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并不需要司綦作陪，她昨晚就和在江城的朋友约好了，今天去谈些事，顺便去分部门店看看，行程安排得很充实。
司綦便也不好再说，施漫珂慢悠悠喝了一口粥抬起头来，“过生日就给自己放天假吧，我下午请假休息，可以陪您。”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普通女孩面对妈妈时的亲昵娇气，但话里的内容却足以令韩静心口熨帖。
司綦趁机开口补充道：“我们可以在外面一起吃晚餐，我知道一些不错的餐厅，吃完再送您去机场。”
韩静看了女婿一眼，又看看已经低下头继续吃着早餐的女儿，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也行。”
韩静要去的地方和集训中心不同路，司綦另外给她安排了司机和车，自己先送施漫珂，再去公司开会。
车上，施漫珂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看似没什么异样。然而当司綦将手伸过来准备握住她的手时，她猛地一下挣开，转头冷冷瞥他一眼，目光暗含警告。
司綦挑眉一笑：“漫漫又想赖账了？”
反正隔板关上的，驾驶座也听不清后面说的话，更看不清后面的情形，施漫珂毫不客气伸出长腿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你再废话就给我睡一个月客房！”
司綦忍不住笑了声，又迅速将笑容压回，克制着情绪不要外露得过于明显，但显然没有用尽自制力，仍是残留了几分笑意在脸上。
他直接靠过来将施漫珂的肩搂到怀里，“好好好，我不废话了，漫漫别生气。”
他一边好声好气地哄着，一边轻抚她的脑袋，最后又忍不住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不气了，嗯？”
施漫珂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一向不爱显露情绪的脸上此刻竟萦绕着些许愠恼。
司綦最喜欢看到她被自己挑动情绪的时刻，此时怀里抱的终于不再是从前那个漂亮精致却冷漠僵硬的木偶娃娃，而是鲜活美丽、会和他嬉笑怒骂的爱人。
他不在意她没什么力度的抗拒，继续抱着她的肩，轻轻将她的脑袋往怀里带，一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漫漫生起气来也好看，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施漫珂猝不及防一怔。
当她回过神来，即使心跳因他这句话陡然加快，面上却还维持着惯有的平静，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靠得太近，把身上的热度传给了她，竟然连累她的耳朵尖开始泛起异样的红色。
近在咫尺的司綦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在她泛红的耳廓尖上亲了一记，低声继续撩拨：“我最喜欢漫漫，只喜欢漫漫。”
……
下车的时候，施漫珂甚至没多看司綦一眼，头也不回一下拿上包就走，仔细看，脚步也迈得比平时要快一些。
看起来变化并不明显，可落在身后的司綦眼里，竟能隐约揣摩出几分落荒而逃的姿态。
他不错眼地看着，好像在欣赏什么绝妙的风景一样，一直目送着施漫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让司机开走。
小苗先到了集训中心，正在大厅休息区等施漫珂，见她脚步匆匆走进来，神色比平时更多两分冷漠凌厉，不由心里一咯噔，默默走上前去跟在她身后，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怕不是排练临时出了什么意外吧？小苗在脑内揣测着。
施漫珂虽然平常看起来就比较冷淡寡言，但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不会动不动就拿身边的人当撒气桶。
她只有在真正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才会摆出这样一张冰冷又沉默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不住发憷、说话做事都免不了小心谨慎起来。
好在施漫珂只是在刚到这会儿情绪有些不对劲，一到剧场开始进入排练状态后，看起来又没什么异常了。
早上的排练结束后，她跟现场总指挥请了半天假，连午饭也没吃就准备走了。
这个点正是午休时间，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楼上休息室没剩几个人，小苗是施漫珂的助理，她放假自己也跟着休息，下午不用过来，便跟着她一起走。
两人一起等着电梯，忽然在这时听见离得不远的消防通道楼梯间传来一阵有些尖锐的女声，门没关紧，说话声有几句传到了她们耳朵里。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你不是还有别的好女儿吗？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先考虑你的好女儿啊？”
“随便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最近很忙，没空操心你家的事！”
叮——
正好电梯到了，施漫珂径直踏进去，小苗还在听那人的声音听得入神，反应慢了半拍，见电梯里施漫珂看了自己一眼，连忙回神跟进去。
电梯里还有两三个人，都不太熟，不好开口说话。
等到出来后，小苗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施漫珂一句：“施老师，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有点像阮程程？”
小苗跟在施漫珂身边四五年，从她还在国艺时就来芷珂了，所以对她和阮程程的旧怨多少知道一些，便对阮程程的观感一直都不太好。
