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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1 / 1)

他的头落在禾时的肩上,因为酒精的缘故,呼吸沉而滚烫。

禾时侧头,入眼的便是他流畅而利落的下颌线,在明明暗暗的霓虹下,拉扯出凌冽的孤绝感。

一直到他家楼下,禾时才叫醒他,他扬了扬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一瞬,将整个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她能感受到他嘴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心脏不由地漏了一拍。

但很快,他坐了起来,对着前面司机的二维码扫码付了款。

下车后,禾时看他那东倒西歪的模样很不放心,便送他上了楼。

来过他家两次,她已经很熟悉房间的陈设了。

她给他换了拖鞋,将他扶到了卧室的床上,又将毛巾用温热的水打湿,给他擦了擦脸和掌心。

一切弄得差不多了,她才准备离开。

“别走。”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妈妈。”

他可能在做噩梦吧,这些年,禾时也曾做了很多次关于妈妈的噩梦。

她也在无数个梦里哭着喊妈妈不要走,醒来枕头都打湿了。

那些梦是那样真实,仿佛只要抓住妈妈的手,她就真的不会走了。

但是每个梦,她都在不断地奔跑追逐,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都始终追不上她。

姑且让他这个梦完整一点吧。

短暂的美好也是美好,总比痛苦要强上一百倍。

禾时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一点,少年已经睡熟,呼吸绵长而平静。

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禾时正在做着物理试卷,收到姜余晖的微信。

姜余晖:【昨晚我没出丑吧?】

禾时:【你猜。】

姜余晖:【……老子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禾时:【知道就好。】

姜余晖:【下来吃绵阳米粉。】

禾时:【不来,我爸爸今天出院,马上到家了。】

禾时盯着对话框,最后还是决定下去一趟。

她找出一个之前新买的粉色保温杯,兑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楼。

到米粉店里,姜余晖真的在这里吃粉,他的面前还摆了一丁点醋辣子。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干嘛吃这个辣椒?”

禾时走到他跟前他才注意到她,于是学着她说话:“你不是说不来吗?干嘛来了?”

她把保温杯放到他跟前的桌上:“给你带了蜂蜜水,可以帮助酒精代谢。”

姜余晖盯着眼前这个粉嘟嘟的保温杯皱起了眉头:“貌似有点下不去口。”

“新的,没用过。”担心他有洁癖,禾时解释道。

“倒不是那个意思,我一个钢铁直男,用这个粉色杯子喝水,我担心大家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姜余晖煞有其事道,“毕竟…这是天fu之国。”

禾时一把抢过来:“杯子又不给你,你喝了还要还给我,实在不愿意我就拿回去了。”

“别啊。”姜余晖服软,“我喝我喝。我一定拿回去慢慢享用。”

禾时这才又把蜂蜜水递给他:“我先回去了,我爸估计马上到了。”

……

禾时回去的时候,高尚德和陈玲正好前脚刚回来。

刚刚上楼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把心里的那些疑惑全部都找他问个明白。

但是,在进屋看到他那苍白而憔悴的脸的一瞬间,就全部哽在了喉咙,咽回了肚子里。

高尚德坐在沙发上,气色看上去大不如从前,陈玲在一旁用手机里的计算器核对住院发票。

禾时抿了抿唇,没有叫出“爸爸”两个字,只是从厨房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医生怎么说的?和上次一样吗?”

“差不多,让过几天再去复查。”大概是生了病,高尚德的嗓音也少了些许生机。

“这次啷个这么严重?”禾时从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拿了一个靠垫放到高尚德的腰后,声色漠然,“你还是少出差了吧,在外地有啥子事还没人照顾你。”

“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头晕而已,养养估计就好了,下个月还有个大单子要去杭州,这笔要是成了,年底奖金得翻倍。”生病的高尚德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对了,你姐姐呢?”

听到高尚德发问,陈玲停下手上的动作:“诶?禾时你晓不晓得涵涵去哪了呢?我今天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

昨晚禾时回来的晚,没有遇到陈舒涵,今天白天一整天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不过,高尚德和陈玲不在家的这十来天,陈舒涵基本都在外面和不同的男人厮混,她不在家,禾时也不足为奇。

“不晓得。她去哪里又不得给我报告。”

高尚德扶着头仰坐在沙发上,朝陈玲挥了挥手:“会不会出啥子事了哦,赶紧再联系下。”

“我等哈再打个电话,我幺儿一向乖得很,可能和朋友出去了没看手机。”

禾时没说话,进屋继续做试卷。

没一会儿,有开门的声音,似乎是陈舒涵回来了,客厅里传来参差的人声。

陈舒涵向来知道怎么在长辈面前扮乖,毫无疑问,她找到很完美的借口掩饰自己消失大半天的真相。

禾时正做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的时候,卧室传来敲门声。

开门,是陈舒涵。

“有事?”禾时粗粗地扫了她一眼。

她化了一个不太娴熟的烟熏妆,看上去有点儿憔悴,大概是昨晚在外面熬了个通宵。

“刚在十字路口遇到你同学姜余晖,脸色难看得要命,都差点倒路边了,你要是有他电话就问问吧。”陈舒涵倚在门框边,难得不招人讨厌的一次,“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否则我才懒得管。”

