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杨柠檬还跟李拾月说，她想回家去看看爸爸，结果今天一大早，她就发消息来，说她爸爸听说她回来了，连夜赶到这边来了。
李拾月看向黄鹤云，笑道：“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是啊。”黄鹤云应和道，“那我们去旅游吧。”
“好啊，去哪里？”
“海南？要不我们去办护照吧，等你下一本书完结护照差不多也下来了。我们去国外玩玩。”黄鹤云提议道。
李拾月点头：“好啊，办护照需要预约吗？”
“不知道，我查查。”
“诶。”李拾月拦住他，“你先别急着看手机，咱们这离公安局不是挺近的吗？正好我想喝茶话弄，我们去逛逛步行街，然后顺便去问问呗。”
“办护照……要去民政局吧？”
“啊？要去民政局吗？民政局不是办结婚证离婚证的地方吗？”
“是吗？我以为所有的证件都是去民政局办？”
“啊……公安局吧？”
“不知道啊。”黄鹤云是好久之前办的，他自己也不记得去哪里办，“那这样，听你的，先出去逛，顺便去公安局问一下，他们肯定知道在哪办。”
每次走出金城小区的大门，李拾月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大概高一的时候，她来过金城小区，她的一个同学住在这里，她还记得她同学家在哪里，就在这栋楼的后面，一楼。这个小区的一楼是带小花园的，从小花园走过去，一进去先是阳台，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设计独特的黑色沙发，还有那个镶嵌在镂空木头上的电视，李拾月到现在都叫不出来那个装饰的名字。然后她家里的保姆阿姨拿着一个陶罐形状的玻璃瓶子，给她倒了杯红色的茶水，玻璃瓶子上放了个塞子，等她喝完了，自己去添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不是塞子，是一个轻轻放在上面有些重的小球，既不会让灰尘飘进去，又保持了瓶子的美观，还考虑到了拿取的方便。
她第一次见到镶嵌在墙上的马桶按键，第一次看到和她房间一样大的试衣间，他们家的浴室和厕所是分开的，像酒店一样，不对，比酒店还好看。在角落里，书柜的后面，是一个向下的楼梯，下面是两间卧室，她同学的那间次卧，和李拾月家里的主卧一样大。
她给李青说，李青就说，把咱们家房子卖了，估计也就能付得起他们那边的一个首付，那边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你不可能。
但梦还是要做的，她做过梦，梦见自己住进了那样的房子，每天都可以在花园里浇浇水，每天出门前要在试衣间里左看右看，折腾一个小时再出门。后来买房子的时候，她还专门买在了这个小区旁边。
可是后来，听到李拾星说，她想在金城买房子，李青说，好，等你有钱了就在金城小区买，把爸爸妈妈接过去一起住。
李拾月知道，她知道自己的才华、容貌都比不上李拾星，她也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在金城小区买上房，她知道自己确实能力就到这儿了，再怎么奢望都是徒劳的，但是让李青这么轻易地点破，她是那么难受，感觉心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她是一个无能却不敢面对事实的人。
“怎么了？”黄鹤云看她神色不对，俯身贴到她面前，“是不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没有。”李拾月抬手揉眼睛，顺便把眼角那滴不起眼的泪珠抹去，眨巴两下眼睛，朝他笑道，“刚刚有个虫子飞进来了。”
黄鹤云拉住她的手，她指尖还是湿润的，他转过身来，挡住她的去路，另一只手捂在她后脑勺，看着她的眼睛，凑近，再凑近。
李拾月愣住了，她的头被固定住，只能被迫抬起来，看着他。
他看了一会儿，说道：“好了，没事了，现在眼睛里挺干净的。”
黄鹤云特意绕了一下，没有带李拾月去上次那家店，万一那个店员想起来，提起那件事，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跟李拾月解释。
好在这条街上有两家茶话弄。
“你喝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李拾月被这声音惊得一震，停下脚步，半天不敢抬头。黄鹤云抬头，看着她这个神情，大概猜出眼前人的来头。
“我给你推一个吧，我觉得那个烛影摇红还挺好喝的。”高翔睿旁边的女生一边说着一边眨着眼睛，瞧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听我的就是错过了一个亿。
高翔睿笑着摸摸她的头，“行，我和烛影摇红，那我给你推一个吧。”
“什么？”
“桂花引。”高翔睿不假思索地道，“我好像就喝过那个，还怪好喝的。”
