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下午四点，夏落染终于把稿交了上去。
拔掉耳机，她的腿踢到了书桌下的一个箱子。
夏落染蹙了下眉，弯腰抱起打开。
是她高中留下的一些笔记。
想着林之遥可能需要，她把文综的笔记和错题本以及收集的资料册理出来，完全厚厚的五大本。
她的三年高中积累啊。
指间猝不及防地摸到一本纯黑色外壳的笔记，和夏落染一堆五颜六色的本子格格不入。
她拿起翻了翻，呼吸一下子屏住。
那是高三最后百日的时候莫辰逸为了照顾她的数学，替她整理的一道题对应一个知识点的笔记。说是等高考完再还给他，谁知后面两人闹了不愉快后莫辰逸出国这也就忘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这几天他们两个多多少少也有聊天，不过是很日常的问候，有时夏落染回完后那边就没了动静，但总是会在过后认真地补回。
这次那边几乎是秒回：【我的笔记？】
【记性挺好】她敲着字，【回去拿还给你】翻到某一页。
是她当时最不会做的导数。
那人在那一页的标题上写着：
“再走一段路，天就会放晴。”
夏落染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涩，那段两点睡六点起的生活，好像在现在看来，都有了回报。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个累赘，虽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总感觉父母会丢下她和哥哥隐约和这事有关。
父母亲不告而辞，哥哥也远渡重洋留学，她的高二高三，无数次崩溃地想，
自己就是个没人愿意带在身边的累赘。
可能是离得近，又或许是一年的同桌相处，莫辰逸的出现，把她一次次地又从崩溃中拉出来。
初秋，风轻吹过蓝白相间的校服裙摆，她攥着书包带，眼眶微红，沉默了好久，慢慢吐出一句，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少年扯扯嘴角，轻轻揉她的脑袋。
眼神坚定又炙热。
“你炽热而又真诚。”
莫辰逸提出追求她的时候，她明明是想一时冲动答应他的，但她也明白现在不只是学生时期那种欣赏和敬佩的感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时冲动并不是可靠的。
三年时间，她也曾在夜深人静之处偷偷想念他，但是她并不确定，莫辰逸对她，到底是一种曾经的感觉还是什么。
她是那种一旦决定天也改变不了主意的人，也是那种一旦对方从她生活中抽离出去会难受很久的人。
当初对莫辰逸的那份欣赏，让她整整难过了三年还没走出来。
还是源于骨子里的那份不安全感。
害怕被人抛弃从而不敢开始去用力感受任何感情。
夏落染叹了一口气。
就现在这样，她手指划过这几天和莫辰逸那些聊天记录，不咸不淡，像之前一样，慢慢补回原来那些不愉快，
慢慢发展慢慢了解吧。
他们正值青春年华，既可以肆意奔跑也可以放慢脚步。
…
莫珉知看到了莫辰逸给他发的短信。
【好好休息】
【及时复诊】
捏着手里的药和病历，他终究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
响了几声过后被接起。
“喂。”
“是我。”他盯着马路边匆匆走过的人，不紧不慢道。
“什么事？”莫辰逸那头也安静，大约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们现在都在同一个地方，”他眼底的笑意并未到达，“我想你也不想要莫设衡找到这吧。”
“嗯。”莫辰逸显然不想和他说太多，只想和他速战速决。
“之前在燕澄那边，你不是也被他抓过一次吗，反正我们现在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他悠悠开口，“那不如来做个交易。”
“呵，”莫辰逸扯了扯嘴角，“交什么？”
“我下午看你那老师对你感觉挺满意的，这样吧，只要你顺利通过这次实习期，且保证不被莫设衡找到，我就让你成为你想要的人吧。”
“你有这么好心吗，”莫辰逸悠悠抓住他的为人做事风格，“我不过是你的替身，这种无意义的交易有何作用？”
“谁说的呢弟弟，”那头轻笑了声，“在我眼里，你从来都算不上我的替身。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
“你自认为你在管理方面上有我的几分？替身这一说法，不过是莫设衡当初想要囚禁你的说辞，换个说法吧，因为国外的舆论压力，所以莫设衡才让你在那几年出手，免得其他人虎视眈眈。”
“可现在呢，你也看到了，我在这，莫设衡会怎么选择，你，还是我？谁更有利于他，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而且你要想清楚，谁更有力，与谁联手最好。”
“行，”那边轻笑了声，答应了，“你的条件呢？”
“也很简单，我在这的一切事情包括住院的消息，不允许透露。还有，不要出国。”莫珉知停顿了下，“如果你转正，我要有什么大事上手术台，我要你跟着一起进。”
莫辰逸不知道他这打得什么算盘，眯了眯眼：“你其他条件我答应，但进手术室这事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只能尽力。”
莫珉知不置可否，哼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算是达成了吧。
莫辰逸盯着还留在联系人界面的手机出了神。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那么反对他当医生。
曾一度放狠话“你想当我可以把所有路都给你堵死”“你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圈养着”的人，如今却做出了这番举动。
…
莫珉知洗了个澡后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看着夏鹿扬平时坐着的位置，想起几次他和他关于他弟弟的对话。
“你明明也知道辰逸他不爱商场，他学是学了这些知识，但他心不在那。”当时的他正心憋得慌，倒吸了一口凉气，夏鹿扬把药拿给他，继续道“上次我看他胸牌上是心外科。”
心外科。
莫珉知拿着水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他成为医生，对于你和他而言，不都是最好的结局吗？你需要一个随叫随到的医生，他需要一个可以理解他的人。两权相比，你不觉得你退一步会更好吗？”
