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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1 / 1)

禾婉清还在世时,禾时能感受到的母爱一直都是有限的,她本来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经常对自己刻意冷漠,哪有做母亲的这样。

不过这一刻,她的一些想法似乎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如果她的亲生父亲是传说中那个姓寒的男人的话,那么这一切似乎能解释通了。

真相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划破她的五脏六腑,血肉模糊。

她想找他要个说法,可是她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甚至这一切所谓的真相也暂时只是个猜测。

禾时感觉到胸口都被压抑得踹不过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不料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回到病房的时候,陈舒涵已经回家去了,对于这个爸爸,陈舒涵向来是没有多少感情。

陈玲坐在病床前玩着手机,高尚德因为药物,还在昏迷中。

“有钱还装蒜嗦,还不是缴了?”陈玲手指在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短视频,见禾时回来便开始冷嘲热讽。

“这些都是学校发给我的生活费,暂时交了5000,我也没有了。”

一听禾时说没钱,陈玲忙摆明立场:“我给你说,我顶多出个力哈,钱我是莫得一分,高尚德是指望不上了,破产后裤儿都莫得了,老子没跑就是好事,尽管你不是亲生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你去问哈你小姨,你亲生爸爸的消息,找他拿点卅,人要讲良心,帮他养了娃儿十七年,怎么也要出点。”

禾时没有说话,指甲机械地拨弄着指甲边缘的肉刺。

她见她没吭声,接着说:“ 实在不行,你找你小姨也拿点,她都嫁到上海了,上海人都好有钱哦 ,出个万把块先挺一挺也不是问题。反正,我们家是拿不出钱来治这个鬼病。”

“你别说了,我再想想办法。”

“行嘛,你还晓得有良心就行咯,你……”

没等陈玲说完,禾时就离开了病房。

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床,所以禾时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就离开了。

这一切如同一床厚重而漫无边际的大棉被,从她的头顶倾盖下来,密不透风,见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心绪乱糟糟的,像一团乱麻把自己狠狠地包裹在里面,手脚动弹不得。

她的人生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一步呢。

人企图去得到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遭到报应吗?

走在冬日成都街头,乌云和着雾霾在头顶,天气阴阴沉沉。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缓过神,拿出手机,是姜余晖打来的微信语音。

她没有勇气接他的电话,她的人生已经一败涂地了,她和他的世界更加远了,她不能拖累他。

她将他的电话拒接,继续漫无目的地朝着前面走,她的前方全是十字路口,没有一条路明确地告诉她是正确的,无论她选择哪个,似乎都没有结果,都越走越远。

*

姜余晖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找到了她。

他抓起她的手腕,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眼里满是焦急和心疼。

他似乎很生气,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姜余晖。”她趴在他的胸口,开口没带任何情绪。

他们的身高差距很大,就像他们的身份一样,但是姜余晖还是尽量附身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似乎想多努力吸吮一点她的气息。

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似乎是超越了普通同学的关系,甚至比朋友还要亲密一点。

他紧着后槽牙,强忍住心里的怒火。

半晌:“禾时,你能不能不要左右老子的情绪了?”

禾时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流泪。

姜余晖松开了她,两只手有力地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定定看着她:“禾时,事情不是你这样解决的,我知道你遇到事情了,你说出来呀,如果我能够帮助你我就帮助你,帮助不了,我再想办法。”

“你帮不了我的,我的出生就错了,你能帮我重生?”她冷笑,眼角的泪一颗接一颗地如同断线的珠子坠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爸爸得了什么病?”

禾时哭得泣不成声,摇了摇头:“和他无关。”

“我不喜欢猜什么,尤其是你的事情,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是需要钱?我有啊,只要你开口,你爸爸所有看病的钱我出,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他看着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内心也早已经破防,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很少直接在她的跟前抽烟,以前每次都是隔着距离,一旦她靠近,他就将烟果断熄灭。

禾时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要再对我好了。好不好?”

“你他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朋友不是这样当的。”

禾时没有接他的话,她只是觉得自己彻底配不上他。

他那样优秀,那样好,她,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抛弃她,她还有什么资格和他做朋友。

“禾时。”姜余晖看着她的眼睛,“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在心里坚定地把我当作过朋友?”

