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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别(1 / 1)

苏澄跃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一路上嘴没停过,想到什么问什么。

好在陆承远足够捧场,没叫她的话头落下。

“这么说,要不是‘我’生病了,今日咱们都可以借着陆宁筹陆侍郎的名头进宫里去?”苏澄跃道。

毕竟她“重病”正在好转,无论如何是参加不了这场夜宴的,否则他们确实可以接着陆宁筹吏部侍郎的家眷名头正大光明进到宫内。

不过苏澄跃转念一想,就算自己没“病”,以官员家眷的身份参加,恐怕要被摁死在席位上,也没什么机会溜出去打探消息。

他俩一路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陆家。

——准确说来,是到陆家墙根底下。

陆承远情不自禁仰头看向头顶的青砖,又忍不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苏澄跃。

“看什么?”苏澄跃理所应当并坦然相告,“我可是特意因为你寻了一处好翻的院墙,不然以我的实力,陆家哪里的墙翻不过去?你瞧瞧这墙上凹凸不平的,旁边还有一棵大树,底下是灌木草丛,安全极了。”

陆承远:……

他总觉得重点不是在翻墙安全与否的问题上,而是他们为何要翻墙。

况且他现在还顶着“陆承远”的身份吧?为何回自己家还得翻墙?

不过见苏澄跃这般照顾自己,陆承远便顺水推舟道:“多谢娘子体恤,只是……某未有经验,恐难以越墙,实在汗颜。”

“翻墙你都不会!”苏澄跃嘴上带着嫌弃,手上却还是直接挽着他的手臂,脚尖轻点下眨眼工夫便跃到院墙另一边去。

挨着自己的暖融融身躯伴随着手臂的抽出而远离,陆承远稍稍侧首掩盖自己面上失落的神色。

苏澄跃倒是很好说话,精挑细选的翻墙好去处没派上用处也不恼,将陆承远带进来后便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只是她往前径直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看向陆承远,面露思索之色。

对上苏澄跃带着审视的神情,陆承远心中陡然一紧——虽然他暂且想不到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可只要瞧见苏澄跃深思的神色,他就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苏澄跃眼中的疑虑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肯定的目光,并且她还自顾自微微点头。

不明所以的陆承远不自觉抿唇,随后决定“主动出击”,笑问道:“娘子在看什么。”

“哼。”苏澄跃冷笑一声,道:“在看大骗子。”

陆承远心里顿时一沉,有所隐瞒之人立刻惴惴不安不安起来,并在竭力思索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叫苏澄跃看出端倪来。

结果苏澄跃下一句话,又叫他切身体会了一把“峰回路转”的轻快。

只听苏澄跃撇嘴道:“你是不是故意叫我带你翻墙过来的?就是想看我出糗不是?还好本姑娘武艺高强,带着一个人翻墙也绰绰有余。”

原来苏澄跃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是陆承远分明可以走正门,却故意依着苏澄跃的话,叫苏澄跃带他一并翻墙过来。

苏澄跃是自幼翻墙偷溜习惯了,一时没察觉什么不对,待翻过院墙,看着陆宅里与自家截然不同的亭台楼阁,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身处何处,此地的风俗人情与自家大相径庭。

倒是陆承远,闻言后心弦登时松弛下来,因着方才在奋力思索原由与对策,这会儿骤然放松,陆承远难得大脑空空,脱口道:“你我二人不是偷溜出来的吗?”

苏澄跃嗤道:“我是偷溜出来的,你又不是,你干嘛不提醒我?分明有鬼!”

某人心里确实有鬼,只是这“鬼”更见不得人些,不可与其言说。

陆承远垂眸道:“某实为不想辜负娘子一番好意。”

他只做一个低眉的动作,声调稍稍放缓,便显出无限蒙冤怅然之意,叫苏澄跃也不忍苛责起来。

她闭嘴归闭嘴,却还腹诽着: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是一瞥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苏澄跃又有点不服气,想证明一下自己才不会“以貌取人”,道:“哼,唔,放过你啦!下不为例!”