没想到今天意外听了几句墙角，撞见阮程程的狼狈一面，这种感觉还挺复杂的，也不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听她忽然这么问，施漫珂愣了下，才淡淡回道：“没听清。”
她倒也不是在瞎说，刚才确实是听到了阮程程的声音没错，但她一向不爱关注别人的私事八卦，所以并没有刻意留心去听。
况且她一早上的情绪都被今早司綦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影响得彻底，即使表面伪装的再镇静从容毫无端倪，心里的波澜却一直没办法散去，闲暇休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更无心关注别人的事了。
小苗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眼施漫珂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道：“施老师你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早上来那会儿是脸色冷得生人勿近，这会儿又心不在焉，显然心里有事。
听完小苗的问题，施漫珂神色倏地一顿，转头问她：“很明显吗？”
小苗迟疑着点点头：“有一点。”
“没事，”她继续朝前走着，目不斜视仪态端方，脖颈线条漂亮优雅，“可能是被一句话影响到了心情。”
小苗眼睛一亮：“是司先生吗？”
施漫珂骤然停步，猛地转头，盯着小苗时目光清冷，带着一股莫名的凛冽威慑，“为什么？”
“啊？”小苗被她这番变化震得有些懵，懵过之后又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弱了很多。
“你为什么说是司綦？”施漫珂继续追问道。
“因为……”小苗下意识回道，“因为只有司先生才能轻易牵动你的情绪啊……在我们看来。”
“你们？”
踌躇片刻，小苗迫不得已出卖了曾一起讨论八卦的同事们：“就……吴姐、小马他们，我们都觉得施老师跟司先生是真爱来着，才不是网上说的那什么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
施漫珂愣住，眼底渐渐漫上几分茫然，“是吗？”
小苗挠了挠头，一鼓作气大胆开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司先生看施老师你的眼神温柔得都快化成水了，不管什么时候，司先生的目光永远都在施老师身上，根本装不下其他人，这还不叫真爱吗？”
真爱么？
早上时司綦说喜欢她，这会儿小苗又说司綦爱她。
施漫珂心底那圈尚未平复的波澜犹如被人投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更大一片涟漪的同时，也似乎拨开了水面那层朦胧的罩影，将某个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摊了出来。
——司綦喜欢她，而她对司綦也并非全无感觉。
＊
司綦的会议还没结束，小龙接她去吃饭的地方。
韩静和友人约了午餐来不了，他们事先商量好了，中午司綦和施漫珂先一起吃饭，下午再去陪韩静。
明圣集团总部大厦是两座并列，在江城有“明圣双子塔”的美称，其中A座是日常办公的写字楼，B座一半内部办公，另一半对外租赁，集餐饮休闲娱乐一条龙。
这栋大厦内的大部分门店都对明圣员工有内部优惠，尤其是各种餐饮店铺，所以除了公司内部食堂之外，不少明圣的员工都爱来这儿用餐。
小龙将施漫珂送到B座大厦楼下，司綦的私人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带她上楼去餐厅。
助理猜想施漫珂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儿，便有意给她介绍一下，毕竟这栋大厦也有她的份儿。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有不少都是明圣员工，其中有些还是认识司綦身边这位生活助理的，这位放在古代就是天子面前的红人，难免要上前来打声招呼。
再看助理身边还有一位身材窈窕、相貌妩媚的大美女，说是女朋友似乎又不像，助理走路一直刻意落后她半步，说话态度也端得恭敬，显然对方身份不一般，需得谨慎对待。
人精们一个个眼光毒辣，不敢冒认，有个部门主管带着自己属下来吃饭，主动上前来跟司綦这位助理打过招呼后，眼神顺理成章移到施漫珂身上，态度谨慎地试探道：“宋助身边这位是？”
宋助理连忙介绍：“这位是司总的太太，施小姐。”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乍变。
明圣集团有好几位“司总”，但是宋助理只是顶上那位“司总”的助理，自然说的便是司綦。
况且司家男丁有多少人已婚在内部已经不是秘密，每年年会大家也都有机会看到司家人的庐山真面目，唯独今年才新婚的司綦，太太是何方神圣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不说别的，光说司綦那张脸，就不知道在集团内吸引了多少颜粉，得知他结婚之后，明圣一夜之间失恋了无数人，而“司綦的新婚太太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一谜题至今还挂在公司内网论坛上。
眼下这个谜底猝不及防就被解开了，也难怪这几人难掩一脸惊讶。
得知施漫珂的身份，几人连忙向她打招呼，一口一个“司太太”叫得热络。
她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是个看不出多少笑意但至少不显得冷酷漠然的模样。
问候过后，宋助理继续陪着施漫珂穿过人群走到电梯前。
宋助理了解一些她的性子，怕她觉得不耐，便小心解释道：“司总和太太的婚礼还在筹备，婚讯公开之后，大家难免好奇，您多担待。”
施漫珂淡淡点头表示理解：“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