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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五)(1 / 1)

沐星辰解除天天身上的封印,抬脚离开。

“星辰。”沐北月在身后叫住她,轻声道,“谢谢。”

沐星辰头也不回,懒得反驳。

孟修心软得一塌糊涂,并步跟上,准备同她摊开来说,不想转入另一条街时,就遇到商如君商应带着舒尔和雅雅过来。

几人眼睛红红的,看到沐星辰,又忍不住拭泪。

“姐姐!”舒尔和雅雅兴奋地扑过来抱住沐星辰,“姐姐,我们好想你。”

三年不见,两人已经长开,尤其舒尔窜得比沐星辰还高,沐星辰感慨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姐姐也想你们。”

“姐姐说谎。”雅雅道,“姐姐要是想我们,就不会不见我们一面就离开。”

商如君嗔怪道:“雅雅说得在理,我们不来,你是不是又要悄无声息地走了?”

“怎么会?”沐星辰有些感动道,“我正准备去清乐坊呢。”

商如君佯装生气道:“就爱哄我,这是去清乐坊的路吗?”

沐星辰嘻嘻道:“姐姐真是火眼金睛,清乐坊我是要回的,但现在我还有其他要事。”

她侧着头,对着后面道:“出来吧。”

一截红色衣角慢慢伸出来,“嘿嘿,星辰。”

沐星辰道:“走吧,去乌唤城。”

乌煦和一个激灵,她还记得沐星辰说,她要杀的人,会自己动手。她没杀临江城的人,那就是要杀乌唤城的人?见沐星辰心情不错,趁机讨价还价道:“星辰,你要有怨,往我身上撒好不好?不要杀我娘。”

那只是她没有想好怎么报复乌唤城,随口用来吓人的说辞,沐星辰道:“不杀人,但该负的代价必须偿还。”

乌煦和高兴地蹦了两下,“真的?”

“别高兴得太早。”沐星辰道,“听说你们乌唤城有不少宝贝,我娘也该有一份,我拿回来,不算过分吧?”

两城联姻,乌唤城合该陪嫁,结果乌嫀什么也没有。

“不过分不过分,那是姐姐应得的。”乌煦和道,“姐姐去了,就该是你的。还有我那份,你若喜欢都给你。”

沐星辰道:“不必,该是我的,我就拿,不该是我的,我也不要。”

乌嫀的陪嫁,加上乌家的补偿,沐星辰一共拿到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少量灵石和丹药法器,折合下来一千万两,约莫是乌家大半身家,瞬间从穷光蛋变成富婆,沐星辰美滋滋地回了清乐坊。

商如君张罗了一大堆吃食,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看着可口极了,却单独给沐星辰盛了一些用花草做的汤。

商如君道:“我知道你们修仙之人不食凡间五谷,这些灵花,还是阿应种的,你快尝尝。”

沐星辰笑着喝了一口。

“怎么样?”商如君道,“我的手艺没有退步吧?”

沐星辰咂咂嘴道:“好喝,不过……”她拿起一只鸡腿大口塞入嘴中,含糊地说道,“灵花灵草固然好,还是鸡鸭鱼肉得劲。”

吃完饭,沐星辰倚靠在栏杆上看着天空,满天星辰,绚烂耀眼。

“真美啊。”沐星辰叹道,伸手弹出一颗流光,流光到达一定高度后,嘭地像烟花炸开,“这么美的夜晚,没有美梦相遇那就太可惜了。”

“你做了什么?”孟修一眼看出那颗灵力珠的不同。他现在完全不担心沐星辰会做出偏激的事,只是好奇。

沐星辰拿出千缘镜,镜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昏睡的人,有男有女,看得人眼花缭乱,她凌空一指,千缘镜中的画面便在半空放大,沐星辰选中一人定格观看。

“今夜,他们都会拥有同一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就叫尘埃吧。”沐星辰笑眯眯道。

她说过,不感同身受,哪会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既然他们只想粉碎太平,那她偏要打破他们的美梦。

当然他们可能觉得,别人受伤,是自己心里脆弱,与他们何关?他们不过只失言一二,又怎么算构成伤害?

