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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见过(1 / 1)

李拾月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八年前明亮了,他的声音没有八年前清澈了,也许是抽烟导致,也许是变声期来得太晚。

“其实我们见过,对吗?”这句话黄鹤云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说了,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也是丁香盛开的时节,但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这世上状元这么多,你是离我最近的一个,八年前,我被状元抓住过手,八年后,我能捧住他的脸。”

这一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见八年前。

那年楼下画室装修,高一只好搬到二楼来和高三挤一挤,画室很大,以班级为单位围圈或摆排,教室里人多得连路都走不开,校服手肘那块儿全都是颜料,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贴上旁边人的调色纸。

高三学生多有不满,本来就紧张的生活节奏,被紧张的用地逼得更加焦躁。

但他还好,一个月还迟到两次。

每天中午高一都去吃饭了,高三大都还留在座位上修修改改,偶尔有几个梨花带雨的女同学,他都会上去安慰一下,顺带上手改两笔画,就没有哄不好的女同学。

午休哭一会儿这股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到了高一,黄鹤云那天在画室转了一圈,兴致一来,去高一转了一圈,像个视察工作的老领导。

神奇,高一教室竟然也能剩下一个学妹。她左手拿着刮刀,右手拿着笔,虽然看上去像是尽力在施展了,但还是扭扭捏捏,磨磨蹭蹭,一幅画被她磨得像好几天没洗的大油头,黄鹤云直呼没见过。

他躲在后面,悄无声息地看了半天,就差一口气叹出来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哐当一笔颜料甩过去,嬉皮笑脸道:“要自信呢,画画咋能不自信呢!”

他握住她的手,在那幅画了跟没画一样扁平的纸上干净利落地来了几笔,还帮她把那颗比头还大的苹果的形收住了,他连洗笔擦笔时都那么干净利落,他不会像李拾月一样顾忌众多,比如不能把新买的抹布这么快擦脏,比如不能一次性用太多颜料,他更不会在画画的时候算算这盒土黄还能用几天,今天是不是该换了。他的眼睛都在画面上,他的脑子里没有别的事情,就算是为了勾搭漂亮妹妹,也会在改完这幅画以后再想。

可她当时并没有珍惜,她盯着他的侧颜,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讲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巴。她设想过他目的不纯,但是很快被否定了,她长得这么丑,画画也这么丑,他画画这么好,品味也一定很好,怎么会对她目的不纯,就不要自作多情了。他应该就是人好心善罢了。

后来,这个人好心善的学长的照片就被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他的好心,他的眷顾,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白日梦成真了,他在成为状元的那一刻,她脑补了很多与他再见的时刻。她每天都到学校门口的公示栏上看他的照片,偷偷收藏他的画,收藏他在书本上写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被男生搭讪过,也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温柔的人,她期待谈一次恋爱,期待遇到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无论男女。

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就想,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恐怕只有镜子里的你了。

她忘不掉那不到十分钟的温柔,忘不掉那不超过十句的话,没有人像她这样爱做梦,没有人像她执念这么深。

《阳光下的画室》只是在圆她自己一个小小的梦而已,她的主角带走了她半缕魂魄,长出了血肉,深深扎根在那个梦中的世界,代替她,完成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有多少作者的故事是从一个小小的梦开始的。

这个梦,八年前的李拾月做了,今天的黄鹤云也做了。

上午九点,两人悠悠转醒,在睁眼时看到对方也正好刚醒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黄鹤云看着她的眼睛,替八年前的自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你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吗?”

“是谁呀?”

“是你呀!”

