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晖自从上高二以后，几乎就没有再迟到过，禾时回到教室时，他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她没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只见他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蓝牙耳机，目光定定地落在课桌上的习题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题。
禾时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打扰到他，而后小心翼翼地长舒一口气，缓解那不可名状的紧张感。
突然，他就转了过来，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恣意地搭在禾时的椅背上。
他勾笑道：“麻烦以后想看的时候，正大光明点，看我，没啥见不得人的。”
“我…没…”禾时想要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解释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禾时顿了顿，“那件事，是你帮我的吗？除了你，好像也没有人会帮我。”
“所以，你的事情，还得是我。”他挑了挑眉，混不吝地，“哼，还说不要我管，嘴硬。”
“你怎么做到的呀？”禾时羞赧地低下了头，“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保密～”他勾了勾嘴唇，轻佻道，“想要报答我蛮简单，狠狠崇拜我吧。”
“！”
禾时羞臊地别过脸，“你总是这么不正经，我都不能和你正常讲话了。”
“没事，你放肆地和我讲话，我更喜欢。”少年语气挑逗且暧昧，两人之间讲话不像从前那般拘谨了。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禾时又礼貌地询问：“说点正事，你要参加下学期的奥数比赛吗？”
“嗯哼。”姜余晖扬了扬下巴。
因为禾时是新转学过来的所以不清楚情况，这种学术类比赛，是离不开姜余晖的，学校大大小小的奖项，基本都有他的功劳。
“那我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吗？我没参加过这种比赛，赵老师说帮我报名让我试试，我应该买什么资料去准备，你有推荐吗？”
话音刚落，姜余晖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奥数教程》递到了禾时的面前：“用这个就够了，你抓紧刷点题。”
“好，那我拍张照，下午放学去书店买。”禾时接过书，感激地望了姜余晖一眼。
“送你了，我复习好了。”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你生病好了？”
“嗯。”禾时抿着嘴唇点头，“谢谢你的药。”
这话恰好被过来交作业的苏可儿听到，李孟瑶一到教室，她便添油加醋地把姜余晖给禾时送药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
第一节下课后，李孟瑶就把禾时叫到了走廊上，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是不是和姜余晖耍朋友了？所以我那天说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澄清，你晓得我是让你远离姜余晖，你才死活都不同意。”
禾时对她的无理取闹已经习以为常，淡淡地看着她：“我们没有耍朋友，我不同意只是因为那是你自己选择了陷害我的那条路，你得自己对你的选择负责罢了。”
“那你说，姜余晖昨天下午没上课，是不是给你送药去了？”
“对。”
李孟瑶了解，像姜余晖这样的人别说给别的女生送药，就是多说一句话都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他逃课给她送药肯定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她早就能感觉到，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愿意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别人，只要她自己不承认，一切就还没有成定局。
“反正你们不准耍朋友，你不要耽误姜余晖，他的未来还很远，但是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吧。”
虽然平时禾时不怎么赞同李孟瑶，但是她这句话说得还是挺对，她也知道姜余晖的未来还很远，肯定不止眼前的儿女情长，她也没想过要当姜余晖的绊脚石。
或许是青春期的冲动，或许是两个人太相似，所以即使面对他对她的好，她也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多想，眼前正是高二的关键时期，学习至上。
见禾时没有回答，李孟瑶红着眼睛追问道：“听到没有？你接受他的好，就是默认在给他机会，给他机会就是害他，你欠下的情债，你觉得你还得起？你自己看看嘛，你拿啥子还嘛？”
“我真的很喜欢他，从高一见他的第一眼，他穿到白衬衫第一次进班级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的世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那么多人喜欢我我都没答应，那么多男生对我表白，除了他。”
“我以为我就守在他身边，慢慢地他就会看我一眼，没想到，偏偏你出现了。”
“你为啥子要转学来嘛，你不来的话可能他就慢慢喜欢上我了。”
她的身子有点儿颤抖，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走廊的栏杆：
“是你毁了我的初恋，我讨厌你，但是，我喊你去的仓库，所以，我们扯平了，我们俩不再亏欠了。以后，我还是要和你公平竞争，你莫要高兴得太早，反正我条件比你好，我还是比你有优势。”
说完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真的很讨厌你，我都哭了好几次了，凭什么不是你哭，你让我好社死。”