没关系,在她这里,凡错要改,法要责众。

……

尘埃的生活一向风平浪静,按着人生轨迹,到了年龄就娶妻生子,养家糊口,承担起一家之责,没有波折不算好也不算坏。

有一天,他上街赶集,手里拎满了东西,正走着,有个老人摔在他面前。他好心去扶,扶完就走,那老人却拉着他不放,张口就嚎:“谁给我评评理啊?这人把我撞倒了就想跑。”

周围的人聚过来,“小伙子,撞了人怎么能不负责任?”

“对啊对啊,万一老人家出了什么事,你可就是杀人犯了。”

尘埃一下子就懵了,听到杀人犯,心脏都跳了出来,“不,不是我撞的,我没有撞她。”

“小伙子怎么还撒谎呢?不是你撞的,难不成老人家会自己摔倒,诬陷你?”

尘埃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附和道:“是的,就是她自己摔的。”

围观群众半信半疑。

老人家见状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腿都断了,怎么诬陷你?你们看他,又不是有钱人,谁会冒险拿性命诬陷他?”

“就是就是。年龄大了都怕麻烦,一点小伤小痛就能要人命,谁会想不开这样做?”

尘埃大声道:“可就是他自己摔倒的,我没有推他。”

他急切地向别人解释,企图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没有一个人信他,得到的却是鄙夷憎恶的眼神和别人的口水唾沫。

“这小伙子长得还行,怎么心恁坏?”

“什么还行?明明就是尖耳挠腮贼眉鼠眼样,一看手就不干净。”

“我没有!”尘埃大喊,他不明白,他们怎么能不辨是非,就擅自定下他的罪责,还恶意揣测他?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穷疯了吧,一点医药费也不肯出。”

“看他的表情,我都快相信他是真的没推人了。”

“我没推!”尘埃听到有人愿意相信他,再次强调。

岂料,那人话锋一转,接着道:“演技这么纯熟,这事肯定没少干。”

尘埃崩溃了,“我说了,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他。你们为什么相信他,却不相信我?”

别人看傻子一样看他,“老人家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倒是你,穿得不怎样,却买了这么多东西,有猫腻。”

尘埃大吼道:“这是我自己挣的,这是清清白白的钱。”

“已经有人报官了,清不清白,府衙上说。老人家你别慌,我们帮你作证。”

官就像压在百姓头上的一柄利剑,没有哪个百姓不怕官,尘埃本就心慌,听到这些人要帮老头子作证,那他还有活路?尘埃当即推开人,慌不择路地跑了。

但他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更是坐实了他就是推人的凶手,使得围观者更加振奋,几个高大的男子三两步就追上了他,捆着送了官。

这些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作证,“就是他推人摔倒,还想肇事逃逸。”

县官惊木一拍,吓得尘埃瑟瑟发抖,“你们可亲眼看见了?”

“是,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他们说谎。”尘埃极力争辩,“他们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在诬陷我。”

“诬陷你?”县官道,“你们以前可认识?可有什么争端?”

众人纷纷摇头,“从未见过,更无争执。”

县官看向尘埃道:“那你说,他们为何要诬陷你?”

尘埃也很想问:“我们生平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诬陷我?我根本没有推他,你们也根本没有看见。”

众人挺直了胸膛正义凛然道:“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助人为乐而已。”

最后,县官例行询问:“尘埃,你可认罪?”

尘埃大声道:“我不认,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摔倒的。”

这么多证人,彼此间又无关系,县官当然不信尘埃,“好你个刁民,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竟然不认罪?”他抽出令牌扔在堂下,“来人,给我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我没有罪,我是无辜的。”尘埃挣扎着,“真的不是我。”

然而他的话始终无人在意,板子落在身上,疼得他哇哇乱叫,痛哭流涕,“不是我推的,大人,我真的没有推他。他们在诬陷我。”

