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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无觅处(十四)(1 / 1)

阶梯不知向地下延伸多远,黑黢黢的崎岖台阶仿佛通向地狱的无回之路。

但楼梯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宫。

墙角栽着两株两丈有余的青铜古树,状似扶桑,都以山形为底,上衍枝叶果实,有禽鸟栖于其上,一应俱全。

只是一株有金龙延主干旁侧而下,蓄势待飞。而另一株星点银箔洒于枝条间,有赤花绽枝丫顶端乘风,妖夭葳蕤,但此株残缺不全,且锈蚀得厉害。

沿两边的墙壁嵌着百来盏兽首云枝的壁挂烛台,灯座底托中不置蜡烛,却注满了鲸脂,长燃不灭。此光可比肩白景之烈,将宽阔的地宫映照得一片金碧辉煌。

两边每隔十来丈便有一扇石门,石门高两人有余,左右各五共十间石室,左手边三间房间的石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有光透出,而右手边的石门仍旧紧紧关闭。

地宫的大殿尽头没有去路,只有微光自深处反射上来,打在石壁的边缘,七彩斑斓。

凰愿像是抓心挠肺,被这流彩吸引了心神,无论如何也想一探究竟。她迅速跑过去,小心地站在边缘往下看。

此处宛若断崖,平整的砖石路在眼前半尺之处突然齐齐消失,犹如刀切,嶙峋的山壁往下延伸百丈有余。

“居然这么深。”凰愿惊叹道。

“是空间叠加的阵法,无论如何千变万化,谨记结界之中皆幻象。”夙情跟在后面提醒。

高达百丈的空间里,有一座巨大的琉璃雕像自下耸立。雕像雌雄莫辩,盘腿坐于莲花底托上,双手自胸前合十。

每瓣莲花叶上都镶嵌着硕大的辉光石,将透明的花瓣映衬得璀璨夺目。

整块的琉璃神像被夜明珠的幽光穿透,在周身晕出一圈朦胧的圣光,衬得雕像墨瞳含恻隐,眉心锁威严,似是悲悯,似是仁慈,仿佛有夺魂摄魄的力量,让人甘愿奉上虔诚与信仰。

他仿佛是在哭泣。低垂的眼帘下,两粒晶莹的泪水轻坠,左边的那一滴莹莹透亮皎洁,已经滑至下颌边,而右边的那一滴却如鲜血般赤朱,才堪堪掉出眼眶。

凰愿被眼前的壮丽景象震得说不出话。

夙情见她呆呆站着作不出反应,走过去用袖裾挡住她的眼睛。

“师父……”光辉被遮去的瞬间,凰愿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丝毫不知道自己方才被蛊惑的样子。

“我们先回去看看。”不欲她再被神像影响心神,夙情牵着凰愿缓步往回走。

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快速掐了一个稳定心神的法诀打入凰愿的体内,以防她再被影响。

左边为首的石室门早已被打开,外面瞧着看不出来什么,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空间不大却高,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传回沉闷的响声。

有莲花灯从顶端一散而为九枝,九枝莲花灯最低端的那一盏被点亮了,晃晃悠悠地照亮了这十来平的空间。其余八盏底座皆有佛像结跏趺坐于双层覆莲台上,如乘彩云而浮,栩栩如生。

石室的中央放置着一具未阖上的冰棺,有浅翠色的光晕从中间流淌出来。

凰愿凑近一看,立时被吓了一跳。

棺中之人形容不堪——

胸口、臂膀上的布料都被撕裂,一件白衣已被染成了沉黑血色,衣料之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某种凶兽的爪指所挠,皮肉微微翻卷开的狰狞伤口上,因为寒冷凝着霜粒。

他眉头紧蹙,不曾瞑目,但即使受了这般残虐,瞳色之中只有安详平和,唇角甚至有了却心愿似的微笑留存。

一张脸上不见完好的皮肉,若非从破烂不堪的衣袂边缘辨认出玉红色镶银边的梅枝,凰愿甚至不知道这里面躺的是谁:“是梅长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活着!”

令人意外的是细看之下,梅铖的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重伤至此的他竟还没死!

