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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事(1 / 1)

苏澄跃这一箱改头换面的东西确实稀奇古怪,他可还记得当日也不知嗅到什么味道,叫体内的玄蛊发狂,引得自己也神志不清,竟朝苏澄跃面上啃去。

后边虽令蕈前去调查,但世间奇物种种,王都内又事件频发,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这样丢人的经历,堂堂南疆祭司是绝不愿再发生第二次。

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祭司大人在苏澄跃面前当真是半点脸面也不要了。

但他容貌优越,双目微微眯起,眼角上挑,连着他讨饶的话一同,像一只坠着香甜饵料的鱼钩,明晃晃在苏澄跃面前荡悠悠。

苏澄跃抱着她的小木箱冷哼一声,像是一丝一毫都不曾在意面前的秀色可餐。

只是她转过身回到梳妆镜前的路上,忍不住拿手背轻拍几下发热的面颊,这点动静全数掩盖在走动时的声响里。

陆承远这家伙着实可恶,天色大亮,她都起来收拾自己了,这厮居然还赖在她的床上,裹着被子不肯起!

苏澄跃一面想着,一面忿忿举着蘸着胶质的特殊刷子往脸上戳。

就是粗暴的动作将她这恼怒下掩藏着的其它情绪一并拂走。

这回陆承远是亲眼见着苏澄跃在自己面前,慢慢变换成另一张面孔,本在整理腰间束封的陆承远偶然间抬头,便瞧见镜子中倒映出来的面孔与苏澄跃原本英气的外貌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向苏澄跃走近两步,目光与闻声回头的苏澄跃对上,方才骤然紧张的心绪才缓缓落下。

苏澄跃瞧着他又恢复自如的模样,仿佛刚刚那瞬的失态只是幻觉。

她也不知道陆承远忽然向自己走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怕她突然消失不成。

转过头对着镜子修饰细节的苏澄跃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揽镜自照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消失”了。

她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模模糊糊琢磨到些他的心思。

陆宁筹派遣人来催促,悠哉游哉的两人才一并出门。

车马辚辚声不绝于耳,一向喜欢凑热闹的苏澄跃居然不曾掀开车帘向外瞄。

她老老实实坐在陆承远身侧,马车在王都平坦的大道上稳稳前行,苏澄跃却突然朝陆承远一撞。

——好吧,她也没那么老实。

陆承远扶着她的肩膀令其坐正,没一会儿苏澄跃又左摇右晃撞了过来,来来回回数次,她依旧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幼稚的游戏。

正在驾车的茅对背后车身时不时晃动一下的状况恍若未闻,就像他今早面不改色的给祭司大人送衣服去一样——昨夜大人是被苏姑娘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身上只余一件较厚的里衣,他不去给祭司大人送衣物,夜半苏姑娘已经睡着还赖在人家房里的祭司大人穿什么?

直到马车停下,这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才终于稳定下来,变成端正的永安侯大小姐。

陆承远朝他端庄的“夫人”伸出手,苏澄跃歪头瞥了他一眼,大大方方拽住他的手,紧紧捏在手中,倒像是“只跟你好”的小孩子握法。

陆承远也不敢有何异言,含笑与她这般携手下车。

不过苏澄跃变脸一向很快,下了马车受便松垮许多,与在场大部分贵妇一般,只轻轻带着身边人的手掌,十分得体又矜持的模样。

陆承远嘴角的笑意稍敛。

没那样幼稚且霸道的握法,陆承远反心有不悦起来。

今日的晚宴是大豫同北漠的结盟宴,筹备了一月有余,还从北漠请来了数位位高权重的部落首领,故而为了宾主尽欢,这场结盟宴的规矩也并不严苛,设置了瓜果点心、酒水茶饮,任与会者自取。

许多长在王都的贵族们还是难得在皇家宴席这样严肃的场景里享受一把不拘一格的畅饮,他们早已同熟识者说笑起来。

陆家这一位十分眼生的稀客到场,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视线。

这位清贵公子倒是有个好皮囊,只是“弱柳扶风”的模样注定无缘仕途,还是叫人略有惋惜。

倒是他身旁的“夫人”,永安侯夫人唯一的女儿,一路上收到不少人上前攀谈,不过皆被她以照顾夫婿挡了出去。

本不需要她照顾的“夫婿”理所应当的轻微倚靠在她怀中,权当收取些充作挡箭牌的费用。

大庭广众之下,“夫人”也很是贴心,时不时给他拿块点心、倒杯热茶。

二人寻到一处偏僻少人处暂歇。

苏澄跃凑到陆承远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吹散耳畔冰凉的秋风,令他的耳廓隐隐作痒。

不过陆承远很快就不在意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了。

因为苏澄跃在小声对他说:“我方才瞧见阿琪了,他跟着一名异族长者,恐怕是他族中长辈,且让我先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承远堵住嘴。

