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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1 / 1)

漆门外一声“咣当”水响,王福侧看去,水撒半盆,香兰额头紧贴地面,跪扑在地,因离着些距离,只能看见低低的发髻。

陈叙并未叫别人瞧见抓拽个奴婢就慌然松手,反而手下指力又大了两分,王福被这几分力握的回神,在对上他视线后立即将头低下。

又想起他不叫自己低头,忙又往上抬了三分,一时间无措的头不知往哪摆。

陈叙把手上药罐搁在屏顶,并未多言,缓身转过屏风,背身离去。

直到门吱嘎再次响起,香兰才敢哆嗦抬头,小心往后瞥眼,见人影离去大松口气起身,端着盆往她这走。

“公子没有为难姐姐吧?”她压低着声问。

饶是陈叙离去,香兰也不敢大声说话,王福将药罐握在手心里,缩回胳膊,看着自己掌心处绿褐色的膏体,摇摇头。

“公子叫我回去。”

香兰诶两声,一面拧着巾帕一面道:“这是好事啊,洗衣堂活又累工钱又少。”

她让王福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又嘟囔说起茗惠芝儿两人,说着说着,手中擦拭力气都大了不少,摁的王福不由得嘶了两声。

香兰忙松力道,讪笑几声,又重新浸湿拧干帕子,将她脖颈最后一点泥点子拭去。

“她俩将你欺负成这样,姐姐怎么不告诉公子啊?”

听到这儿,王福陡然抬起声,“我拿刀砍她们,我自己报仇了。”

用不着公子。

心尖又哆嗦。

香兰不可置信顿了手,嘴中押默着“砍人”二字,侧身看了王福两眼,

老实人被欺负狠了发起疯来可比鬼可怕多了。

王福感到后颈湿热,便用手整理着脖颈处的玉子,香兰见她拨弄着红绳,也上手跟她一块整理着,“好久之前就见姐姐一直戴着这个东西,很重要吗?”

她嗯了两声说是,“那是我哥哥的,我得替他好好护着。”

原先在后罩房也就是那个奴才将王福玉子扯去,她才开始失疯。

她低手摸了两下,这是给哥哥压福的,断然不能叫旁人抢去。

***

连着多日暴雨,府邸都跟着静了不少,老太太腿骨受不得潮天,梁嬷嬷又近身到跟前伺候去了。

底下人跟着犯懒,看着下雨,连出来做做样子的戏头都没,各自躲懒窝在屋子里头。

那厢老太太倚在软枕上,眼眸微阖,摇头高叹两声,老侯爷在旁忙扶住她身子,出声叫她别动,转头忙问郎中如何。

郎中换完膏药,起身作礼回道:“雨天潮气重,老太太只要多加休养,少走动,按在下方子每日两副,便可缓解许多。”

老侯爷说好,给了赏钱,叫梁嬷嬷将郎中好生送出去。

看着老太太愁眉苦容神情,以为她是介怀自个儿不中用,便出声安慰两句。

老太太听后摇头,一旁人帮着她将腿从凳上拿下。

“听着身边人说,底下人又为这槐花分食吵起来了。”

“这群杂碎,每年都为这几棵槐花闹,是侯府亏待他们不成!传出去让人笑话,母亲不必挂怀,儿哪天命人砍了那几棵洋槐,看她们还……”

“住口!”

老太太倏然厉声喝斥,连着身子都起来不少,老侯爷见此忙屈膝跪下叫息怒,全然没想到她会骤然发怒。

“儿……”

“这是你父亲,你父亲生前亲手栽的几棵洋槐,你砍了这些是何意?”

老侯爷惶然抬头。

“就剩这么两棵槐树叫我念叨念叨了。”老太太拍桌咬声,“你若都砍了,便将我一并都撂走吧!”

“儿不敢,母亲误会儿了……”老侯爷膝行上前。一时怒火攻心,只觉眼鼻耳喉都跟着滚烫,老太太借此接着道:“今日为了她们争吵砍了槐树,明日他们为了别的东西闹,难道侯爷要挨个都砍了才罢休吗?”

他低头不语。

老太太将佛珠拍在案上,冷哼一声,“梁嬷嬷顾着我,又要顾着底下人哪里能忙的来,说到底,还是府里没个正经管家的!”