若说是斗法不敌,或是猎杀妖兽而丧命,倒还好说。但昨夜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彻夜未眠的夙情都不曾察觉到异常。

死寂的夜晚,一个元婴后期的长老悄无声息地被掳至此地,即便他不以打斗或是法术见长,也直教人毛骨悚然。

凰愿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想把他从棺中救出来,还没伸手就被夙情一把拉住。

“不要冲动,他像是被下了摄魂的咒术,迷了心智。”他肩膀向前一靠,将她微微挡在身后,抬起头巡视了一圈周围,“石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已经成为蚀灵阵的一部分,包括梅铖,他们互相依存,若是强行救他切断了联系,反而会害了他。”

凰愿这才注意到,梅铖的腹部自褴褛的衣衫中隐隐发着玉髓色的光芒,灵力在不断地从他的丹田处溢出,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缓缓流动,一直蜿蜒到穹顶之上。

上方的景象令人惊愕。

高耸的穹顶边缘镶着一圈幽微的夜明珠,与灵力轨迹相接的顶部满绘,像是被丰沛的灵力浸染透彻,一笔一划都散发着绚丽的玉髓色的荧光,在朦胧的烛火下,曦光暄暄。

这些画面仿佛串接出一个故事片段。

暗自压下心里的惊栗骇然,凰愿凝神看去。

画中人看不出性别,如山岳般雄壮威武的躯体却凹凸有致,未着寸缕,被祥云所笼罩。

此人的面容与方才矗立的神像有几分相似,他双手屈于胸前,呈打坐的姿势,似是在安静冥想。赤|裸的肌肉中藏着极大的爆发力,但他的脸色却是极致的平静祥和,只肖一眼,便让人跟着心生宁静,唤起心中所有向好的情绪。

然而紧接着下一幅图片中,那人已是受伤的模样——捂着的伤口上,仍有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滴落,洇染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明艳的娇蕊。他的表情痛苦,却不像是因为自己的伤,而是带着某种悲悯的无奈。

“这……”不过是两幅简单的壁画,偏偏给凰愿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宛如身在画中一般,她被眼前人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情绪,见他打坐便心生安谧,见他受伤便满心担忧,久久无法抽离。

夙情盯着穹顶,不禁疑惑。他觉得无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我们……我们去别处看一看。”许是稳心决起了作用,这次凰愿并没有呆立很久。

回过神来的她却仿佛在害怕什么,拉着夙情落荒而逃。

相连的第二间石室陈设如出一辙。

中间的冰棺里躺着一个人,与梅铖一模一样的遍体鳞伤与平和微笑。

凰愿按捺住方才的惶惑,凑过去细细查看。

顶留一髻,以青玉竹节式的玉搔头簪之,七尺有余,镶银滚边的飞泉色道袍上纹着菩提草——

此人正是方才私自跑出来的伽舒阁长老,刘棋。

他也未能幸免于成为供给灵源的命运,犹如活尸一般,躺在棺中任人抽出晚波色的灵力,顺着轨迹点亮穹顶的壁画。

图像上,天神般的人轰然倒地。

也许是漫长的时光都已流逝,他的身体被荆棘包围,扎根于躯体上的月季开出繁盛妖夭的花朵。不久之后,□□开始消散溃败,有一部分溶于身下的泥土,另一部却分化为几道灼烈的光芒,投射向天际的尽头,剩余不明显的一小部分不知去向。

-

凰愿站在地宫的中央,陷入思忖。

十间石室……

入阵的人连同她与师父才不过十一,难道要所有人都将性命填进去来讲完故事吗?

这个认知让凰愿害怕。

如此下去,那岂非救不了众人,还要赔上自己或是师父的性命?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像是冲自己来的。

布阵之人费尽心思也要将这段故事展现,但似乎又碍于什么理由无法全部说出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与她丢失的记忆有什么关系吗?又与极北之境的阵法松动有什么关系吗?

凰愿脸色煞白,话锋几转,才问出来:“师父……这到底是……这难道需要祭上人命?”

虽然梅铖与刘棋还活着,但是也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破不破阵似乎都必死无疑。

“不过是人命不值钱罢了。”夙情想了想,皱眉说道,“先前不曾听闻过善结界又这般凶残的人,这么大动静,必不会毫无声息。”

“也许是之前从未出手,或者没有这么嚣张。”凰愿不敢想如果最终无法破阵,会是怎样的结局,“如果……我们无法找到启灵阵呢?”

