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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灾乐祸(1 / 1)

沐星辰当即寻路遁了,毫无负担地出山。

她想着,万一遇上孟修几人,她好心给报个信,剩下的,听天由命。

不过,没有遇见孟修几人,却先碰到了叶行之和小狐狸。

沐星辰眼神一暗,嘴角勾起弧度,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盛凡竟然也跟了过来。

她下意识想走,盛凡却叫住了她,“沐姐姐!”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小孩撒娇,羽毛一般挠人得紧,沐星辰咬了咬牙,可恶,她最吃这一套。

盛凡已经跑到了她面前,绽开一张明媚笑脸,“太好了,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沐姐姐。”

沐星辰狠狠掐了一把她软嫩的脸,恶声恶气道:“什么姐姐,我娘可没有给我生妹妹。”

盛凡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她早就看穿了,沐星辰嘴硬,心肠却软着呢,她抱住她的手道:“姐姐莫生气,经过前晚一战,沐姑娘的身影就像姐姐般高大。姐姐若是不喜欢,那我便不叫了。”

她竟在雾隐山中待了一天一夜了么?沐星辰受不了她失落,“叫吧叫吧。不过,为何是姐姐般高大?”这是什么奇怪形容?

盛凡道:“看见姐姐奋不顾身,便这样形容了。”

沐星辰叫她说得汗颜,盛凡口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是她么?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她不是躺得最快的么?盛凡这是什么眼神?她有些哀愁,盛凡这性子,以后让别人骗了可怎么办?

盛凡见她不解,道:“姐姐不记得了么?是你率先从幻境中出来,打伤了那魔物。”

她好像确实记得幻境消失后,她又提剑刺中了什么,不过当时她忽然突破境界,脑子被突如其来的灵力扰得混沌,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部忘了。

“就是可惜姐姐未曾见到青岳山那些仙师,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清风霁月。”

清风霁月?沐星辰心中翻了个白眼,不都还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盛凡亦担得起这个词,“是你替我疗伤的吧?可有伤到自己?”

那天她有点感觉,却不能确定。

盛凡害羞道:“能帮到姐姐,我很开心,并未受伤。”

“如此便好。”沐星辰道:“你们怎会在此?”

说起这个,盛凡变得有些愧疚,她拉着沐星辰走进一间竹屋,道:“这都怪我。那日我一嗓子,抹坏了小狐狸的名声,百姓们都以为小狐狸凶残暴戾,不敢留它,叶公子不依,就将他们一起赶出来了。”她泄气道,“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

叶行之正在喂小狐狸吃饭,它身体差,嚼不动生肉,叶行之便煮了一锅肉汤,瘦肉炖的软烂,入口即化。他担心热汤烫伤小狐狸,便先用勺子盛出来吹凉,再一勺勺喂到它嘴边,将小狐狸看做人一样悉心照顾。

听到盛凡自责,他抬起头道:“这怎么能怪盛道长?提出赶走小狐狸的,是我那兄长。”

沐星辰本想安慰盛凡几句,但转而一想,他们胆怯于未知,提前驱散风险,她不也是一样,因胆怯放弃救人?她评价那些人就好像在骂她自己,于是只干巴巴道:“确实不怪你。”

但盛凡想得开,很快便将那些负面情绪消化了,道:“你兄长又是怎么回事?”

叶行之不想多说,只道:“无非是兄弟阋墙那些大宅院的阴私手段,盛道长若是往自己身上揽责,倒叫我愧疚难当。”

盛凡不再多问。

富贵人家争斗多,沐星辰见多了不稀奇,倒是好奇他与小狐狸的渊源,竟为了它甘愿舍弃叶府荣华生活,到山野艰苦自力更生。看他行事,着实没有纨绔气息。

小狐狸突然咳了一下,来不及吞咽的肉汤流了出来,沾到嘴边毛发上,叶行之急忙掏出手帕给它擦干净,听沐星辰问起,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回忆。

叶家虽是善水镇首富,叶氏夫妇一生也只得他和哥哥叶颂之两个孩子,但他们却不喜欢他。只因他生来口吃,他们嫌弃他丢人。

叶行之自小便知道自己不受待见。

叶颂之三岁时,爹娘请先生上门为他开蒙,他五岁才被送到学堂读书。读书第二年,叶家抢了徐家一桩生意,徐家七岁的儿子徐骁在家听父亲怒骂叶家,便跟着怀恨在心,发誓要给叶家教训。经过打听,他知道了叶行之独自上学的事,便找人在路上堵他,他双拳难敌众手,被打了一顿,课本也被撕成了碎片。

被人欺负,他下意识想着回家找父母,便一路哭着回家。回去时,父亲正手把手教叶颂之写字,他们不知在谈些什么,叶颂之将父亲逗得开怀大笑,父亲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鼻头,道:“你啊。”

他趁着两人空闲之际,弱弱喊了一声:“父亲。”

父亲闻声扭头瞧他,神色变浅,叶行之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表情和话:“打不过还哭鼻子,真丢人。”这件事不了了之,他虽失落,却并未说什么。后来,徐骁又找人欺负他,他才知道父亲利用这件事得了徐家的好处,自然没有给他交待。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叶颂之是不一样的。