有这些人作证,府衙很快结案,罚尘埃六十大棍,在大牢关了十天,并承担老人的医药费。

这么多天,尘埃又委屈又愤怒,明明不是他做的,那些人却一个个煞有其事地指责他,还做假证。

尘埃不服,出来后在那里奔走,终于逮到机会,那老头竟然还敢用同样的方式敛财,这一次被尘埃和被碰瓷的那人拿个正着,扭送到官府。

尘埃洗清了罪名,又拿到了赔偿,但回到家后,家中已然大变。

邻居听说他被下了大牢,断绝了和他家的来往,路上见到他,跟躲瘟疫一样,跑得飞快,还当着孩子的面污蔑他,甚至污蔑他的孩子。

妻子难产后,尘埃没有再娶,膝下只有一个孩子小尘,现在已经五岁了。

尘埃回家那天,邻居正在气势汹汹地训斥小尘。

小尘反驳,邻居不听,“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是杀人犯,手脚不干净,你能是什么好东西?快点拿出来,不然就送你和你那杀人犯爹一起蹲大牢。”

小尘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胡说,我爹是清白的。”

“你爹都进大牢了,清白什么?听说他为了逃避罪责,在公堂上撒泼打滚,被打了六十大棒,你这孩子,好的不学,尽学你爹嘴硬坏心肠是吧?”

邻居说完,其他人开始叮嘱他们的孩子,“你们看到了,这孩子手脚不干净,以后都别和他玩了,哪天偷到你们身上,知不知道。”

孩子们不知事,只能顺从家长的话,懵懵懂懂地答应下来。

有人还在说个不停,小尘不知道怎么反驳,急得泪水都淌了下来,委屈地哭得不行。

尘埃心上一把火噌地就燃起来了,“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呢?你才是杀人犯。”

邻居拉着他家小孩往后退到安全距离道:“杀人未遂也是杀人犯,现在谁还不知道,你尘埃竟然动手杀老人!”

尘埃大怒,甩出府衙的判书,“看清楚了,我是无辜的,是那老头诬陷我。况且只是推人,哪里就成了杀人犯?”

那邻居嘴硬道:“我又不识字,谁知道这文书是真的还是假的?”

尘埃吼道:“若我是杀人犯,还能安全地站在这里吗?”

他询问后,才知原来邻居小孩身上开过光的铜板不见了,因为两家孩子时常在一起玩,便怀疑是小尘偷的,得知事情原委,尘埃又气又怒,“小尘还是个孩子,只有五岁,你怎么能随意断定就是他偷的?说话可要讲证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会毁了一个孩子?”

从被老头诬陷开始,这些人怎么都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了?不认识他的人就算了,这些邻居,从小一块长大,相处多年,怎么对他一点信任也没有?

“人都是善变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变。”

有人出口解释,尘埃才惊觉自己把这些疑问说了出来。

尘埃一阵无力,“好,就算如此,现在官府已经还原真相,赦免我无罪,你们向我道歉,向小尘道歉!”

邻居仍不肯,“铜板还没有找到,道什么歉?”

有人打着哈哈道:“那什么,家里还有事,散了啊。”

也有人轻描淡写道:“抱歉啊尘埃,这次是我们不对,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也是不明真相,尘埃你这么大度,不会怪我们的对吧?”

“不明真相就可以以讹传讹了吗?对我造成的伤害算什么?对小尘造成的伤害又算什么?”

尘埃根本没有感受到诚意。

画面到此结束,做梦的人都被气醒过来,怔愣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现在是懂得反思了,不用多久,便会故态复萌。”

沐星辰嗤笑道:“商大哥,你未免把他们想得太好了,他们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反思自己?如果证明自己是错的,下一次,他们又怎么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舔着脸,理直气壮地指点别人?”

或许他们觉得梦中的话有几分似曾相识,但人的记忆是很怠惰和健忘的,现在的反应,不过是被过于真实的噩梦惊醒,一味陷在被冤枉愤懑难解的情绪中罢了。

孟修道:“接着呢?”

沐星辰道:“这个噩梦可没有时间限制。”

经历了这么多,她比谁都懂得人性的自我回避,当然不指望一个噩梦就能彻底改变这些人,但倘若这个噩梦会伴随终生,在他们忘却本心的时候,时时提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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