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子里打捞装备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完成。
黎簇醒来时阳光明媚，走出帐篷的一瞬间让他难以适应，过了片刻他看到，考察队和摄影团的人全都集中在海子附近，董寒年也在围观。
到了人群边，他发现吴邪王达明二人正在摆弄考察仪器，几个当兵的还在水里继续打捞。
“我现在没心情回答你的问题。”吴邪摆了摆手，没理他。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人群骚乱。
“怎么？”吴邪问道。
董寒年给他让了个位置，轻抬下巴指着捞上来的装备，示意他看。
“这不是我们的装备。”一个士兵说。
其他东西倒是认识，唯独其中一件，并不属于考察队，那是个金属皮包着但重量很轻的物体，网球状大小，铁锈被铆钉遮盖。
“和这堆装备一起捞上来的，之前没注意，刚才整理才发现，看样子，这东西原本就在湖底。”
吴邪用脚碰了碰，边上的人生怕是炸弹，惊叫着后退。
黎簇看清是个什么东西，猛地一激灵，对吴邪道：“你最好别用脚去碰，最好别碰。”
听他话里意思，这东西疑似一种生化污染源。
吴邪不再动那个东西，见状，黎簇为此感到小小的得意，心里舒服了很多，看吴邪的眼神也变得更顺眼了。
考察队因为变故个个心情不佳，检查设备是否还能使用成了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包括王达明，不必帮忙的董寒年坐在篝火边瞥着考察队的整理工作。
把考察仪器抛入水中无非两种目的，要么阻止队伍继续前进，要么诱导发现水下的东西，不管怎么看，第二种可能性都更大点。
吴邪和黎簇几人对整件事有相同的猜测，通过推断第一种可能的矛盾点，他们锁定了第二种可能，到底是什么人希望他们发现水下东西尚有待考量，重点还是那东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黎簇对吴邪道：“我觉得，要再去水底看看，有没有运输工具残骸或者建筑废墟。”
是个不错的办法，三两句话之后，吴邪就把时间定在了晚上。
他吩咐王盟：“去和那群学究们说一下，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我们晚上要去湖中心做地质采样。”
正巧晒干那些仪器也需要两三天时间，考察队便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而摄影团继续研究着昨天的断壁，很快喧闹起来，一个摄影师正招呼他的队友去看古城遗迹里的壁画。
黎簇伸着脖子朝那边张望：“他们这是发现什么了？”
“宫殿。”
这解释比吴邪还简略，黎簇呆了好半晌，见董寒年蹲低身子斜侧着贴近地面的举动，他有点想不明白：“宫殿怎么会在下面？”
“这里是沙漠，宫殿建在地上吃土吗？”吴邪淡淡道，“跟我们没关系的事，不管。”
董寒年拍干净手上的沙土，一边站起来，眼神揶揄地睨着感觉到尴尬的小孩：“怎么，你想和那些人一起，下去看看地宫长什么样子？”
黎簇感觉她话刚说完，已经有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除了吴邪还会有谁，他心里叫苦不迭，这女人怎么总针对他？
“我才没有……是你想跟去看还差不多！”
“真不巧，我更好奇海子里的秘密。”董寒年眯起眼睛扯了个呵欠，看上去跟没睡醒一样。
吴邪的注意力自捞上来的东西处抽离，看着疑似发呆望天的人，没过两秒，她把头转了过来，目光与吴邪相对，不发一语，他忽然有一种她是张家人的错觉。
事实也证明，她的确很强大，冷漠只是她待人处事的外表，但是在她内心里，未尝没有一份善良。
“去睡会儿吧。”
董寒年眸里露出些许疑惑，吴邪笑了笑，又道：“看你很困，只是个建议，要不要去休息调整下状态，决定权在你自己。”
