉的苦涩血腥味,夙情又灌了口酒,才继续道:“她对我说……”他顿了顿,缓慢地一字一句吐出来,似乎复述对他来说难如登天,“她对我说……‘万事到头都是梦,你的师尊冷漠无情,对你尤其不好。’”

字字句句,不啻于利刃,回想起来摧心剖肝。

凰愿离开之后,夙情陷入前所未有的长眠中。

彼时天寒地冻,加之凰愿的交代,凤北卿与白镜砚只当夙情是不舍得师尊,应激进入冬眠,开春便会醒来。

说起来,三兄弟与凰愿都是十分亲近的,但是小凤凰与小狐狸是早年就被各自家里送到山上的,只有夙情是后来被捡来的。

许是顾惜他无亲无故,凰愿待小龙总是格外好些,往日里出门都带着他。久而久之,本是无依无靠的两人之间便生出了一些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迫近凰愿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大的两个是早就知道的,是以心照不宣,还算是平静。相比之下只有小金龙,骤然得知难以接受,时日越近,越是彷徨,有时候连日地发怔晃神。

没想到,竟是凰愿对他下了瞳术,还偏偏失败了。

夙情醒来后,半点没有受到法术的影响,但是漫山遍野都已经找不到凰愿的痕迹。

再后来,是仙盟吃瘪,被迫将精英弟子们送上山来。

然而,心思纯澈的两兄弟做梦也不曾预料到,“送人上山”竟是能引申出无限的解读——

有些人的不规不矩像是刻入肺腑的人生信条,邪门儿心思接二连三,不见消停。

他们见序珖神君为其师尊可以连命都不要,便生出了胆大妄为的歪脑筋。于是被送上来的人中,不乏根基尚可、且长得像凰愿的人……

男女都有,有的眉眼肖似,有的身形相近。

那些人自知使命,不是很安分,东施效颦似的晃悠到夙情跟前,但灵族神女是什么人物,即便面容相似,又如何能得其神韵。

夙情自是异常厌恶,差点没当场疯魔将人宰了。还是凤凰和狐狸嫌脏了弟弟的爪子,拦着不让他动手,遣人将这些个类犬玩意儿送了回去,又暗地里废了宗门的掌权者的修为,以示惩戒。

如此来了三五回,才太平下来。

但是原本就不多话的夙情也渐渐变得愈发沉默寡言,雪髓终时不熄灭,软红竟日不离手,连带着祈云山上漠漠雰雰的银砂碎碎而堕,没有霁时。

严光凛凛,周天寒彻。

时间没能淡化这一切,反而让人更加痛彻心扉。

“哥,我忘不掉……”夙情喃喃道。

深深眸色中的点点幽光,化成梦魇中的森森鬼火,彻夜魂悸魄动,挣脱不得。

是跗骨之疽,如影随形。

“老三……”白镜砚语塞。

“所谓转生,”夙情的眼眶蓦然通红,暗哑的声音近乎哽咽,“不过是……当年她骗我、骗我们的缓兵之计罢了。”

曾经他对转生之事深信不疑,但百年逝去,却再也没有与上古灵族相关的消息现世——

无论是谁,无一转世之人,甚至连凰愿的气息都在日渐淡薄,淡薄到几乎感知不到。

“……”话密如白镜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那是愿愿啊!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她如何会骗我们……狐狸心想,但他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合适的词都找不到。

“师尊不会回来了。“夙情又重复了一遍,被酒气浸染得沉滞的声音漠然得没有丝毫起伏,他忽然自暴自弃道,“瞳术,怎么没生效呢?”

想忘的忘不掉,心似已灰之木。

凰愿知道他的心思,了解他的性子,所以试图让小龙忘了她,也希望给小龙一个活下去的寄托。

漫长的时光会将一切抚平,等到感情不再炙热,或许就没有人记得自己了。

然而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五百年过去了,夙情只是再不相信转世的鬼话,但寸寸相思却在每一更风雪中越烧越烈。

青冥尽黯,孤灯难明,五十弦锦瑟只余惘然[1]。

片刻后,白镜砚放弃般地说:“夙情,出去走走吧。”

他想不出办法了。

夙情不置可否。

白镜砚松开弟弟,看着他又颓然地躺回了软塌上。装着软红的酒瓶子从他手里滑落,倒在一边,酒液被法阵禁锢在瓶口,半滴也流不出来。

夙情的执念太深了,强烈的感情无处发泄,即便再强大的神识,也禁不起这样的内耗。

老狐狸叹了口气,无力之感顿生。他想让老三振作一点,却不知道该从何劝起。榻上的人又被软红的酒劲拖入无尽的复归长相思中,白镜砚只好替他盖上毯子,掩门离去。

夙情半阖着眼睛,瞳仁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呢喃:“师尊……我好想你。”

画面停在这一幕——

载不动积雪的枝丫抖了抖发出簌簌的响声,廊下的风铃被寒风吹得脆音叮当,雪花落在窗棂上,化作一小滴水珠,须臾又被蒸干。

榻上的人,清俊沉静,一切似是美好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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