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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1 / 1)

卫赋兰心知此一去必然又有麻袋来招呼他,要再逃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这些年,虽然他行动越发灵活,但老太太房里的嬷嬷们也不是吃素的。

卫赋兰本想出了大观园就往府外逃,不曾想,嬷嬷没有带他去老太太那,而是一路带他去二门上,交给了等在那的贾环。

贾环不仅不懂如何收服一条狗,更不懂套上麻袋后,最好拿绳子捆一捆,免得狗再逃出来。

贾环什么也没做。

于是,出了贾府,去往玄真观的路上,卫赋兰轻轻松松就从麻袋里钻出来,跑了。

卫赋兰回了侯府,找尚善给他买来能令狗长久昏睡的药物,用这狗的身体服下,狗呼呼大睡后,床上的人身缓缓醒转。

此法依然治标不治本,但已是当下最好的法子。这些日子卫赋兰反复思量,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如此被动,任由命运推着走了。

卫赋兰去向父亲道了歉,为了这些年的无故失踪和忤逆不孝,卫明决未多表态,听了他的肺腑之言,面上却温和了许多。卫赋兰如今人身不过才十七岁,而父亲两鬓已经微染风霜,长久的分离冲淡了诸多怨念,卫赋兰也不愿再重蹈覆辙,将大把光阴浪费在恨与悔里。

……但卫赋兰还是被骂了。

因为他趁着老爹心情好,跟老爹坦白他想成亲了。

卫老爹原本对他这个念头并不排斥,甚至一度认为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乃是理所应当,他甚至也筹算着为儿子择一贤妻,多个可心之人规束劝诫,将来儿子也不容易走上歪路。

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早就有了主意。

卫赋兰直言,他想求娶两淮巡抚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为妻。

卫赋兰这厢说得诚心诚意,卫明决听在耳中,却解读出另一层意味。

这不肖子前次下江南就住在林家,为林大人鞍前马后,但之后再也没消息了。

想至此,卫明决登时气得两颊鼓胀,原来不肖子在这里等着他!什么败子回头、悔过自新,都是为了这一出,为了林家那个女儿!

如此一来,前次江南之行,不肖子结交林氏父女,岂非蓄意图谋?!

卫明决恨极了此等小人做派,提起木棍就要往卫赋兰身上上家法,卫赋兰一遍遍地解释,卫明决便停了棍子,问:“你说你是真心实意,那人家知道你有这个心吗?”

“……”卫赋兰被噎了一下。

“她,她不知道……”他气势瞬间矮下去半截,蓦地又解释道,“我这么做不只为了自己的心意,林姑娘在那牢笼似的宅子里受尽委屈,我是真心想救她出来,况且我再不去捞她,她外祖母就要把她许给别人了!”

“我竟不知你这般好心肠,”卫明决冷冷道,“在道观装模作样待了几年,倒让你长出一颗仁义之心了!”

卫明决追着卫赋兰打,两人在屋里追赶了几圈,直到甄氏闻声赶来,挡在父子中央,听上去快掀了屋顶的这阵响动才稍稍消停下去。

卫明决气喘吁吁,卫赋兰好不到哪去,但终究比他父亲年轻气旺,趁着卫明决歇口气的功夫,他一溜烟就逃出了门。

“对不起了爹!容我回来再像你老人家请罪,这段时日烦您好好保重身体,将来喝我的喜酒啊!”

“砰——”一把椅子被卫明决砸到了门上。

不被祝福,也不被理解,出了侯府,卫赋兰甚至没有去荣国府看上一眼,哄着尚善又一次随他下了江南。

云招被他留在京城,卫赋兰千叮万嘱要云招照看酒楼之余,随时向墨雨打听荣国府的动静。

荣国府这边,虽不似侯府那样鸡飞狗跳,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早有暗流涌动。

薛文龙娶了个悍妇,家中不得安宁,香菱也被拘在家里伺候那刚过门的少奶奶,迎春被贾赦许给了孙家,还未过门,便日日以泪洗面。在马道婆大张旗鼓地驱邪过后,大观园的风水似乎并没有好转,相反地,夜深人静之时,总有轻柔的啼哭声在园中回荡。

自初一被带走,潇湘馆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黛玉每每从老太太那回来,脸上都挂着泪珠,雪雁紫鹃轮流守护,不敢离开一步,潇湘馆做活的丫鬟们也很想问问初一去哪里了?它还能回来吗?但没人敢问,甚至没有人敢在黛玉面前提起。

孟冬时节,远在扬州的林如海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字迹娟秀,乃黛玉所书。林如海对女儿的书信向来捧若珍宝,他翘首盼了无数个日夜,可这一次阅信之后却破天荒地皱了很久的眉。

女儿告诉他,想回家了,恳求父亲接她回扬州。

林如海升官之后的官场之路并没有旁人以为的那样顺意,皇帝的褒奖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让他官运亨通,可另一方面又把他架到了一个必须得更加勤谨修身,才能不被诽议的位置。

林如海焚膏继晷,刚刚才坐稳这个位置,扬州家中现无可用之人,他又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接了黛玉回来,如何安置她,将来又找谁去为她说亲呢?

