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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1)

从前的宁韫,可是十里八乡的十好青年,孝顺父母,谦和有礼,功课好文采好,仪态好长得好,待人接物也好……任谁说起来,那都是赞不绝口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宁韫自从娶了我以后,倒成了狗见嫌。

从前他可是宁家的骄傲,如今公婆对他的意见颇大,虽未放在明面上,可态度终究是有些怪异。

经求旨赐婚一事,我爹娘似乎也不太待见宁韫,从前时常夸赞他的话,如今都烟消云散,从前让我多向宁韫学习的爹爹,如今对着宁韫开始百般挑剔,吹毛求疵。

譬如归宁这日,宁韫在都察院被公事缠身磕绊,回来得晚了一点。只要未误事,我亦可谅解,但回到安家时,爹已经黑了脸。

我悄悄走到娘亲身后询问缘由,娘伸手示意我噤声。

饭桌上,瞧着宁韫丝毫没有别家新婿回门时的那般待遇,而是略显讨好地起身为爹娘布菜盛汤,小心翼翼地瞅着爹的脸色动作,一举一动都谨慎而战兢。

从未见过他这般卑微模样的我,一时之间觉得好笑。

爹爹未曾接过宁韫双手递过来热汤,而是提筷夹了小炒肉放进宁韫的碗中,揶揄道,“女婿公事缠身功高劳苦,无需做盛汤布菜这等俗事,来,多吃点。”

宁韫刚刚坐下来,便被这一筷子吓得立马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捧着碗道谢,复又乖巧低头认错,“爹,娘,归宁大事,是我不好,耽误了时辰,还望爹娘谅解,定不会有下次。”

“监察御史公务繁忙,我等又岂敢怪罪……”爹爹脸色不善,冷一句热一句。

我本想出言为他辩解几句,姐姐一把按住我,将小乐儿塞进爹爹怀里,起身解围道,“妹夫身居要职,来晚实属身不由己,也没误事,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爹,您瞧你,怎么说妹夫也是初次回门,如此严肃吓着妹夫了……”姐姐走到宁韫身侧,轻拍他肩膀,按着他坐下,示意他莫紧张,“爹爹本是嘴硬心软,心疼妹夫在都察院辛苦,妹夫切莫误会……”

安然给的台阶不动声色又顾全了双方颜面,宁韫连连点头称是,识趣地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姐夫趁这机会起身斟酒,酒入杯盏,香醇扑鼻,自然也缓和了不少的尴尬局面。

饭后娘亲拉我回房说话,迫不及待地问我,“曦儿,宁韫待你如何?”

我一时觉得奇怪,难道是爹娘觉得宁韫待我不好,才会怪罪于他?

可是他们又是哪里看出来宁韫待我不好的?就因为回门回得晚了些?

“他待我,与从前并无二致。”我如实回答道。

娘亲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似乎是不信我的话。

“他今日真的是因公事缠身,并非刻意怠慢。”我解释道。

娘亲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我额头,恨铁不成钢道,“傻丫头,才嫁过去几日,这心便同人家一道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无奈苦笑。

宁韫待我,的确一如既往。

并未因为我是安曦还是他宁韫的娘子,而改变分毫。从前时,他唤我阿曦,爱护宠溺,以礼相待。如今来,他唤我娘子,依旧相敬如宾,亦未逾越分毫。

“娘就是担心,怕他是因利用你,娶你过了门,但实则心里还惦念着与公主的婚事,而刻薄于你。”娘亲叹了口气,“你是不知,你爹这几日总是坐立不安,夜里也总是安睡不下,不停地与我分析,说这宁韫放着公主不娶,为了仕途委曲求全,心中定然憋屈,怕你嫁过去受苦受委屈,越想越气,越想越睡不下……我原先也觉得宁韫这孩子没有什么坏心眼,总归是不会对你坏到哪里去,可听你爹说得多了,我这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再加上今日,新婿初回门,本也不是小事,他都能如此不放在心上,可想这平日里又该如何怠慢冷落于你……”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再解释下去。

要说都察院公务繁重,可我也是瞧见与他共事的同僚谢大人,每每傍晚时分都携夫人出门散步,路过宁府门口时,还会与我打招呼。

可宁韫总归是要过了戌时才回府。

我百无聊赖地食过晚饭,早就困得眼皮打架起来,早早睡下了,夜里醒来不见他回房。

新婚两日,他始终都没回过新房歇息,夜夜宿在书房,我再愚钝也大概感觉到他是刻意避着我,可又不知是为何缘由。

原本想着他不来,我亦乐得无需应付,可如今经娘这么一问,问得我心下也没底起来。

也才明白过来,方才饭桌上那一出,是爹的下马威,意在震慑宁韫,给我撑腰。

不禁心头微暖,眼底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更怕娘亲误会了去,我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了回去。

娘亲见我神色不对,非要拉着我瞧,我赶快转换话题,“娘,您放心吧,他待我很好,公婆也待我如同己出,早前些日子,婆婆便准备好了归宁的礼品,还特地交代了府中上下都要依我的吩咐行事……”

“这样最好,”娘亲总归是信了我的话,末了还忍不住交代我,“你呀,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和爹娘说,要是那宁家小子真敢对你不好,爹和娘定不饶他!”

算起来,到底宁韫是待我不好,还是很好,我竟也说不明白。

他温言软语,体贴入微,可又刻意逃避,不释缘由。

他对爹娘不违不犟,可我总觉得他心中有打算,一切尽握在手心,明着顺从实则是在用其他的方式来违逆。

他对岳父岳母温顺低头,到底是真心敬畏,还是虚伪演戏。

姐夫说过,宁韫心思深沉,是有筹谋智慧之人。

我本就是简单直接的个性,自小到大,心眼里藏不住一根细针,他的筹谋,我看不清楚,也读不明白。

从赐婚的旨意下达安家起,我的心绪都是起起落落。

想起从前的好,我偶会觉得我的宁哥哥兴许就是爱我的,从未更改过半分。

可掺杂起他退婚又求婚的作为,难免析出他的手段与居心,我的心里便又不坚定起来。

如此患得患失,难以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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