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
“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我出丑！”
周姣所住的长乐宫从周姣回来就没有停歇过，周姣一边砸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继续怒骂：“那些贱民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编排我，还传的到处都是。一群给我提鞋都不配的贱民，竟然敢嘲笑我！”
在她身后，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宫人。有花瓶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在她们身上划出斑斑血痕，她们却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
毕竟，长乐公主周姣，自幼娇蛮任性。在她眼中，她是天边高悬明月，旁人只是脚边尘下泥。自幼受她打骂的宫人早已明白，自己在三公主眼中，和牲畜无异。
一室寂静中，周姣看着满屋的碎片，仍旧不解气。她恨恨的拿起长鞭，身后宫人下意识的身子一缩，就听见门外噜噜的轮椅声。
得救了。
几个宫人低着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脸上划过一丝不忍，更多的却是庆幸。
轮椅声同样传入周姣耳中，她握着长鞭的手一紧，脸上浮现一抹兴奋的微笑，大跨步而出。
刚刚看完武试从安游街回宫的萧清许，正好端端的被宋北推着走在路上，眼看着再拐几个弯就能回到自己的清心阁了，就看见一道长鞭从天而降。
宋北一惊，下意识的抓着萧清许的轮椅向后躲，但事过突然，宋北又太过惊慌，躲闪不及，长鞭的鞭尾携着风，抽在了萧清许老旧的大氅上。
风一吹，灰败的棉絮从大氅的破缝中飘出来，摇摇晃晃落在地上。
再往上移，萧清许搁在大氅上的手微握，苍白手背上一道血痕清晰明显。如雪地里猝然绽开的血花，红的刺眼。
“三公主...”萧清许惊疑的看向周姣，眼睫上挑，惊心动魄的美丽。
周姣的心同往常一样不自觉漏跳一拍，随后放肆的伸出手：“萧公子。”
“姣儿。”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周姣“嗖”的一下收回手，转过身笑眯眯的看向来人，乖巧的行了个礼：“父皇。”
周辅贤走上前，身后是一群随侍的宫人，他忽略掉刚才周姣差点触碰上萧清许面颊的手，看着萧清许破了口的衣服和手上鲜艳的血痕，偏头唤来旁边宫人：“萧公子是客，怎能穿的如此朴素。让内务府送几套当季的新衣物，并上上好的金疮药，送到清心阁。”
说完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有手炉，以及一应取暖用品，都用上最新的。”
如此体恤，如此仁善。
如此高高在上，
如此怜悯施舍。
萧清许低头默数，果然在周辅贤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围宫人全部跪倒在地：“陛下仁善！”
“陛下如此仁心，是我大周之福！”
萧清许抓着轮椅，顺势躬身：“清许谢过陛下。陛下仁心，感念在心。”
周辅贤微笑着站定，看着所有人匍匐在他脚下，听着耳边系统一遍遍的播报积分的上涨，心中得意，拍了拍萧清许的肩膀：“好好保重身体。”随后带着一群宫人如来时一样呼啦啦的走了。
经过这么一出，周姣不敢再放肆。看着周辅贤留下的两名为萧清许添置衣物的太监，周姣勉强露出一抹笑，握了握手中的长鞭，敷衍的说了一句“萧公子慢走”，转身回到长乐宫。
宋北看着周姣离开，长长松了一口气，推着萧清许的轮椅，低眉顺眼的看向旁边的两名太监：“两位公公，有劳了。”
两名太监在宫中数年，自然知道萧清许的尴尬地位，敷衍的点点头，甩下一句“我们去内务府领东西，萧公子回清心阁等着就好”，随后从萧清许和宋北身侧走过。
“多谢。”萧清许笑容清浅，礼貌颔首。随后由宋北推着，向清心阁走去。
许是因为由周辅贤直接下令的缘故，内务府的动作很快，萧清许和宋北回到清心阁没多久，内务府的东西就送到了。宋北看着堆了满屋的东西，再看看慢条斯理往自己手背上抹药的萧清许，微微疑惑：“公子，你挨这么一下，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
不怪宋北疑惑，那条路并不是往清心阁的必经之路，而以宋北的身手，避开周姣的攻击，绰绰有余。
他当时的惊慌失措是萧清许早就吩咐过的，而轮椅避开的角度，以及被鞭尾抽到的手背，也都是宋北根据周姣的攻击精心计算的。长鞭大部分的攻势都被避开，抽到萧清许手背上的鞭尾早已力弱，那道红痕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严重。
只是...宋北不甚在意的看着满屋的东西，心下疑惑更甚。毕竟以萧清许今时之能力，柔弱可怜的质子形象只是表象。只要萧清许想，无数珍宝可以流水一样送过来，断没有为了这一点东西伤了自身的原因。
萧清许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药膏，低头看着面前摊开的白纸。白纸上已经被写上了一部分字，萧清许静静的看着上面的记载，半晌，拿起旁边的毛笔，蘸上墨，垂眸写下几个字：
天和九年，春分。于长乐宫前被打，被撞见，赐药膏和一应物品。
再往上看，密密麻麻全是时间的记载：
天和元年，川安大旱，死伤二万。
天和三年三月，于周朝皇宫受辱，被周所救，赐物品。
天和三年八月，曲平地动，死伤八千，流亡数万。
天和六年腊月，被推入水中，被救。
天和七年三月，宁丘洪灾，哀嚎遍野。
然后就是萧清许刚刚写上的，天和九年，春分。
冬日的寒气好像还没有散去，萧清许坐在桌前，门外春光明媚，他却无端感受到一股寒意。
一些早有疑惑的事好似串联成线，慢慢清晰。萧清许回忆着过往数年自己受过的欺辱，以及为数不多的周辅贤的搭救。他出现的过于及时处理也过于刻意，就好像...为了救而救。
“公子，你写的这些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宋北伸着脑袋好奇的看着白纸上的字，却看不出萧清许记这些要干什么。
萧清许没有回答，他看着眼前的记载，沉默片刻，伸出手，慢慢将白纸折好，收起。
然后转动轮椅，慢慢滑到窗前，看着窗外春日明媚，欣欣向荣，黑色瞳孔却似蕴含着风暴，冷凝一片。
“宋北，你信不信。”萧清许看着窗外，一只幼鸟贪婪的伸长脖子想要啄食树上的虫子，却被挤出窝外，尖叫着摔在地上，凝成一滩血迹。
“周朝，马上又要有一场‘天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