“行。”女生拿出手机，付款，“说好了，我请你喝奶茶，你等会儿陪我去搞那个陶瓷DIY。”
“没问题！”
“要一个南山烟雨。”
高翔睿嘴角的笑容一僵，认识这么多年，他无需回头，只要听见一声响，甚至都不用说话，哪怕是脚步声，他都能知道是她。
李拾月没看他，而是看向黄鹤云，“你呢？喝什么？”
黄鹤云回过神来，“呃……那个……我、我喝这个吧。”他半天找不到想喝的，在菜单上随手指了个茉色青黛。
两个人背对着背，都知道对方就在身后，却没一个人回头。
“1032！1033！”服务员叫道。
“来了来了。”高翔睿笑着接过两杯奶茶，搂着旁边女生的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九年的感情，因为一句差点要说出口的喜欢，便全部葬送。
九年的感情，不堪一击。
李拾月猜，也许在他知道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的时候，他也感到不可置信，感到伤心，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份感情，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拾月，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女朋友。他只好躲着，躲着，一直躲着，连生日会、朋友聚会、订婚，还有未来的结婚，都避着她。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好不容易过去了，好不容易，他接受了失去一个朋友的事实，他不想再想起来，不想再伤心一次。
不过也有可能，他知道李拾月的这份感情后，只觉得恶心难耐，他最好的朋友，竟然会对他有这样的感情。他觉得恶心，他不想要一个心思不纯的人做朋友，所以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不可能重归于好了。
终究是她，毁了她自己的美好生活，毁了这所有所有的一切。
“1034！1035！”服务员叫道。
“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走出店，高翔睿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黄鹤云清了清嗓，道：“呃……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哈！虽然没看清脸。”
李拾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帮他插上吸管，笑道：“什么久仰大名呀，认识他做什么。”
“那天晚上……”
“我知道。”李拾月接话道，“其实我之前就隐隐有猜测。那天，他出现得太突然了，我相信他可能确实生出过来看看我的念头，但一定不会是那么晚，一定不会让我遇见。”她莞尔一笑，“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都过去了。而且之前做朋友的时候，我也总是迁就他，有时候呢，他也迁就我，我们做朋友，总是以谁妥协为中心的，我们做不了朋友。”
黄鹤云上前，牵住她的手，“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嗯。”李拾月低头喝了口奶茶，“嗯？我这个不是南山烟雨。”
“啊？”黄鹤云也尝了一口，“我这个是南山烟雨，那换回来？”
“你觉得南山烟雨好喝吗？”
“好喝啊。”
“那不换了。”李拾月把奶茶递到他嘴边，“给你尝尝你的茉色青黛。”
黄鹤云也把自己的奶茶递到她嘴边，“那你尝尝你的南山烟雨。”
“哈哈，像喝交杯酒一样。”李拾月笑道。
“交杯奶茶。”黄鹤云接话道。
南山烟雨好喝，茉色青黛也好喝。
交杯酒好喝，交杯奶茶也好喝。
“叮铃铃——”
“叮铃铃——”
“手机，好像是你的。”黄鹤云提醒道。
李拾月反应过来，从口袋拿出手机。她盯着来电看了半晌，手机在手里震得发麻，过了许久，电话挂了，她才回过神儿来，愣愣地抬头，看着黄鹤云，讪讪笑道：“陌生电话。”说着又要把手机装回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到，还是黄鹤云帮着拉了一下她才找到。
黄鹤云又喝了口她的奶茶，“嗯，我有点饿了，咱俩去吃点什么吧。”
“好。”
“叮铃铃——”
“叮铃铃——”
不断想起的铃声打断两人的脚步。
李拾月双手捧着奶茶，低着头，听着响起的铃声，感受着手机的震动，只觉得慌张无措。犹豫许久，她腾出一只手来，慢悠悠地伸进衣服里，电话已经挂了。
“叮铃铃——”
再次响起。
黄鹤云接过，“要不我帮你接吧？”
“不、不，不……”她慌乱道，“不是陌生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