禾时拿出手机,立马给姜余晖发了个微信。

禾时:【在吗?】

两分钟后,对方没有回复,禾时又给他打了语音,无人接听,打算再给他打个电话,却想起自己根本没存过他的电话号码。

片刻后,她拿着手机飞奔下楼。

希望陈舒涵是认错了人,明明刚刚吃粉都还是好好的。

禾时一边朝着世贸花园跑,一边不停地打姜余晖的微信语音,听筒只循环传来“嘟嘟”未接通的声音,不详的预感渐渐笼罩着她的心。

一直跑到世贸花园楼下,都没有看到姜余晖。

禾时便在保安处登了记,兀自上楼。

姜余晖的家是电梯入户,出49楼电梯,禾时就发现入户门半掩着,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自行进了屋。

刚进去,就发现姜余晖正倒在距离门口两三步远的地上,手里还抱着她给他的粉色保温杯。

禾时慌乱地跑过去,大脑一片空白,她扑到姜余晖的身前,摇着他的身子。

“姜余晖,姜余晖。”

没有应答。

禾时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这是她第二次拨打120,第一次是三年前,禾婉清从诊所顶楼一跃而下的那个傍晚。

她在诊所一楼的小隔间做着《暑假生活》,突然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然后传来沸腾的人声。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冲出去,亲眼看到禾婉清倒在鲜红的血泊里,身上的白大褂一半都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是禾医生!是禾医生!快叫救护车!”

诊所里的护士和医师听到动静,纷纷冲了出来。

禾时愣了大概半分钟,颤抖地拿出手机,她努力地控制住双手的颤动,废了十几秒才顺利地按下“120”三个数字。

世贸花园附近正好有一个三甲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

一直到下车进了医院禾时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木楞地站在病床边,看着医生正对姜余晖做着抢救措施,她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甚至听不清护士询问她的声音。

“他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护士拍了拍禾时的肩,再次询问,“没听到我的问题吗?”

禾时这才回过神:“米粉,昨晚还喝了酒。”

突然想起她为他准备的那杯解酒蜂蜜水:“对了,还有蜂蜜水。”

“看这情况,多半是蜂蜜严重过敏。”护士用笔在记录册上机械地记录着情况,“以前难道不晓得过敏?”

禾时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关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甚至差点害死了他。

“你是他的什么?”

“同学。”

护士抬眼打量了她一眼:“有他家属的电话吗?”

“没有。他家人都不在成都。”

“那不行。”护士将记录册递给她,“尽快联系你们老师,你一个小娃娃也不得行哟。”

“请问医生,他严重吗?”禾时接过册子,颤颤巍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都休克了,你说严不严重喃?”护士瞟了她一眼,“还好抢救得及时,现在血压稳住了,这瓶点滴打完看看情况。”

“谢谢医生。”

禾时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尽管是昏迷的状态,眉头还是拧得紧。

班主任赵国中大概在半个小时后赶到医院,和姜余晖的家长取得了联系,把该签的字签了,该办的手续办了。

一直到暮色交接,姜余晖才缓缓苏醒,班主任已经离开了,只有禾时还坐在病床前。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你终于醒了。”见到姜余晖醒来,禾时忍不住哭了出来,“吓死我了,姜余晖,我好害怕你醒不过来了。”

从发现姜余晖晕倒到现在,她都一直紧绷着神经。

但是现在,他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她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情绪了。

她泪流满面地带着哭腔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蜂蜜过敏。”

姜余晖皱起了眉,他最不喜欢看女生哭,以前看其他女生哭他只觉得烦,聒噪。

见禾时哭,他的心仿佛被鞭子一下一下地抽着,都要抽碎了。

“禾时。”他唤她的名字,然后伸出手,用温热而粗粝的指腹抹掉了她悬挂在脸颊的泪水:“别哭了,再哭都要成我的错了。”

禾时止不住地抽噎:“都怪我,我差点把你害死了。”

“死不了。”他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我妈以前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长着呢。”

“真的吗?”禾时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地看他。

“啊,不信你看我的生命线,真特么长。”说着拿出左手,指着自己的生命线给禾时看,“你看这像短命的?”

见她还没平复情绪,少年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不然你帮忙监督监督,看看那个算命先生算得准不准?”

“这我怎么监督?”

“那只要我活着,就在你这天天打个卡?”

禾时坐在病床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他脸上的血色基本已经恢复,只是嘴唇还有点儿发紫,眉骨处有个小小的伤口,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磕的。

“你知道自己对蜂蜜过敏吗?”

“小时候有过一次,但是都十来年了,我还以为早就不过敏了呢。”姜余晖说得很轻松,仿佛下午在病床上抢救的人不是自己。

“以后千万别吃蜂蜜了,我都要被吓死了。”经过刚刚的对话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哦?原来你不是担心我过敏,是担心自己被吓到啊?”

禾时没有和他继续贫下去,他才刚刚醒过来,还需要好好休息。

“你先睡会儿,我去问问医生,看看还有没有液体需要打。”禾时起身,帮他把床头摇低了点,方便他睡觉。

“禾时。”姜余晖躺在病床上,狭长的眼眸轻阖,刚醒,嗓子还有点儿哑,“我睡着了你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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