听这番话,老侯爷面色不适,却不敢反驳。京中上下每家每户无不是正头夫人料理家事,再不济,妾室管管也是可以。而他们陈阳侯府却成个笑话,知道老太太这是怨怪自己家事处理不当,才落得个今日地步,不由得羞惭。

他想辩驳两句,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是的,倘若他当年再等等刘氏,或许也不能到今日这个地步,可谁能料到以后,看着这么个痴傻儿,没人知道他忽的有天好了,会张口叫爹娘了。

还是他自己没这个阖家福。

老太太见人声底下去,也不爱再去纠缠以前事,缓声说罢了,晃手叫他起来。

屋外雨声噼啪沉闷,打的檐下鸟儿惊叫乱窜,有几只搁在窗沿边啄着绒毛。

入秋的雨格外寒些,掰着指头算天数,下过这场,寒冬算是彻底来了。

“公子何时来的,怎的在屋外站着也不进来!”

窗外响起梁嬷嬷声,老太太和老侯爷一并向外看去。

片刻门响,陈叙额前沾了几滴雨,一边解着玄绒斗篷一边行礼问安。

老太太方才苦肃的脸上这才开始缓和,双眼温和,嘴中忍不住念叨叫他雨天不必来问安。

一旁奴婢接过斗篷,放在熏炉上烘着,搬了个凳子叫坐。

老太太起身,要亲自给拿桌上糕点,陈叙说,“孙儿来时已吃过午饭,祖母不必挂念。”

但老太太还是不得劲,怕外头雨寒入体,又让人添盏姜茶。

梁嬷嬷边往里走边道,“公子在外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人说声,这些个奴婢都躲懒去了,等雨停老奴定都打两板子!”

说着话,她便将话头转到陈叙身上,“老太太宴服一事,公子审问的如何?”

讲到这,老侯爷双眸开始隐怒,不免得又看向挂在木施上的狐皮大氅,中间的口子赫然对着几人,原先是想法子叫人缝补,看看能不能挽回。

可衣料珍贵,一年京中都进贡不了一两件,京中最好的绣娘都拿着没法,又不敢大张旗鼓寻人,怕传到皇后耳中生芥蒂,只得暂且挂着另想法子。

陈叙收回目光,撩起眼皮,“人暂且没揪出来,但事已至此,须先想想补救法子。”

老太太拍腿说是。

王国公宴请定在下月初,前些日子老国公丧事各家都算出力,宴会定然小不了,老国公又是为国捐躯,宫里那边皇后娘娘也要亲来表示慰问。阵仗颇大,自然一举一动都要斟酌,谁知到紧要关头,皇后亲赏衣裳给弄破了。

老侯爷不以为然,驳斥道:“此事定要查出来,狠狠重责好给皇后一个交代!”

陈叙眸中闪过一丝犀寒,他默然不语。

眼看老太太脸色又差下去,梁嬷嬷赶忙打着圆场劝告两句。

查出来能如何,打一顿赶出去还是怎么,本就时日不多还要废时去揪人,眼看宴席就到,总得先想出法子,等过了这厢再罚也不迟。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各自告退。

这会子雨水小了不少,青石执伞往东墙角寻去,扫了眼周围没有人影,翻墙而出。

顷刻间跑到偏门角下,砖墙缝隙水渍哗哗下流,他将身影隐退在壁石处,将墙角处的一块砖石抽出,用石子敲击两下墙面。

片刻。

外头传来两声轻咳,递进张纸条。

青石捏住,顺势藏进袖口,转身就撞上老侯爷,面色慌了瞬,立即镇住眉眼,恭身往后退两步,弯腰作揖。

老侯爷走过去看了他眼,身边常忠出声问道:“你是公子身边近侍,不在公子身边,在这做什么?”

他撩衣,半膝跪地,含糊了句,“奴才方丢了东西正寻着呢。”

老侯爷瞥了眼,甩袖撂下句话,“一样的不守规矩!”

见二人转身离去,青石才将憋闷在胸中的浊气缓缓吐出,又朝周围看了眼,不敢再耽搁,脚下步子生快往回走。

跨进庭院,顺手将手边雨伞撂在边上,迈步进厢房内。

见陈叙身影映在屏风后,正弯身提笔写字,知道他不爱在习字时让人扰,便捏着袖口纸,静声站在一旁。

过了柱香(和谐)功夫,那边才有了动作。

青石抬眼忙往里走,从袖口拿出纸,低头不再往上看。

半晌后,只听人啧了声,陈叙捏纸在烛火前燃了个角,随后一松手,灰烬火星跃然空中。

“奴才方才差点叫老侯爷瞧见,亏藏得及时。”

陈叙嗯了声,“那边人可有说什么?”

“并没,只是给了奴才这张纸条。”青石上前走步,压低声道:“公子,端王的意思是……”

陈叙双眸映着方才火影,唇角擒着淡漠冷笑,突然转身,声音提高道:“福娘,莫躲了!”

窗外雨帘处,人影不由自主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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