话说得狠,就是目光躲闪,看着没什么底气。

陆承远却适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轻笑道:“娘子宽宏大量,某幸甚。”

就是苏澄跃大概是一时没想起早在月前她便带着陆承远轻行过一次,便是当真为这样无聊的理由“骗”她,也该晓得这样的事对苏澄跃而言轻车熟路。

不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时候,还是别提那些剑拔弩张的事为妙。

陆承远睇着苏澄跃得意的神情,吞下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调笑之语。

墙内便是陆家的偏院,距离陆承远所住的地方不过半刻路程,只是他们还未抵达,耳力远胜常人的二人便听见金戈相碰之声。

这两人几乎同时脚下一顿,但落后半步的陆承远目光瞥向身边若有所思的苏澄跃,又提步向前走去。

苏澄跃因身边擦过的人影回神,当即拉住他小声道:“且慢!前边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心知肚明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陆承远却露出疑惑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苏澄跃“哎呀”一声,道:“这一个月你们前院时不时就要闹出些大阵仗来,你说前边是什么情况?”

陆承远又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并微微蹙眉,面带忧色。

“我还以为你习以为常了呢。”苏澄跃耸肩,拉着他往小路走。

“话虽如此,可到底事关身家性命,某也不敢掉以轻心。”跟在后边的陆承远看向苏澄跃隔着衣物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他忍不住借着夜色微勾唇角。

“许是你先遣车门回来,叫刺客以为你已经到家,没想到扑了个空,和你的护卫们打起来。”苏澄跃已然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是。”陆承远应和一声,话头一转又道:“却要亏得娘子,叫某走这一趟,才未令己身深陷险境。”

“少来。”苏澄跃嗤道:“你一个南蛮子,冒名顶替到这来,时时都是险境,你怕个什么?”

陆承远听出她话中说笑之意,也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南蛮子也是人,如何不能惧怕?”

苏澄跃没搭理他,而是寻个好位置,踩着墙边充作装饰的青石攀了上去。

陆承远刚刚还在苏澄跃面前表现“柔弱”,这会儿也不能跟上去一起凑个热闹——他对里边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只是想想能与苏澄跃一道探头窥探,便心里热络许多。

可这会儿苏澄跃显然没有要带他的意思,陆承远也不好“翘首以盼”着,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倚着一旁的太湖石无所事事。

他听见探头张望的苏澄跃啧啧称奇道:“他们杀手这么勤勉吗?中秋佳节的团圆日还孜孜不倦地执行着刺杀之事?”

“大抵你的夫君是个香饽饽吧。”陆承远随口答道。

这话倒引得苏澄跃侧目,她望向陆承远啐道:“你怎么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叫人日日夜夜过来暗杀是什么值得骄傲之事吗?”

“引得许多人时时惦记着要杀,何尝不是一种本事?”陆承远笑道。

苏澄跃这回居然没反驳他,她仔细想了想,难得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说完也不跟陆承远继续闲聊,回过头去兴致勃勃地观望着里边的打斗。

陆承远瞧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因着今日扮作侍从,苏澄跃并未十分细致整发,一日过去许多不听话的碎发偷溜出来,被银白的月光一拢,也漾出几分辉光来,看得人心痒难耐,只想抚上去揉上一揉。

但谁要是敢碰苏澄跃的脑袋,那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是以陆承远只敢想想,很快便撇过视线,道:“娘子可看出什么来?”

“没什么看头。”苏澄跃话虽这样说,目光却不曾松懈,“连后院的人都没惊动,今日来刺杀你的人不成气候。”

但凡陆宅后院的武林人士赶来,苏澄跃都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观望。

不过她这人对待所有的热闹都是一视同仁,即便今日前来暗杀之人的武艺在她看来实在平平,但苏澄跃还是看得极为认真。

待这波刺客溃败而去后,苏澄跃施然然跳下青石,道:“大约是王都贵胄私豢的刺客。”

大豫对铁器的管控并不严——主要是严不起来,只要他大豫皇帝不曾同江湖人士彻底撕破脸,对这件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叫大豫的达官贵人抓到空子,暗中豢养起刺客来,不过显然这些刺客还不成气候。

不过就像陆家屡屡遭受行刺却不曾报官,那些派遣过刺客到陆宅的王都贵胄自然知道陆家有蹊跷,但都不能在明面上谈论这件事。

无他,只源于一个“暗中”。

陆承远本已准备伸手接下苏澄跃,但见她稳稳落地,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来。

苏澄跃不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道:“那我先走啦。”

说完便挥挥手向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不过行了几步,鬼使神差般,苏澄跃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陆承远仍站在远处,她能清晰看见当自己回身时这人面上绽出一抹笑意。

房门紧闭,苏澄跃看着暗下的窗户有几分奇怪——千面仙不是早睡的人。

待推门而人,将空无一人的房间一览无余后,苏澄跃才确认自己的仙姐姐确实不在。

她蹙眉紧盯着房柱上那支突兀的短箭,借着月色点灯后上前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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