再后来他亲眼目睹,父亲温柔地扶起摔倒的叶颂之,却骂他:“都多大了,路也走不好。”母亲熬夜亲自为叶颂之绣衣裳,却随手将在外面绣娘订做的衣服丢给他;他们眼也不眨地给叶颂之买一千两的花瓶,却连一本几文钱的书也不愿买给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同样是他们的孩子,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他哭着问照顾他的奶娘,奶娘只是叹了一声气,委婉告诉他:“小公子可以开始准备你娘亲的生辰词,一字不差、不重复地说出来,或许她会高兴。”

叶行之便打起精神提前三天背诵生辰词,日夜背诵。

那天,叶颂之送了她上好的祖母绿玉佩,流畅地说了一串祝寿词。娘亲夸他孝顺、有心、贴心、聪明。轮到他时,他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才只够买到一根劣质玉簪,而他说出的祝寿词却硬生生被她中途打断。她随意将他送出的玉簪随手打发给丫鬟,说:“这簪子送丫鬟都拿不出手。”又说,“知道自己结巴,就别开口。”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明晃晃的嫌恶。

伤心之余,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被嫌弃的原因。他开始攒钱去医庐看大夫,可大夫说,口吃是天生的,没法改变。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丧了好几天,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娘亲不愿他说话,那他就当哑巴,这样,她会不会体会到他的乖顺?

可他想多了。

每年辞旧迎新过新年时,都会有很多客人上门拜访,爹娘都会留下远客吃年夜饭。饭桌上客人心血来潮提问,叶颂之口齿伶俐作答,轮到叶行之时,为了避免出错,让人看笑话,让娘亲脸上无光,他便只“嗯嗯啊啊”答。客人一脸一母同胞,两个孩子的差距怎么这般大的表情,娘亲照常夸了叶颂之之后,对他闭口不谈。宴席散后,斥责他闷葫芦,怎么不会说话?勒令他日后有客来访,不得再上桌吃饭,还让他跪在祠堂反省。

叶行之在祠堂跪了一夜,也哭了一夜,他说话不对,闭嘴也不对,到底该怎么做?第二天,他红肿着眼睛去问爹娘,不出意外,又得到一番教训。

他只能哭着问奶娘,奶娘除了抱着他哭之外,也给不出答案。

后来他长大,徐骁还带人欺负他,奶娘被辞退,他连哭诉的对象都找不到。

徐骁将他带出去,他也不反抗,反抗也没用。徐骁将他当做发泄桶,有事没事就扣他坏事帽子,久而久之,混混的名声就牢牢黏在他身上,再也洗不掉。

爹娘也知道这些事,但他们不以为意,生意场上,今日敌人,明日朋友,他们又有了合作,自然重修旧好,叶颂之还和徐骁结成了好友。他们除了只骂他“废物没用”,其余事一概不管,任一些莫须有的名头挂在他身上。

不过人都是会长大的,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渴求谁的爱意。读的书多了,他也懂了许多自得其乐的法子。他在九原山上买下了猎户休息的小屋,每天的日子除了学堂外,便偷偷骑马在山上待上一会儿。

小狐狸便是在九原山上救下的。它中了猎户的陷阱,他无意间听到它的叫声便将它救下。在养伤期间,他时常和小狐狸絮絮叨叨,他将这些年来憋在心里的话都说给小狐狸听,因为小狐狸不会嘲笑它,不会讽刺他。他以为,它听不懂。

谁知伤好后,小狐狸就变成了一个小孩来找他,还打着神药的名头,给了他一颗药丸。叶行之拗不过他,看他不像有坏心的样子,只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便吃了药,口吃果然痊愈了。

魔物作祟,小狐狸为了保护他,和魔物大战,伤重现了原形。他才知道,小孩就是他救下的小狐狸,小狐狸是妖,为了给他炼药,自断一尾。

它本来有九条尾巴。

那尾巴又白又长又软,漂亮极了。

经过这么多年家人冷待,他以为他不会再哭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抱着小狐狸哭得像个孩子。

小狐狸待他一片赤诚,它便是妖,又如何呢?他在小狐狸这里,得到了从未在人间得到过的东西。

盛凡已经被他的故事感动得眼泪哗啦,只恨自己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救下小狐狸。

叶行之被往事勾起了伤感,亦不在状态。

沐星辰罕见地沉默,留下叶行之和小狐狸独处,推门出去靠在树上望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想起魔物和秦越,便问盛凡道:“青岳山怎么处置魔物和秦越?”

盛凡道:“他们逃了。”

“青岳山的人竟未抓住他们么?”若不是时机不对,沐星辰简直想仰天长笑,三位大长老竟然让两只修为不高的魔物逃了?

盛凡倒未谴责他们,“青岳山的那些弟子据说才修炼三个月,没抓住也情有可原。”

“啊?青岳山派来的是那些新弟子?”三位大长老呢?

“应该是派了两批人。”盛凡道,“新弟子先到,剩下三位长老途中有事牵绊,晚到了一刻,只看见魔物的容貌,便让他逃了。”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他们又失去了魔物的踪影。

盛凡毫不担心,十分信任青岳山的实力,沐星辰也不再烦恼,将这件事丢给青岳山的人,专心练剑。

她并没有放弃夺取妖丹,但叶行之的故事勾起了她仅剩不多的良知,她想,反正小狐狸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有的是时间等它自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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