李拾月又咯咯笑起来,“你好像那个魔镜。”

“你好像白雪公主。”他也笑起来,勾起她散在颈间的发丝,“我承认我当年动机不纯,我不是魔镜,我应该是被公主蛊惑的猎人,如果王后让我取出你的心,我就和你私奔。”

她的脸颊把眼睛挤压成一条缝,“你知道吗?《阳光下的画室》其实带了童话标签,我觉得他们在阳光下相遇,又在阳光下表白,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也不一定是要在阳光下。”黄鹤云思索道,“童话有很多种,海鸥遇上大海,星星遇见月亮,宝剑遇上战场,还有……”

李拾月静静地躺着,想听他说“还有”。

“还有丁香遇上雨滴!”他突然大声说道。

如果不是李青一个电话打来说李拾星回家了,两个人大概要聊到天荒地老。

李拾月一路走,一路低着头。

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说得明确些,她很少和陌生人沟通,除了在剧本杀的时候。

但是在玩剧本杀时,她可以拿到一个新的身份,有新的家人,她解决的一切事都不是她作为李拾月所要解决的。

今天,她要和一屋子的陌生人坐下来好好谈,谈一些白费口舌,说了他们也不理解的事情。

她大概能想象到,如果她说她摔东西是为了发泄,那应该会换来一堆骂她不懂事的声音,如果她说大喊大叫是因为疯了,那肯定会换来一屋子人的哄堂大笑。

也是,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疯了,谁会相信,除非她能拿着刀到处砍。

如果她把曾经的不满都讲出来,那大概又会换来一群人说她不会换位思考,自私自利,记仇小心眼。

她看着黄鹤云,忍不住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自私啊?不会换位思考,不会为别人考虑。”

黄鹤云挑眉,“换位思考的前提是能把自己想明白咯。”

她莞尔一笑,点头,使劲“嗯”了一声。

李拾星是真的漂亮,以前只是在同龄人中更出众一些,小有名气以后,越发落落大方,比之前瘦了、白了。

她坐在沙发上,阿姨夸她,爷爷夸她,奶奶夸她,姑姑也夸她,只有李青在旁边嗑瓜子,一声不吭。

他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不看李拾月,也不看李拾星,就看看白色的墙。

“你最近还好吧?”李青轻声问道。

声音很轻,但李拾月听到了,她疑惑了一下,反问道:“问我?还是李拾星。”

“你。”李青终于肯抬头看看这个好几年未见的大女儿,“在武汉咋样?”

“还好。”李拾月答道。

李青沉默半晌,又问道:“钱够花吗?”

“嗯。”李拾月点头。

他又吃了一会儿瓜子,起身看向爷爷奶奶,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家里有事商量。”

“好久没见了,我都想星星了。”奶奶握住李拾星的手,说道,“哎呀星星现在有出息了,还这么孝顺,没忘了家里人。”

李青道:“就住不远,很快就过来了,下午来一起吃晚饭。”

“好吧,那我走了。”奶奶不舍道。

爷爷走之前剜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李拾月,这么强烈的目光,她当然感受到了,但她不想说什么。

他们这一家混乱得像春晚小品,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情,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到底是谁的错,到底从谁那里结束,千头万绪,说不清楚,讲不明白。

他们永远不会问李拾月这些年到底怎么了,她也永远无法拿出一个让他们都满意的答案。

他们不想知道事实,只想让李拾月愧疚。可李拾月不想愧疚,她只想听他们道歉。

既然这样,就别说了。说句不好听的,爷爷奶奶也没多少时日了,她这个做孙女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时日了,这个家离支离破碎只剩最后一嗓子了,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吧,谁知道还能过几天。

家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李青连阿姨都给赶出去了,估计是昨晚说好的。

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李青、李拾月、李拾星和黄鹤云。

看上去,李拾星是个不想谈的,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看手机,一副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态度。

李拾月是个想开口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鹤云是个挡在前面的盾牌,看他的位置和姿势,要是打起来,肯定能第一个站起来。

李青先开口了,“星星,你姐姐想跟你说个事,你看你跟你姐姐也好久没见了,就先别玩手机了。”

李拾月神色一动,转过眼珠看着他,他已经快要六十,皱纹已经爬了满脸,看上去,是到了看开的年纪,也是到了最好说话的年纪,不想和任何人争,不想和任何事生气。

说真的,李拾月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爸爸老了,而是羡慕,妹妹可以从小享受父亲的慈爱,一直到长大,如果李青长寿,她的这份幸福也许能维持到三四十岁,可是她从八岁以后就再难和父亲好好沟通了,即使他现在老了,想要弥补了,他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他们很难再回到父慈女孝的那段时间。

什么羡慕啊,说得真好听,分明是嫉妒,疯狂地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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