禾时浅浅地扫了她一眼：“你晓得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是什么吗？”
李孟瑶摇头：“不晓得。”
“就是感情。喜欢一个人和任何客观条件无关，不会因为外貌或者物质或者其他的一切而影响，就单纯的喜欢，哪怕对方一无所有，也会无条件地偏爱。”
李孟瑶怂了怂鼻子：“你就鬼扯嘛，我才不信你不是因为姜余晖长得帅家庭好才喜欢他。”
“我不是。”禾时看着李孟瑶，淡声，“我知道按照我的条件是配不上他，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不过，我想变优秀也不仅仅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自己。为自己活吧，任何男生都不会喜欢失去自我的女生。”
禾时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否认自己对姜余晖的喜欢。
李孟瑶倒是听出了端倪，在原地讪讪地瘪了瘪嘴。
……
课间操后，苏可儿想起昨天和杜寒时的交易，于是鼓着勇气去找他。
操场边，杜寒时摊了摊手：“你又没去澄清事实，我们的约定自然就作废了。”
苏可儿还想据理力争：“可是…我是打算今天去的，谁知道现在不用了，我并不是没有答应你啊。”
“可是结果如此。”杜寒时不想和她再多纠缠，头也不回地朝着篮球场走去。
苏可儿气得原地踏脚，后悔没有昨天下午就去澄清。
球场上。
杜寒时刚上场，就接过姜余晖传过来的球。
杜寒时漫不经心地运着球：“新闻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所以呢？”姜余晖勾了下唇，“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我就知道是你，其他谁还这样兴师动众地处理一件小事。”
“小事？”姜余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杜寒时，然后毫不客气几个动作抢过他手里的球，上篮，进球，“她的事，都大，巨他妈大。”
杜寒时愣了半秒，客气地笑了笑：“好球！继续！”
打完球回到教室，正好撞见禾时和诺和站在教室后门口。
姜余晖轻轻一抛，把篮球扔到了杜寒时的手上，略显浮夸地和诺和打着招呼：“学长？好久不见。”
诺和礼貌地点头回应。
“怎么？别老站门口啊，要不要请您进来坐坐？”
姜余晖不是喜欢主动和别人搭讪的人，禾时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瞪了他一眼。
诺和看着禾时，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帮助的随时问我，这方面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诺和走后，禾时瞟了一眼姜余晖：“原来，姜余晖同学这么小肚鸡肠啊。”
“什么小肚鸡肠？”姜余晖跟在禾时的身后进了教室，“唉，你说清楚？我那不过是有礼貌待客之道啊。”
禾时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仰头，定定地看着他狡辩。
“怎么？心疼你那个学长了？”姜余晖用脚随意地勾出椅子坐下，长腿懒懒地伸在桌底，“这方面，很有经验…你也可以问老子，老子哪方面都比他有经验！”
禾时没忍住噗哧一笑：“行啦，他就是知道我要参加奥数比赛，来问我需要帮助的话就找他，他之前参加过几次了嘛，也没说别的，你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什么明显？”
“你自己觉得呢？”
“你指的是占有欲太明显？”姜余晖听了她的解释心情好了一些，又开始皮起来，轻挑了下眉梢，“还是，偏心太明显？”
禾时咬了下唇，往周围看了看：“别胡说，别人都听见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答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怕，你怕？”
禾时：“……我指的你不喜欢诺和学长太明显了点。”
“那个。”姜余晖清了清嗓子，“那你，答应他没？”
还是在意的，没忍住还是问了起来。
“没有啊，身边不就有一个吗，我干嘛要千里迢迢去请教他？”禾时故意逗他开心，学着他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语气答道，“再说了，他教室在二楼，我最讨厌爬楼梯的。”
“乖嘞。”姜余晖蹩脚的四川话脱口而出。
“……”
*
今年的成都，冷空气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底，温度差不多就已经接近零度了。
冬日清冽的寒风透过玻璃窗灌了进来，前排窗户基本都保持打开一条缝，保持新鲜空气的流通。
自从上次苏可儿和杜寒时的协议没有达成，心里就一直愤愤不平，甚至把这份怨恨强加给禾时的身上。
如果不是禾时狗屎运好躲过一劫，那么现在她苏可儿可能和杜寒时都在一起了。
苏可儿看着前排禾时和杜寒时正在讨论着化学题，心里的嫉妒和愤懑更是无处可消。
她起身走到第一排禾时的位置，将整个窗户推开，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声“狐狸精”。
一瞬间，刺骨的寒风涌进了教室。
禾时还在和杜寒时讨论着题，倒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身体不自觉地一哆嗦。
姜余晖扭头不经意地瞄了眼小姑娘单薄的秋季校服，眉心拧了拧。
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把窗户顺手给关上。
禾时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讨论。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李孟瑶看在眼里。
“姜余晖，赵老师说的，第一排的窗户不能关，要保持通风。”李孟瑶假惺惺地提醒道。
姜余晖越过李孟瑶冷冷地盯了苏可儿一眼，声线比那寒风还冷，喉结上下滑动：
“老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