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许久，踏着夜色摇晃入城，行过阑珊灯火，最终停在那最亮瓦栏处——阴翠楼，北阳城最有名的青楼。
天边半月虚掩皓洁，似也羞见月下醉客酒姬笙歌缱绻。
段妈妈掀帘出去，使得月光短暂洒入车厢，朦胧中，本该处于昏睡状态的沈钦钦瞧瞧睁眼，瞥见低楼瓦舍下男男女女相携过廊入门。
并不像电视剧演得那般有姑娘依栏挥绢揽客，却也充溢奢靡之气，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曲乐婉转荡漾，莺声燕语招招入耳。
段妈妈刻薄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把她带到天字十三号房，让红衣好好调|教一番，省得笨手笨脚冲撞了贵客，老娘可没闲工夫保她。”
车夫立马谄媚应下，随即驱车拐进小巷，打过两道弯，从后门进入阴翠楼。
沈钦钦如同货物一般被扛上舍楼，又被粗鲁地扔到床上。
“嘿嘿，红衣姑娘，这是段妈妈让小的送来的新人，劳烦您费心了。”
沈钦钦没听到第二个人说话，扛她的人又说了两句奉承话便离开房间。
不多时，一道阴柔魅惑的声音从床尾的方向传来。
“别装了，起来说话。”不紧不慢地，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钦钦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坐了起来。
穿越到这不知名的朝代有些时日，在人贩子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她被迫接受现实，便也跟学乖了。
沈钦钦赶紧坐起来，身上的淤青还很疼，但她不敢磨蹭，紧张地挪下床，站了起来。
因此看清了房间格局。
房间分为内外两室，以珠帘需隔。
外室摆有青瓷壶碗的红木桌凳，窗边支着衣架盆架，角落盆栽约一米高的绿植，珠帘之内则是雕花木床，高梁粉帐，床头矮柜前还置有一架长贯古琴。
沈钦钦站莫名有种进入古代公主房间的梦幻感，竟觉得气派。
恍然回神，沈钦钦不禁小脸一红，暗骂自己没出息。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注这些。
目光飘忽间，忽然与一人对上视线。
那人红衣胜火，半靠半倚在美人榻上，雪臂半露，两条修长白皙的大长腿在轻薄的红纱下若隐若现，很是吸人眼球。
陡然撞进那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眸，沈钦钦呼吸一窒，越发紧张起来。
想必这位就是红衣，将要调|教她的“老师”。
喻修琳瞧着一脸怯懦的沈钦钦，先没有说话，单手撑起脸，动了动身子，将腰身扭成更舒服也妩媚的姿势，这才挑着眼尾傲然问话。
“叫什么名字？”烈焰红唇一张一合，很是招眼，让人下意识忽略他声音里的那点古怪。
沈钦钦莫名打了个冷颤，垂下眼将自己从美颜暴击中抽离出来，乖顺答道：“沈钦钦。”
喻修琳嗤笑一声，“亲亲？后娘起的名字吧，挺适合青楼，我看就不必改了。”
沈钦钦听不得有人嘲笑自己父母，小声反驳道：“是钦佩的钦。”
“哦。”喻修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听说你是个大家闺秀，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琴棋书画定有所擅长？”
沈钦钦呆了呆，她穿过来时就已落在人贩子手里，又没有原主记忆，她前世也是普通家庭，兴趣班倒是上过几个，但早就把所学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她哪懂得琴棋书画，背几首古诗还成……但显然用不上。
沈钦钦记得段妈妈说过要让她伺候达官显贵，万一发现她一无所长，会不会随便扔出去接客？
所幸她是被拐来的，无人知她底细，沈钦钦硬着头皮道：“家中父母开明，自小不会逼迫我学什么，我又是个懒性子，说来惭愧，并无擅长。”
“不过身边人都说我嗓子好，唱个小曲儿尚可入耳。”
喻修琳挑挑眉，饶有兴致道：“哦？不知姐姐我可有荣幸头一个欣赏妹妹妙音？”
沈钦钦乖乖点头，思索片刻，很快张嘴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沈钦钦会的古风歌并不多，一首送别歌倒是恰合时宜。
声美词更美，虽听得出歌词并非她所创，但张弛有度，眼底藏精，确实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
嗓子嘛，气息不足，不太懂用腹力，但多加练习调|教，日后必有所成，放在戏班也是个好苗子。喻修琳默默在心里如此评价。
沈钦钦唱完，拘谨又期待地看着对方，像个等待大师评价的初学者。
喻修琳被这眼神看的心里熨帖，脸上笑容真了些许，“唱得不错......过来。”
他像招呼小猫小狗一样朝她招手。
沈钦钦顺从地走过去，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半蹲身子摆出低姿态。
喻修琳漆黑的眼珠子在沈钦钦脸上转了转，不动声色地抬手掩唇。