禾时惶恐地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没有坚定地当他是朋友,就是这种坚定,才让她此时此刻更加地绝望。

人一旦有过某种希望和信念,坍塌的那一刻,痛苦必定是加倍。

所以,她的痛苦在此时此刻才会被无限放大到她自己都难以承受。

姜余晖将带着猩红火光的烟头扔到了脚边,他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满满的沉香和着烟草味:“我给你时间冷静,不要轻易说放弃,好不好?”

他捧着她冰冷的脸颊,用两个大拇指轻轻将她的眼泪拭干。

他不是温柔的人,但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她。

以朋友之名。

“我就当你今晚什么都没说过,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他怜惜地睨着她,语调也温柔了下来,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能把她弄碎似的,他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按照他的实力,想调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只想听她自己亲口告诉他。

禾时原以为她说了那样的话,他会发脾气,会离开她,会恨她,她也没想到姜余晖那样的性格,还能纵容她这样无理取闹,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他还能这样理解她。

“姜余晖,我难受。”她终于妥协,想将自己厚重的壳在他的面前卸下。

他轻轻抚着她头上细软的发丝:“没事,你想闹就闹,我都在。”

禾时蹲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将他的羽绒服都打湿了很大一块。

她也没想到,自己和他最亲近的一次,竟然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刻。

“我想喝酒。”禾时抬起肿扑扑的眼睛看着他,“可以吗?”

他迟疑了一秒:“行!”

*

他打车带她去了339附近的望平街,那里有很多清吧。

因为是周末,人不少,但是清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静。

酒吧灯光昏暗,装修是文艺小资风,三三两两的桌子坐满了人,看不清各自的表情,彼此的故事都在这种黯淡的环境里肆意涌动,却又很难为人知。

酒吧中央,有一个民谣男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深情的歌。

姜余晖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杯莫吉托。

“你要喝什么?”他将菜单递给禾时。

因为刚刚哭过,又被寒风吹,禾时的脸红红的,她摇了摇头:“我没来过,你随便帮我点吧。”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别太贵了,反正…我喝什么都差不多的味道。”

姜余晖最后给她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咸咸的,甜甜的,有点儿烈,和她很像。

她还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是第一次。

姜余晖去卫生间回来的路上,有两个美女上前找他搭讪:“帅哥,一个人吗?拼个桌。”

他总是这么引人瞩目,走到任何地方,都是这样。

他勾了勾唇,朝着角落的方向扬起下巴:“女朋友管得严,抱歉。”

两个美女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角落里瞄了一眼,失望地离开。

姜余晖到禾时旁边坐下来,侧头看她,她已经把杯子里的调酒喝了大半,几分钟的功夫,脸颊已经红扑扑的。

见他过来,她有些拘谨地放下手里的高脚杯:“你刚刚和她们说什么?”

他玩味地看着她:“怎么?这就开始管我了?”

“莫胡说,我就看她们看了我一眼,有点奇怪。”

姜余晖收回视线,浅笑:“她们想要找我一起喝酒,我说我女朋友家教严,不允许。”

“哎呀,你怎么能那么说?”

“那,家教不严?要不,我去把她们喊回来?”他故意逗她。

“……”

禾时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两美女的方向看了一眼,酒吧暖气开得足,都脱掉了外套,穿着紧身包臀裙,身材被勾勒得凹凸有致,和她高领毛衣,洗得发黄的中长棉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她都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姜余晖,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啊?”

他一直高高在上,被很多人仰慕,而她,平庸普通,大概是把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拿来兑换成和他相识了吧。

所以,她的命运才如此坎坷不堪。

姜余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哦?干嘛问这个?”

“我就是很好奇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大概是喝了一点酒,她的问题才敢问的这么直白,换作平时,这些甚至都不是她敢直面的东西。

“你很好啊,你很善良,很单纯,很聪明,很漂亮,很努力。”

“还有呢?”

“昂,还有…很懂事,很孝顺。”

“还有呢?”

她眨巴着一对圆润的小鹿眼,不停追问。

“还有,很坚强。”

“还有呢?”

“诶?你是不是就想听我夸你呀?”少年思忖了半秒:

“最重要的是,我不对你好点,以后别人轻而易举不就把你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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