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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1 / 1)

王福吃惊,忙将身影匿在帘后,垂下耳朵。

她呆的这个地方是往里走不得,往外出不得。

进退狼狈。

房内静谧无常,前头亲昵交错气息愈发紊乱,她手里端着的药汤,滚热热的透过指尖,直往心尖淌去。

陈叙垂眼,眼神平浮在眼前扭捏女子上头,见她有意无意将胸前柔软峰峦相贴。直到她踮起脚,开始试探性往他脖颈上舔舐时,陈叙倏的凉笑一声。

“可我瞧姐姐一仆二主,心有所属呢。”

芙蕖闻话惊颜,好看的凤眼顿时狰狞,慌张跪下,“奴没有没有,方才只是见公子床边乱,想着来整理整理!”

陈叙眼神戏谑,颇为好笑的看着地下女子。

下一瞬,眼前女子就被勒住鹅颈,扯拖在地。

“公子!”她惊呼一声,人如潮腻软泥般,全数从陈叙身上褪去。

“拖出去,找个地方打死。”

陈叙眼皮也不抬,嗓音毫无波澜。只是拾起案上巾帕,轻拭脖颈上的红艳唇脂。

对面满脸慌张无措,口中求饶认错。

吐了口气,他眯眼欣赏着芙蕖被青石狼狈拖滚在地的狼狈情态。

哭喊求饶,像极了脱水而出的活鱼。

王福对此幕更是吓极了,手中碗沿倾斜,洒出几滴苦药。

“福娘。”

她颤抖屏息,不知陈叙何时发现的自己。

“药凉了。”

王福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从帘处走来,将头垂得低低的,似是要掩盖住她因紧张而控制不住乱晃的目光。

她感到手上一轻,但头顶灼热目光却未离去。

“今日甜了。”

王福感到前头压抑退去。

抬头,见陈叙慢悠悠走到屏风里,解下皱乱的禅衣。

*

眯了个午觉,陈叙起身,回身见王福正蹲跪在莞席前擦拭着条案。

这房里之前虽也洁净,但他不得不承认,自王福来了之后,房内陈设比先前更整齐,桌上细微灰毛绒尘瞧不见分毫,连笔筒放的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手中从不停歇,好像从不知疲累。

有时他也在想,身子都未长齐整的小姑娘,怎的就这么抗累呢?

因昨夜闹事,老太太身子依旧不爽快,什么也吃不下。

老人身体总归难调理些,陈叙便想着到外头寻些软糯糕点开开胃。

看着低身擦拭桌案的小人,心中突然起兴,叫她与自己同去。

二人上了马车,王福坐在边角处。心中犹在想着晌午的事。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从陈叙话中也能听出来,芙蕖背了主。

也就是说此前种种事迹,都是她在府中做内应,难怪李少城能轻而易举接触到陈叙院里。

但这事公子又是如何察觉的呢?

她甚觉面前的主子无可探测,连一个外院奴婢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更何况自己整日在他底下。

马车晃了下,王福回神。

不管如何,她只求自己能平安在陈叙跟前度过一辈子。扫眼了对面人,随后目光放向帷裳留的缝隙。

顺着几缕光辉,她静静瞧着外头叫卖景象。

上次坐马车还是被娘骗着跟周婆婆上京买东西。恍惚时日,眨眼间静竟也一月多了,也不知娘和哥哥如何了。

想到这时,脑中忽的浮现陈叙阴沉脸容,立即回了神,心虚般往旁边人睨了两眼。

闭目瞑歇,身姿稍歪,却给人一种端庄板正的错觉。

没一会儿马车到了地方。

王福方想出声自己去拿便可,但话未出口,陈叙已经直身下了马车。

五芳斋老板没少做富贵人家的生意,尤其是这陈阳侯府。

当陈叙现身时,他震惊欢喜之余,忙又挑拣着上好的糕点。

二人提了几包,回身上马车。

在里头坐了没多时,王福就感到车内忽的猛烈撞击了下,她护好怀中温热点心。

陈叙眉眼阴郁,还未揭开帷裳就听外头人声。

“哟,我以为,小侯爷被爹打的不好意思出门了!”

