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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1 / 1)

禾时一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尽管昨天刚考完了期末考试,今天按理说已经进入了寒假。但是大清早,天刚麻麻亮,便起床复习前些天做错的奥数题,将最近几天的错题,小心翼翼地誊写在笔记本上。

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对话声。

陈玲的嗓音很尖,即使搁着两个卧室门还是能听个七七八八,大概是和高尚德在吵架。

禾时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对耳塞,正准备塞进耳朵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进了她的耳蜗。

——禾婉清。

她轻轻移步到门口,试图将两人的争吵声听得更清晰些。

大概能听出陈玲的情绪不好。

“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跟了你,姓高的!当初是你为了攀高枝抛弃我们母子俩,自己亲生娃儿都不养,去养人家的杂种,我真是瞎了眼!”

“姓禾的女的好不容易死了,你求我回来,我就是心软,还以为我们两娘母要享福了,没想到你一穷二白,现在还害这个病,来拖累我。”

“老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为了你我啥子都没得了,到头来还得服侍你,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嗦?”

“老子要离婚,不得和你过了!”

……

声音越说越大,时不时传来陈玲的抽噎声,还有房间里一些东西摔落在地上的破碎声。

高尚德没说一句话。

没多久,陈玲气冲冲地摔门而出,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禾时。

禾时沉默,没说话,两眼木楞地看着她:“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陈玲张了张嘴,表情僵在半空,估摸着自己说的那些话被听了去,嗓音索性尖利起来:“你自己去问高尚德。”

高尚德听到声音也走到了门口,他的气色差极了,脸上不见一丁点血色,眉头紧蹙:“你陈阿姨乱说的,莫放心上。”

一听这话,陈玲磨着后牙根放开声音:“高尚德,你这名字取得好嘞,老子看你真的这么高尚,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你那善意的谎言?你心里是不是压根就莫得我这个姓陈的?这段时间一把屎一把尿服侍你,刚刚屁都不放一个,行,你有种!你不说,我说!”

“住嘴!”高尚德的脾气也上来了。

“老子偏不,我就要说!”陈玲仰着下巴,朝着高尚德,“有本事,你打我嘛,你把我嘴巴打肿我就不说了!”

“我不想和你胡闹。”高尚德面色更难看,一只手扶着头。

“我偏不,十八年了,老子受够了,老子今天还非说不可。”

陈玲冷笑,“你还不知道吧?禾婉清是个小三,当年拆散了我们一家三口,活该,死有余辜!都是报应!”

禾时听着这些词句浑身发凉,紧紧攥着手心:“不可能!你莫要血口喷人。”

“呵呵,你要是不信,你问高尚德,喊他给你说实话卅,他恐怕也不得给你说!”

“喊你住嘴!”高尚德发起了狠,不知道是疼还是被气得,嘴唇止不住地发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七十平的老破小里炸开了锅。

高尚德倒下了,陈玲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跟着去了医院。

要真是分手,她可是半毛钱都落不下来,那这么些年的坚持也白费了,她不想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抢救室外,禾时脑袋嗡嗡作响,她抱着双腿蜷缩在过道的椅子上,齐腰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肩上。

尽管过道里的空调不时地呼出热空气,但是她还是觉得全身冰凉,就像浸泡在结了冰的水下,动弹不得。

她还在思索着陈玲早上说的话。

十七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妈妈竟然是小三,难道这一切是陈玲为了激怒她说的谎话?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那一切都是假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和秘密。

陈舒涵和陈玲坐在过道对面的椅子上,陈舒涵玩着手机,将自己置身事外,毕竟她是真的没打算来医院,被陈玲拖着来的。

“陈姨。”禾时缓缓开口,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

陈玲似乎也有点儿诧异,提防地抬眼看她,生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麻烦你,给我说点实话。”

禾时想知道真相,哪怕放下她所有的尊严,“求求你,告诉我,我妈妈真的是小三吗?是你的气话对不对?”

“这个时候倒是有点礼貌嘞,行,但是,你妈妈就是小三。”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就是她抢走了我的爱情和家庭,她是个强盗贼娃子,她活该去死。老子当时都怀胎七个月了,她抢走了我的男人,还闪婚。他们都在骗你。”

“对了,还有一个事,高尚德根本就不是你的爸爸,不晓得你是哪个的杂种!”