“提议不错，”董寒年移开视线，想得这么周到，这份细腻心思倒是不同于其他同行，她还以为，他会对她提些关于古潼京的问题，“晚上见。”
“晚上见。”
目送董寒年回了帐篷，吴邪看一眼王达明，王盟刚从那边回来，晚上的考察应是谈妥了，要是不成也没关系，给考察队的骆驼在饲料里灌伏特加并不是太难的事。
沙漠里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就是有没有风以及温差，当然，只有初次进沙漠的人才会期望着起风，可当风快来了，他们就会知道沙漠里的风绝不是什么好的存在。
到了晚上，摄影团的人才从地宫里回来，个个都一身伤，大喘着粗气，王达明安排跟下去协助的学生更是差点把命搭进去，但这并不是最惨的。
摄影团有人失踪了。
董寒年刚刚睡醒，就被这个消息糊了一脸：“……”
带摄影团一块进沙漠找古潼京暂且不提，让自己学生跟队下地宫，不知道王达明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听王达明说想要再下去看看时，董寒年脸色沉下来，上赶着送死，玩命到这份上，她简直想吐槽一句没脑子。
看着王达明希冀的表情，她顿时明白过来：“你想让我也下去帮忙找人？”
王达明点了点头。
“老王，”董寒年扯着嘴角，露出个面子工夫的笑，“你发善心我能理解，前提是——得有命回去。”
王达明一瞬面露苦色，刚才和关根商量这事，他的想法几乎与董寒年一致，他们两人都不赞成为了找人而触发未知的风险。
王达明心里产生了犹豫。
“领队，海子动了！海子动了！”这时，营地里喧嚷起来，是那个卷毛学生，语气着急无措。
“怎么回事？！”王达明一愣，连忙跑到海子附近。
只见海子里的水跟烧开了似的剧烈沸腾，周围的人吃惊地各自议论，围着海子指指点点。
而水底下明显传来奇怪的异动声，月光倒映在水面上，被割裂成细小无数的碎纹，岸边已经有水向湖中心退去的痕迹。
吴邪看着水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摄影团那群人在地宫里碰到机关的举动，致使海子提前开始了运动。
董寒年分了点余光看他，视线更多落在沸腾的海子上，“整个水底都在翻腾。”
“海子要去别的地方了。”马日拉的话语适时解答了队伍的疑惑。
没关系，还有时间。吴邪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平复着内心升起的一点烦躁，掸掉烟灰将烟掐灭，随手丢进垃圾袋里，淡淡开口：“下地宫，找人，上来之后继续往前走。”
地下宫殿的入口，处于塔楼前一块石板之下。
当兵的和当地人，以及伤患和负责照顾的人都留在了地上，其他人一个个跳进漆黑的坑洞里，吴邪抬手挡住要跟在考察队一人后面下去的黎簇：“你，跟在我后面。”
黎簇微愣，递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不由琢磨吴邪这么做的理由，一抬眼，就见董寒年无声看他，眼神里杂着点玩味与催促，黎簇无法，只能暗骂着往下跳。
还能有什么理由，这两人摆明了在一唱一和地憋屈他！
董寒年落在最后头，通过段地下通道，她看见地上出现些年代久远的白骨，摆放比较刻意，总共有着七根指头。
人骨下面覆沙的石板上刻着浮雕，据王达明所说，这是月氏文，记载了古潼京某代城主的生平。
再往下走，通道明显变窄，两边墙壁上挂满了干枯的植物，透着阴凉凉的气息。
一路上非常平淡，通道两边隔几米距离就立着个石像，王达明面露困惑，这和他学生提供的信息并不相同。
连续两个拐角以后出现了道石门，摄影团领头的那人身体一抖，颤着声线说道：“这里有机关，限制承载的重量，可是当时已经坍塌了，怎么又复原了……”
“小董，”王达明皱着眉，立时想到和董寒年认识的那次，探到宫殿中心竟有着对称结构，以重量恒定，同样是相同入口可以进入，“是不是？”
董寒年会意拍拍王达明，把手电递给吴邪：“关老师帮忙给照个亮。”