林如海十分头疼,回信时迟迟难以落笔,黛玉的书信就这么搁在他的书案前,二十多日过去,默默地积了层灰。

直到这日,卫赋兰携一身儒雅清秀之气,登门拜访。

林如海在外书房接见了卫赋兰,这次见面,卫赋兰好像变了一个人,对林如海毕恭毕敬,侃侃而谈其朝中功绩与素日谦厚为人,只差将林如海捧上天了。

林如海狐疑,“卫二可有事相求?”

卫赋兰抿嘴一笑,走到书案旁,忽看见案上的书信,见字如面,透过信封上寥寥几个字,卫赋兰甚至能看见女孩伏案书写的身影。

转过身来,他向林如海长身一礼。

“吾心悦林姑娘已久,盼望与之朝夕相守,结百年之好,今日特来尊下求娶。在下深知此身污浊,徒担其名,断不能与青女素娥堪配,但吾之拳拳情意,天地可鉴。”

林如海睁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卫赋兰从袖中取出一本红册,向前递去,接着道:“小生不才,今日为我自己说媒,聘礼由我亲手所书,但有不足,大人尽可增添。从前我是个闲散纨绔,无足轻重,将来若得林姑娘为妻,我必列官举业,立世扬名,必不让林姑娘随我吃苦!”说罢捧着红册又是一拜。

林如海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卫赋兰也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个下人煮了新茶进来,林如海方回笼神思,并对卫赋兰大骂了一声,“滚出去!”

卫赋兰滚出去了,走前将聘礼单子放在了书案上,然后那单子也被林如海给扔了出来。

尚善在府外等他,见卫赋兰脸上一丝神采也无,便知是无功而返了。

“早说了你会被轰出来,就是不听。”

卫赋兰捧着红册,一面走,一面苦恼地琢磨,“我哪句话说得不好吗?”

“不是你说的不好,是你这个人,人家瞧不上你啊。”尚善道,“林家书香门第,仕宦之家,你既无功名在身,也无个一官半职,林大人凭甚将女儿交给你?就凭你说的,因为林姑娘要被老太太许给她孙儿?林大人要是知道这件事,说不得比那老太太还求之不得。”

卫赋兰咂了咂嘴,他现在一点也不为烧毁老太太的信而倍感失德了。

考功名不是不可,他未至弱冠,岁岁年年地读书,将来并非不能榜上有名,可到那时又是何年何月?

迟则生变,他等不及了。

扬州这头提亲遇阻,京城荣国府,史太君也为迟迟未收到林如海的回信而困惑不已。

黛玉屡次过来要狗,屡次碰壁,到这个月终于消停些没来了,老太太刚松下心,却又从潇湘馆得知,原来外孙女没来是因为病了。

宝玉的病才好,黛玉又一病不起,这个冬天的大观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寂。

上个月王夫人以宝玉仍需修养为由,将宝玉挪进了自己院子,老太太虽觉有些不妥,却也没理由说道。近日府中各处都不太平,迎春已经出嫁,却三天两头传来其被夫家凌虐的消息,宝钗也没能顺顺当当入宫,老太太头顶一片愁云惨雾,只不好与人说。

“姑娘们都到了年纪,宝玉也不好与姊妹们混闹了,不只姑娘们要相看人家,宝玉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荣庆堂,王夫人来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歪在榻上,王夫人正接过鸳鸯的活,跪在榻前蒲团上替老太太捶腿。

见老太太微阖了眼不言语,王夫人顿了片刻,接着道:“林丫头是很好,可扬州那边总没有个回应十分不妥,林丫头现又在病中,这么拖着终不是办法。”

“扬州也不知有何变故,姑爷或许未收到我的信也未可知,他是执礼之人,若他收到信,必不会如此冷待咱们。”

“可是宝玉……”

“要不这样,年前先给他两个定下来,都是自己家人,不用拘这些虚礼,姑爷那里派几个得力的亲下扬州去请。近来多事之秋,大家身子都不大爽利,咱们府里也许久没热闹过,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讨个喜,闹一闹,省的这一两个的终日愁闷。”

老太太看一眼王夫人,知其另有他意,缓了口气,语气轻下来,“我知道你的心思,宝钗娴雅知礼,是个好的,可宝玉回回来我这里,无哪次不念叨着他林妹妹,前次你也看见了,若咱们一味拂他心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岂知不是将他往死路上赶?”

王夫人垂眼,自黛玉身体抱恙,宝玉日日挂心,才将养好的身子眼见着又不中用了,可她又实在不甘心。宝钗行事可靠,深明礼义,实在是好,黛玉虽才貌无双,于内宅琐事却从未涉猎,且黛玉三天两头的病倒,将来如何以羸弱之身执掌中篑,约束下人?

“放心罢,”似瞧出她眉间担忧,老太太宽慰道,“你不是已经看中一个袭人吗?林丫头过门后,再抬了袭人做姨娘,有袭人帮衬,不会出事。况且林丫头是通透之人,以后该如何做,她会晓得的。”

正说话,忽有贾政打发了人来报说:“接宫里的消息,贵妃娘娘身体欠安,请老太太、太太随往探望。”

二人俱是一惊,王夫人忙扶着贾母起身,一同往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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