这人从前如何,之后如何都无暇顾及,眼下才是最大的问题。

“放心,不会的。”见她小脸惨白,忧思不释,夙情摸摸她的头顶,“我们尽快,一定不会伤及剩余人的性命,若是有幸,也许连梅铖和刘棋也都还有救。”

大阵就在脚下,头绪并非没有,但不确定前他不想凰愿跟着失望。

“我们……我们先去第三间看看。”凰愿说着拉上夙情走过去,只求快些找到线索破解结界。

本以为第三个房间会有故事的后续,但事实令人匪夷所思。

莲花灯和夜明珠都与方才的两间并无不同。

古香缎的宝象花笼裙、镶着金钿的朝云近香髻,正是与刘棋一起出来的莫凌烟。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冰棺中,但眼中却不见平和笑意,而是惊惧惶恐。

这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莫凌烟竟是死了。

她的丹田处只有暗沉的琥珀色微微发光,像是一块将要熄灭的辉光石般明灭不定,也没有半点灵力流出,被夜明珠的光晕照亮的穹顶一片光滑,不见半点壁画的踪影。

“才这点功夫,他们两人居然都躺在里面了,莫仙子还遭了毒手。”试图查探的凰愿被夙情拦住。

“她的元婴尽碎,不剩半点灵力了。”夙情自己散出灵力细细查看了尸首。

从他感知到有人离开自己布下的结界后,便迅速唤醒凰愿追了出来,前后不差片刻,然而在地面上就不见他俩的踪影,如今地宫再见,竟然一个入蚀灵阵,一个殒命。

即便是这结界里时间流动迅速,也不至于转瞬之内天翻地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婴尽碎。”凰愿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摸出一块辉光石来照亮躯体,不太确定地说,“她的伤痕好像是死后才被补上去的。”

莫凌烟的眼下与手臂的皮肤上浮现细细血丝,泛出青黑的颜色。

“另两人都是外伤失血将死未死,而她是被毒杀的,死后又被震碎了元婴,防元婴出窍偷生。”夙情收回灵力肯定道,“莫凌烟未必是在阵中死的,有可能是有人浑水摸鱼杀了她,又想嫁祸给这不知名的凶手。”

“刘棋与她矛盾不浅,是不是他?” 凰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是不对呀,若是故事是按顺序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也是按顺序被放进冰棺的,昨夜只有这两个人离开了吗?”

“直到这会儿都不曾有第三个人。刘棋应是更早躺进去的,许是因为莫凌烟毒发比较晚?”夙情沉思片刻,抬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

浅金色的灵力燃烧起来,等到这簇焰火有珍珠般大小时,他将指尖点在莫凌烟的眉心。

是搜魂术。

搜魂会损伤生者的魂魄,是为禁术,寻常并用不得,但莫凌烟已逝,又是特殊情况。

灵力顺着莫凌烟的眉心缓缓流入,透过额头薄薄的皮肤,可以看见她的经脉被浅金的光芒贯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夙情收手摇头:“死了太久了,并看不见什么。”

“这才不到一炷香啊。”凰愿咋舌。

人死后魂魄并不该这么快散去,尤其身在结界,魂魄也应当被困其中才是,现下搜魂却毫无结果,着实离奇。

凰愿盯着死相不堪的尸体思忖了一会儿,憬然有悟般凝起一丝灵力探入莫凌烟的身体。她的灵力是泛着雪白的半透明之色,并不显眼。

“你是想……”夙情同她心有灵犀。

“可能是我想差了。”片刻后,凰愿收回灵力失望道,“我原想着,布阵之人究竟将核心隐藏在何处了,让我们这样好找。是阵法必定有灵力轨迹,启灵阵也不会例外,但我们怎么会进来这么久却一点都没注意到呢?”

结界统共螺蛳壳点大的地方,“道场”能建在哪里……

“放在何处才最不引人注目呢?”夙情已经完全明白凰愿的意思,“只有……”

“人身上。”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若灯下黑,修仙者带着灵流也不奇怪,将法阵隐于人身不容易被察觉,但莫凌烟身上毫无痕迹。”凰愿皱眉,“或者梅刘两人?”

“应该不是,他们已置于蚀灵阵中,若是叠加启灵阵,会变得十分不稳定。”夙情道,“莫凌烟的识海灵源没有被完全掐灭,她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或许是相似的障眼法,我们……”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凰愿拉到自己的身后。

“小心!”灵力急速甩出,金色的光芒在他的面前撑开,化成一面坚韧的护盾。

“吼!”

指抓与护盾碰撞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凰愿震惊的瞳孔里,倒映出莫凌烟暴起的尸体。

长发飞扬,满脸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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