正说着,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主治医生告知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必须要马上住院观察。

“医生。”陈玲,“这个病的话,大概要花好多钱呢?”

“这个暂时不清楚,专家组先进行诊断,具体还要看病人身体的一个接受程度,你们这些家属总是想到钱,能不能治都是问题嘞。”

禾时仰头看向医生,刚刚的话全数打在她的耳廓。

“医生?我爸爸是啥子病?有没有查出来呢?他身体好的很,就是最近头昏而已,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吧?”

“是害怕花你的存款了?紧张了?”一旁的陈舒涵双手抱在胸前,也开始说起一些风凉话。

禾时完全没心情和她斗嘴,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之外。

本身以为就是个寻常普通的周末,没想到发生那么多超出自己意料的事情。

“他这个是肝癌,和身体好不好没有太大的关系,上次你家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个的原因至今没有明确的答案,可能是和环境有关,但是很难去判断具体的。之前头昏也是一个先兆,后期通过筛查也才得出这个结论,而且,我们华西是整个四川比较权威的,我们也不会轻易去断定没有根据的事情。”医生扶了扶眼镜,“你们先去办理入院的手续吧,暂时是强制留院观察。”

陈玲愣在原地,蓬松的卷发因为没有梳理更是过份的毛燥,两眼看着黯淡无光,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副耀武扬威的劲儿。

“我是莫得钱,莫要看我。”她悻悻地看了一眼禾时,“要是治的话,就把姓禾的遗产拿出来。”

“我妈没给我留啥子遗产,钱都在爸爸那里,你应该晓得。”

“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你亲生爸爸卅,听说很有钱,这么多年都不抚养你,找他拿点抚养费也是应该的。”

陈舒涵也跟着附和:“对呀,你去找你有钱的爸爸啊,要不然,你去找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姜余晖也可以呀。”

“他不是我男朋友。”提到姜余晖,禾时心中压抑的一些复杂的情绪终于试图宣泄,“我不像你,什么都想靠着男人。”

“你!!”陈舒涵怕她继续说下去,把自己的事情抖出来的话得不偿失,“有种!”

最后,禾时用自己微信里这几个月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伙食费,暂时缴纳了一下住院费。

刚缴完费,才注意到微信界面上有好几条姜余晖发来的信息,忙碌了一个上午,也忘记看手机,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发的了。

姜余晖:【下午一起去图书馆刷奥数题吗?】

姜余晖:【嗯?】

姜余晖:【怎么啦?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姜余晖:【我在你楼下。】

禾时看最后一条消息都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了,她刚准备回信息,昨晚手机忘了充电,低电量自从关机了。

她从缴费大厅出来,找路人借用了一下充电宝开机,又去扫码了一个共享充电宝才给他回上信息。

禾时:【我没看手机。】

姜余晖立刻回复了信息:【五个字花了你十分钟?老子十分钟前就看你正在输入……】

禾时:【刚刚手机没电了,才借了充电宝。】

姜余晖:【你不在家?】

禾时:【医院。】

姜余晖:【又生病了吗?怎么了?】

禾时:【不是,我爸爸……】

打到“爸爸”两个字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陈玲说过的话,她的爸爸另有其人,高尚德,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她迟疑了一下,试图删除爸爸两个字,又不知如何表达,最后还是打了上去。

禾时:【我爸爸晕倒了。】

姜余晖:【哪个医院?需要我来吗?严重吗?】

禾时:【不用,你来了不太好…】

大概因为季节寒冷,医院的病人异常多,大厅里来来往往的穿梭其中,行色匆匆。

禾时看着微信余额里剩下的三位数,将手里的手机攥得更紧,手心都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肝癌,听着就是一个天价的病,除了每个月立德发放的生活费,她实在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第一次,她的心理开始怨恨她,禾婉清。

自私地抛下她,留着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冷冽,甚至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如果高尚德真的不是她的父亲,那么,她的父亲会是那个姓寒的男人吗?

或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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