他一面偏头拉开与苏澄跃的身距,一面伸出两指压住苏澄跃喋喋不休的嘴唇,打断她的话道:“时候尚早,大豫皇帝还未现身,暂且等等。”

被他打断话的苏澄跃双眼微眯,显出些不悦来。

陆承远意识到什么,急忙撤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苏澄跃忽然张口,一下咬住准备撤离的手指,叼在嘴中气鼓鼓看向他,像个生气的小狗。

指尖将濡湿的触感忠实传达到陆承远周身每一处,令他全然僵住,面上一贯自如的笑意也维持不住,只讷讷道:“且松开……”

苏澄跃“呸”一下吐出他的指尖,又顺手倒了杯温茶给自己漱漱口,还含含糊糊说道:“下次再敢堵我嘴,我咬死你。”

可她警告的对象正看着指腹上显眼的牙印怔神。

苏澄跃回头见他还在看,“啧”了一声,道:“干嘛,魂丢了呀?”

宴席上准备周全,苏澄跃随手抽出一张帕子递给他,道:“嫌弃也没用,喏,擦擦吧,脏都已经脏了,叫你惹我!”

陆承远这时才堪堪回神,接过苏澄跃递来的帕子,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面笑道:“夫人弄脏了为夫的身子,可要负责到底啊。”

苏澄跃:???

向这边走来的两名贵女不知听到什么,齐齐脚尖一拐,往另一处夜景尚佳的地方走去。

苏澄跃东张西望一番,确认无人走近后瞪着眼睛对他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陆承远坦然对视,神情里甚至可以看出一片无辜。

苏澄跃咬咬牙,不跟这个擅于颠倒是非的家伙说话,自己起身向阿琪走去。

陆承远跟着起身,只是走了没几步又停下,退回原处等待。

若是苏澄跃会对阿琪产生情愫,早该有了,只是去打探消息罢,也不必……不必……

陆承远摩挲着手中的帕子,手指越来越使劲,到最后近乎要将这张帕子搓出个洞来,他实在耐不住,起身寻苏澄跃而去。

阿琪与其阿爷是这场宴席的焦点之一,身边围绕着不少真心或假意的王都权贵,苏澄跃随手捡了杯清酒微抿一口,看着昔日在她面前十分腼腆的少年郎此时游刃有余地面对王都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

她一直不曾上前,但如有实质的目光不知何时吸引到阿琪,他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女子,只觉她的眼神叫自己十分在意。

“那是永安侯夫人的女儿,嫁于陆侍郎的公子。”有人察觉客人的视线,笑着解释,但没有分毫要引见二人的打算。

毕竟王都谁人不知永安侯夫人的出身?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阿琪恍然——原来是那位常胜将军的外孙女,难怪一直在看自己,想来她参与这样的结盟宴席,也是如鲠在喉吧?

想到这里,阿琪一挑眉,朝北漠人人痛恨的大将军外孙女遥敬一杯,嘴角含笑。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高门贵女并未露出愤恨或是厌恶的神情,反而向她走了过来。

因为阿琪此前的举动,“顾嫣”平静走过来的动作莫名叫围观者看出几分杀意来,纷纷避让开,为这两位腾出地方。

有好事者、主战者两眼发光地盯着“顾嫣”;也有交好北漠、主和者蹙眉,脸上就差把“不妥”二字刻出来。

当然,无论是何种人,对一介女子越众而出这件事都不怎么满意。

苏澄跃不在意任何人的神色,只举杯与阿琪方才遥敬的那一杯轻碰,抬眼笑道:“客人,没有人告诉你,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低调点吗?”

阿琪微怔,这句话颇为耳熟,在他被恶民所困,那位名叫苏月的中原侠女慷慨解囊救下自己时,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然而下一秒,愣神的阿琪便感到天旋地转。

周围的惊声怒斥此起彼伏。

——永安侯夫人的女儿把北漠的贵客给打了。

这个消息霎时间传遍整个宴席。

陆承远和永安侯夫人几乎同时到场,北漠的客人灰头土脸,面颊上还带着因被人摁在地上沾染的灰尘。

说是打人,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苏澄跃只是把他掼到地上跟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一下罢了。

开玩笑,当年还是她苏澄跃救得你小子,现在到中原地盘还在她面前挑衅,真以为她不知道嫂子的外家是什么情况?

苏澄跃这人,别的不说,帮亲不帮理一向坚决贯彻到底。

决定来寻苏澄跃时,陆承远脑海中是一副花前月下、灯火阑珊,意气少年与盛装女子言笑晏晏的场景,但刚刚寻到人堆前,耳尖的他便听见一道砸地之声。

苏澄跃被众人团团围住,陆承远完全找不到机会看看里边的情形,此地人多眼杂,又不好轻易动用蛊虫。

正此时,有人认出他来,一瞬间“陆公子来了”的消息口口相传,瞬间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陆承远就在这条“康庄大道”上,一眼瞧见意气风发的苏澄跃,以及被她摔到地上的阿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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