她对这地宫的结构有些了解，吴邪挑眉看她几秒，伸手接过：“小心点。”
董寒年轻嗯一声，向着有机关的那侧墙壁跃起，双脚点几下墙壁靠近了机关，拽起铜环往外一拉，脚下再次轻点，身体凌空旋转落回原地。
机关同时运转起来，铺着重量机关的地面缓缓下沉，露出台阶，石门跟着翻转。
众人因此惊叹不已。
走进殿里，地面下方烟雾缭绕掩盖着中央和坑似的地方，看两边墙壁的兽头设计像是个池塘。
池塘中站立二三十具干尸，干尸被细小的白色绒毛状颗粒包裹，十来艘小木船夹在干尸队列里，上面扣着木板形同简易的棺椁。
王达明问摄影团的领队之前有没有碰到这个，后者连连摇头，从通道那里就已经和上次有了许多不同，他想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机关？”
王达明沉吟道：“现在看来，这个地宫并不完全对称，或者说，你们之前碰到了什么机关，导致地宫整个结构都不再平衡对称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下面能过去吗？”
吴邪看一眼询问主意的人，“干尸上是一种孢子植物，遇水胀大，吸入会堵塞气管让人窒息。”
目前可行的办法就是有个人踩着船慢慢到对岸，在池塘两端连起一条绳索供大家穿过去，有个前提，所有人需要捂住口鼻避免孢子侵扰。
不用多说，这牵连两岸绳索的任务落在了董寒年身上，她的身手大家有目共睹。
“……”就挺想骂人的。
麻烦，董寒年懒得忍了，当场翻了个白眼。
原路返回向来不是自己的作风，董寒年面无表情接过绳索，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出‘轻功水上飘’。
这种程度的危险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叫事，也就是干尸上的东西飘起来会惹出点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又要吵架，和一群外行争论太费口舌，否则她能在船棺上来回跳舞。
短暂的几分钟之后，考察队的人惊叹看着董寒年成功在池塘对岸站稳了脚跟，并固定好绳索，他们在王达明的带领下挨个攀上绳索，仰对着墓顶移动到对岸去。
毕竟都是普通人居多，还有刻意隐藏自己的人在其中，独独过这么个池塘就费去了近一小时。
最后剩下黎簇和吴邪两个，吴邪一把给黎簇扣好安全绳，将他推起。
吴邪是要断后，董寒年不禁想起多年前吴邪那体质，闷不吭声拨开人群站到了池塘边，紧紧盯着对面。
“我靠！！”
大概是太紧张了，黎簇手心出汗，差点没抓稳，身体悬空了半截，绳索晃动起来。
果然，吴邪的运气遗传到了他带来的小孩身上，其他人都顺顺利利的，只有黎簇闹出状况。
“……”
吴邪目光紧锁在绳索上颤颤巍巍、动都不敢动的小孩，自己跟着一愣，黎簇这么点背，他也有些没料到。
就他和黎簇这运气，都可以组团出道了。
吴邪轻啧一声，把绳扣与绳索连接，身体翻起爬上绳子，慢慢靠近开始发抖的小孩。
“黎簇，”他开口唤回年轻人混乱的思绪，“要是想继续停在这里，我不介意把你留下，跟这些干尸做伴。”
……他都挂这里了，吴邪这老男人居然还在威胁他！
黎簇心里越想越愤怒，热血上头，不服气地双手双脚使劲，整个往上一提贴近了绳索，长时间悬挂半空的失重与脱力渐渐消散，他继续往前爬。
这激将法怪幼稚的，虽然管用，董寒年压了压嘴角，轻轻哼笑声，拽住黎簇的衣领把人从悬空的怪异感中解救出来。
她心情不错地看着黎簇：“怎么样啊，还能接着走么。”
黎簇心情就很不美好了，特想一屁股坐地上，心想道，就这么和这两人搭话下去，用不了几天他多半也会被这两人传染成傻逼。
等到从沙漠里出去，他一定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的文凭。
他要用高智商碾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