帷帘卷起,李少城一身花白大氅,怀中搂了个眉浓唇红的艳丽女子,其胸口处只用薄薄软纱遮挡。

抬眼,马车正是行至春楼。

李少城一手揉捏着怀中女子软肉,边偏头斜眼往里头马车里瞅着。

王福见他目光朝自己袭来,她往角落处缩着身子,却被陈叙一把按住。

“不许怕。”

她愣愣凝视眼前人,感到腰间温凉,那只手撑直着腰脊,似是不允许她有任何的塌缩,王福点点头。

李少城在外头不知他俩在嘀咕些什么,直接开门见山:“侯爷,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我也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将那死奴才交给我,咱俩便相安无事,若不从,便都不要好过!”

王福身子一抖,她看着陈叙冷峻侧颜,静静等着面前人回答。

“呵!”

陈叙用扇柄有下没下的戳着下巴,目光游弋在他与身旁娇艳女子身上:“连策论都写风月,李公子果然情深义重。”

他将视线收回,嘴角浅勾:“近来街上常有匪徒横行,李公子莫要太张扬了。”

李公子反应过其讽意,变了脸,两步跨上前便要扒上。

却被马车走动后带有的惯性擦撞开身子,他倒退几步,指着前方又骂了两声。

李少城啐了两口,转眼瞧见身旁美人,忽的又换了神色。

眼色微眯,将其抱在怀里抬起下巴,自顾喃喃两句,“是比上个俊些。”

王福抱着点心坐在车里一声不吭。

像她这样人,一斗米,几捆菜便可换,不值钱,为何陈叙不将她换给李公子化恩怨呢?

将才陈叙叫自己不要怕,是不怕李公子吗,可为何会不怕他呢?

“仔细些,别弄散了。”

王福回神,见糕点在自己手上歪歪斜斜将掉不掉,她赶忙重新整理了下。

鼻尖被糕点温香勾着,她扫了眼,“这种事公子吩咐奴去好了,怎的亲去了呢?”

陈叙偏头看她,默了半晌才道:“儿时我生病不吃不喝,祖母便亲自到五芳斋买糕点。”

“嗯,后来呢?”

陈叙抬眼,默声看着面前低头整理油纸的小人。王福感到周遭气氛压抑下来,手中动作不自觉放慢,抬眸见陈叙神色冷郁,“奴不问了。”

青年垂眼,慢慢将身子倚在车厢上,疼痛逐渐弥漫整个后背。

后来?

后来老侯爷说自己被过于宠溺,怕偏坏了性子,于是将老太太买来的点心全数扣下。

回府后,因今夜并不是王福守夜,她拿了几件衣裳便往后罩房里头去了。

府中上下,凡是不守夜在主子跟前的,都在后罩房处安寝就眠。

房内戚戚杂杂,呵笑声不断,听着在讨论什么街边匪徒之事,正说着热闹。

但在王福进门的瞬间都静了下来。

众人齐刷刷往她这边看,面上表情也是各异。

她顿了顿脚步,没敢寻着周围人的目光看去,只是将头紧紧低着。偶尔走过她们身旁时,还能听见一两句窸窣声。

王福不知这些人为何忽的静下来,自己平时大都呆在陈叙身边,甚少与她们接触。

她心中回想自己哪里是否得罪过她们。

可不管寻了几遍回忆,也都从未想起过跟人有什么争执。

除了,那个芙蕖。

“福姑娘吧,你的地儿在这。”

负责掌管后罩房上下琐事的李嬷嬷将她领导最角落处。

王福道了声谢,遂褪鞋上床,跟她挤一块的另个姑娘见此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留了点空隙。

她抬眼,见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上点的姑娘,心中颇为震惊,但那姑娘挪完身子后,背过她去躺下,并未多说些什么。

而另边正房内,一片通明。

窗内明灯,昏黄光泽透过窗柩,安安静静打在塌下青年半跪着的身姿上。

风影绰绰,云淡月华。

老太太咳了两声,一旁奴婢忙前去给顺着气,见她摆摆手,又退了下去。

低头扫了眼碗中用牛乳泡发软的糕点,而后将目光渐渐凝在跪坐在她跟前的青年身上。

“只剩下半碗,孙儿喂您吃了吧。”

老太太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吃多了越发心里难受,搁着吧,身子可有让郎中瞧,如何了?”