“他已经退了很多你没发现吗？”夏鹿扬接过他的杯子，盯着他那双喘得有些发红的眼，“那几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曾有几次他来向我线上请教时，我知道他已经力不从心，但因为你不得不继续。”
“好在你最后是好了，我是很难想象他那几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你了解你的父亲，你应该可以想象到。”
莫珉知不说话。
“你好好想想，我不是在劝你，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
“你们两个，”
“是真的得和解。”
“莫辰逸，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子，也绝对不光你看到的那样。”
“嗯，”莫珉知扯过毛毯，“我知道了，我会的。”
“其实，你一直都有这想法吧，”能让一个多虑的人一下子答应，夏鹿扬深知自己是没这能力的，“只是需要一个人去捅破而已。”
“他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莫珉知低头呢喃了句，也不知道在指哪一件事。
…
夏落染回宿舍连上网后，刚好收到楚钰的消息：【发给你两张图片，选一张作为封面】
连着两张封面图。
一张偏文艺，一张偏激进。
《初眠》并不是一本文艺的小说，剧情很跌宕起伏，夏落染一眼就相中了第二张图。
【第二张图吧，谢谢楚编辑】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昂】
…
刚把最新一章写完，夏落染把在家码字积攒的两章一起发完后闲来无事地刷了刷微博。
热搜第一赫然写着【爆！夏氏总裁新上任】，旁边的字也是一个红色的“热”。
夏落染点进去，正好看见她哥从车上下来。
还好她坚持要先回来学校再让夏鹿扬回公司。
怪不得要回来的时候夏鹿扬一席西装，明明坐飞机就是穿休闲服最为舒适。
夏落染看着视频，应该是好几十个记者在大门口蹲了很久，刚好夏鹿扬下车要进去公司被逮住了。
画面里的男人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俊脸虽带着职业假笑但也让人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他被围住，没法走一步，只好礼貌地接过话筒。
夏落染想到中午吃完午饭夏至深在餐桌上对要回去的他说：“可能现在不少竞争对手都透露出了公司新地址，董事会那边的人也在昨天就到了。但因为没有正式通知，不少金融和娱乐记者想必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你了，这种新闻也是带着点消遣性的，务必做好应答，可以抓住这一机会公开。”
她爸真是料事如神。
“大家好，我是夏氏集团的新董事长，夏鹿扬，也是夏至深先生的儿子。”那头的人压低了声线，不急不缓地说道。
“请问夏先生，您对接手公司有什么看法吗？”
“喔，”夏鹿扬浅笑了下，“我作为长子，这是我必不容辞的责任与担当。”
“当初夏至深先生敢于在十几年前迁出国外，是那时不可多得的决定，因此也被无数人耳熟能详，现在想问夏先生，父亲做的这个决定您怎么看？又为什么回国发展？”
这个问题很刁钻。
一方面是在问夏鹿扬对夏至深的看法，一方面又在暗示夏鹿扬是否可以超过他父亲。
“家父的决定在我看来是正确的，我只能说时代在改变，前几日家父的直播我相信各位关心此事的记者也有了解过，所以不做多解释。回国一事我与家父皆考虑许久，也是基于目前所有情况所做的决定。”
“那夏先生…”
夏鹿扬的手机响起铃声。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我还有事要去开会，就先到这吧，感谢大家的关心，也请注意安全问题。”
夏鹿扬潇洒转身，已经做到回答得滴水不漏的他自然不可能再被记者围着，这次很快就进门了。
视频结束。
夏落染点开了评论区。
因为早些年国家出现什么自然灾害问题时，身在国外的夏氏集团第一时间总会站出来捐款和帮助，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带着恶意去看待公司迁回国这一事，反而是在讨论增加国内GDP的数据。
还有一点夏落染看完忍俊不禁。
评论区已经有好些人把夏鹿扬的身份爆得一清二楚，最为重要的都是在关心他是否单身。
往下划拉了几下，夏落染发现用于推销和发布招聘以及时不时发捐款图片之外静地没人的夏氏集团官方微博号也破天荒的发了一条消息：
【老板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底下是一大堆评论，稀奇地有十万+。
【小夏帮我转告你们老板，现在去招聘还有没有机会啊呜呜呜呜】
【前两个星期还没挂牌在招聘我以为是什么三流公司，对不起打扰了是我不配】
【我现在就飞过去应聘你看可以嘛】
【小夏可以多拍几张老板的照片吗求求了】
【qwq真的很有总裁那个味道啊】
【清醒点人家就是总裁】
截了个图夏落染立刻发给了夏鹿扬。
山野有雾灯发送图片。
山野有雾灯：【单身狗】
那边回：【公司新来的微博管理者】
山野有雾灯：【笑死我了一看就是个小姑娘】
二百五：【……】
此时夏落染的微信群也炸了。
大多来自于四人小队里那两个8G上网冲浪的。
钟爱水煮鱼：【不是姐，你藏得好深啊@山野有雾灯】
江河与川：【我真的和夏氏集团的总裁有过交流？！】
钟爱水煮鱼：【纯粹富二代啊夏落染】
钟爱水煮鱼：【夏学长也太酷了吧，要颜值有颜值，要成绩有成绩】
山野有雾灯：【昂我没瞒过你们啊】
钟爱水煮鱼：【放屁】
江河与川：【我怎么不知道】
山野有雾灯：【我之前不是说过我爸妈在外地工作不回家吗】
【那你也没说是这号人物啊】这下江祈年和宋知蕴都发了同样的话。
山野有雾灯：【喔好吧】
山野有雾灯：【我的错】
山野有雾灯：【不过别说昂，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两关系，不然我在学校混不了】
钟爱水煮鱼：【你懂的】
江河与川：【见者有份】
夏落染发了五百块钱的红包。
那边立马点完了两个。
江河与川：【好的老板】
钟爱水煮鱼：【我做事你放心】
夏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