黛眉鹿目巴掌脸，怯懦柔软，目光楚楚，万般可怜，她只需静静待在那，什么都不必做，便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喻修琳不禁暗道，难怪段老鸨如此重视，若非自己现在男扮女装，定会以为眼前这姑娘在勾|引自己。
修长的双腿滑下，喻修琳缓缓坐了起来，倾身靠近沈钦钦，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
沈钦钦立刻被一股淡淡的青莲香味包围起来，有种命运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压迫感。
在她惊疑的目光中，喻修琳将自己腕上的翠玉镯撸到她腕上，动作自然顺滑。
“小小见面礼，妹妹莫要嫌弃。”
沈钦钦愣了下，示好？还是麻痹？
她本想推脱，却听对方接着道：
“我叫红衣，楼中头牌，你唤我一声姐姐，乖顺些，以后我便罩着你，如何？”
沈钦钦手腕还被他捏着，带着他体温的玉镯滑至小臂，肌肤很暖，却传达不到心里去。
她好像没资格拒绝，也没必要。
沈钦钦理智的认怂，垂下眸子，略带羞怯地软声唤了句，“姐姐，谢谢您。”
垂眸时不经意瞥见他手腕尺骨上有颗红痣，在白皙的肌肤中分外醒目，不过此刻她并没有过度留意。
“……”喻修琳看着无辜少女如温顺的宠物一般讨乖，竟见鬼地想要揍段老鸨一顿为她出气。
多好的孩子，竟然让人给弄到这种脏污地方来，要不是遇到他，下场肯定会很惨。
突如其来的保护欲，令喻修琳不禁在心里感叹：我真善良。
与此同时，沈钦钦见对方还不放手，迟疑地抬眼看向他，没等说话，忽然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美人姐姐脖子跟脸的肤色有色差，就像新手化妆擦粉只擦脸而忘了脖子，显得脖子有些粗糙，十分影响美观。
当然色差并不明显，甚至不近距离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但耐不住沈钦钦是个眼毒的。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该关注这件事的时候。
好在她的强迫症并不严重，只觉心里有根羽毛在挠痒痒，不舒服，但使劲儿忍忍，还能忍受。
于是默默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随着她的动作，喻修琳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抓人家太久了。
轻咳一声，松手将人放了，正欲说些什么，房门忽然被外面的人打开。
沈钦钦立刻起身站到一边。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面色不好惹的嬷嬷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犀利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摆出笑脸。
“老妪我入楼多年，教导了不少姑娘，倒是头一回看到这样好心态的，还有心情唱曲儿呢，看来红衣姑娘教导有方？”
喻修琳勾了勾唇，“段妈妈吩咐，红衣自当尽全力……妹妹有些天赋，请李嬷嬷回禀，不肖几日，红衣定让段妈妈对她满意。”
李嬷嬷笑着点点头，接着警告沈钦钦，“红衣姑娘是段妈妈千里迢迢从京城那边请来的，你可要珍惜机会，好好学规矩，说不定能被抬入高门，倘若阳奉阴违，惹恼了贵客，定没好果子吃。”
沈钦钦默然垂首。
喻修琳道：“嬷嬷放心，这丫头不傻，总会知道我们都是为了她好。”
李嬷嬷连连点头，“是是是，贵客们近日就回来，楼中就这么几个雏儿，请红衣姑娘多费些心思才好。”
“当然。”
“那老妪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喻修琳这才站起身，却也只是站在原地道了句，“李嬷嬷慢走。”
李嬷嬷心中不满其傲气，却也只能笑着应对，“您歇着，不必送。”
沈钦钦这才发现红衣个子很高，应该有一米八。
从侧面看虽然肩膀不太薄，但挺胸翘臀窄腰，再配上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和勾人媚眼，绝对称得上是个尤物。
喻修琳偏头看见小丫头痴痴地盯着自己，莞尔一笑，“我好看吗？”
沈钦钦真称地点头，“好看。”
喻修琳：……真呆。
喻修琳向前走了几步，扶住沈钦钦的肩膀将她带到床边，示意她坐下。
“把衣服脱了，躺好。”
沈钦钦刚沾到床面的屁股顿时抬了起来，警惕道：“做什么？”
喻修琳微微歪头，笑问，“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
沈钦钦：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觉得恐怖啊……那个，听说古代玩的也很花。
喻修琳眯了眯眼，“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像是很新奇的东西。
沈钦钦脸蛋儿一麻，立马扭头解衣服扣子，“没，就是有点不习惯……”对不起，是我龌龊了，我不该对好心的美人姐姐胡思乱想。
反正都是女的，大澡堂子她都去过，脱就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