陈叙淡声回应:“孙儿无碍,将养几日便好。”

“你父亲那棍杖是朝着断骨打的呀!你怎能没事,啊?”

他抬头看向老太太眸中水光,颔首不语。

“我知你恨你父亲,我也知道他对你只会棍棒,祖母也对他讲过,一味打压只会适得其反。”

“孙儿已长大,遇事会自己斟量。”

“你今后也不必再去瞧你母亲了。”

陈叙眸光遽然沉落,他缓缓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张口闭口,话来话去,只得一声叹息。

侯夫人出身名门,且又是那一地带有名才女,就在人人羡煞老侯爷娶得此人时,突然传出其孕中暴病。

从此,便再没了风声,后是死是活,原因在何,众说纷纭。

陈叙声音渐冷:“孙儿,明白。”

“不……”老太太摇头,“你不知。你虽生在侯府,富贵名门不假,可你要知道,家门败落定是家中分歧不平,你父虽苛责严厉,但也是为了这个侯府前途,你……”

说到此处,老太太又咳了起来,但人却忽的坐起身,脸色激动,“切记不要为了恨他,与他赌气将,将这侯府一概断送掉……你祖父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家业,不能,绝不能……”

陈叙手被她紧紧握住,只听面前佝偻老人将声音提高:“府内再吵,府外要一致抗敌,今后学成上朝堂,莫要,莫要与你父亲站偏队……陈阳侯府不能败,你答应祖母!”

青年静静凝视,默了会儿。

半晌,他点头。

老侯爷砸花没几日,今上午陈叙院中就进进出出来了不少人。

各自手捧一盆兰贵花草。

来来回回好几趟,就连花匠都来了两三个。

原本萧瑟寂寥的院中硬生生插了许多眼花缭乱的花色。

王福虽见识少,但她知道,盆中兰草不俗,定是老侯爷的授意。

她提裙走回厢房,见陈叙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字,桌案上依旧摆着那只花瓶。

不过里头没花。

之前每当看书累了,他便将视线放空在那几朵花上,而最近几天,他目光频频落空,眸光总会呆滞瞬,后视线跌落在地。

他面色不显,但这几天下来,王福似乎能感觉到什么。

想着出声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下口,且万一公子想的并不是这回事呢。

她看见陈叙视线从纸上抬起,慢慢对上窗外来往人影。

王福抿抿唇,最终还是开口道:“公子别难过,那些花也很好看的。”

陈叙不应。

她以为又讲错了话,遂改口:“那,那奴偷偷再给公子采些,公子藏起来别叫侯爷瞧着。”

陈叙睁眼看向她,“偷藏?便就这么不光明磊落?”

“那……”王福扣了扣手指。

“那奴替你藏起来。”

不光明磊落的是她,这下总成?陈叙瞧她满眼真挚,嗤了声,起身,扔下句让她好好看院,直身便向外走去。

对于他这种不告而别,王福早已习惯,她叹了口气,将凌乱的纸张收拾整齐。

踏出厢房,方才搬花的那些人将地面撒了不少尘土。公子喜净,准备再将阶前灰尘扫扫。

夕阳将垂,天色渐暗,院内起风,空中星云疏淡。

王福托脸坐在石阶前,目光漫无目的游荡着。

她打了个哈欠,估摸着时辰,准备给陈叙滚上热茶,这事干的次数多了,便也就熟练了,没一会儿便端着滚烫的茶水从小厨房走出。

谁知,抬眼就瞧见一婀娜身形的女子,就要往床榻上爬。

王福下意识喊了声:“你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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