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陈知舟匆匆赶去工作室，陵州晚秋的风吹在身上，不自觉感受到冷意。
今天是谢云之新拍摄的汉服正式上线的日子。
工作室上上下下二十几号人严阵以待，谢云之手中攥着包薯片，一片一片慢悠悠啃着。
陈知舟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如果今天的“曲水流觞”系列能够按照以前的销量正常出售，那也就意味着上次论坛爆料带来的影响已经消除，如若不然，便要继续采取措施了。
路小婧在一旁实时监测数据：“老板，云老师的视频上线了。”
陈知舟熟练打开电脑上的视频软件，账号上已经自动推送了谢云之。
正是那天在公园里所拍摄的，视频里谢云之手持一把油纸伞，在流水旁回头。
陈知舟又点开评论区，里面并不吝啬对谢云之的夸赞，当然，也免不了网络喷子走在哪里都要黑两句。
总体而言，还算正常。
与爆料之前的热度比起来，相差无几。
“销量怎么样？”陈知舟问。
路小婧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那几个老顾客已经下单了，从数据分析来看，只比‘唐歌’低百分之三十，那次爆料带来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谢云之，多多少少也是胆战心惊整整一个早上，如果还是有大批量的人揪着那件事不放，那她的评论区此刻早已被攻陷。
而陈知舟想到的是林阳睿，不得不说，林阳睿解决问题的方式十分干脆利索。
如果是她，还不知要纠缠多久，不过事情的起因终究是林阳睿本人。
这段时间，林至姗不曾找她，也没听到林池的风声，大概是林阳睿的举动起到了威慑作用，然而不可能威慑一辈子，恐怕林至姗此刻正想着如何给林阳睿来个大的。
不过这一切，等这周周末去林阳睿家里参加那个所谓的家族聚会，自然会见分晓，也终于能见到林阳睿那位掌控林家和林氏三年的二叔。
陈知舟想得入神，都没注意到谢云之喊她。
直到被谢云之摇晃，一下子反应过来。
“老板，请不请客嘛？”谢云之眨着她那双又透又大的眼睛，分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请。”陈知舟自然也是心悦的。
·
晚上十点，陈知舟还和工作室单身不曾走的同事们逗留在陵州市中心一家高档会所里。
谢云之喝得欢畅，脸颊微微泛红。
只有路小婧还带着笔记本，一个人坐着，任凭吵闹声在耳边，也不曾抬头一下。
陈知舟自己倒了酒坐到路小婧旁边。
“小婧，别看了，明天再工作也不迟。”
说完，顺手将酒杯端在路小婧面前。
本以为上进心无比强的路小婧会拒绝，还需要她多劝几句，没想到路小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知舟还在懵圈中，路小婧便说：“老板，‘曲水流觞’的销量突然比‘唐歌’当时销量的两倍还要高一点。”
“这怎么可能？”陈知舟不可置信，这从拿个角度讲都不可能，视频上线后的热度就已经决定了后续的趋势，除非中间有事发生，否则绝不可能突然改变这么大。
“你看，这是数据分析。”路小婧将腿上的笔记本换了个方向，上面的销量趋势确实十分明显。
陈知舟转身从桌子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链接里的销量一看，已经快赶上“唐歌”现在的销量，按照这个趋势下去，都有可能超“唐歌”三倍。
但“唐歌”的销量与当初那场活动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反正是与她现在的身份无关。
除了陵州商圈，普通的消费者不会去想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人。
“你找到源头了吗？”陈知舟放下手机，她相信，路小婧既然已经说了，就表明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
果然，路小婧拿过笔记本，点了几下后说：“老板，你听说过一个叫‘双叶G’的ID吗？”
“啊？”这个，陈知舟还真没听过。
“就是这个人。”路小婧直接翻到视频，那人穿着“曲水流觞”男款，评论数点赞数比谢云之高出不止一个段位。
然而，陈知舟越看这人越是眼熟，竟然是顾倾礼，还记得那天晚上，他问林阳睿答应了顾倾礼什么，林阳睿告诉她，帮顾倾礼设计一套汉服，当时觉得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在陵州商圈鼎鼎大名的顾倾礼竟真的喜欢汉服，甚至会自己拍摄视频。
“他是一直活跃吗？”陈知舟问。
“也不是，”路小婧解释，‘双叶G’这个ID最初出现的时间是十二年前，一位在海外留学的汉服爱好者，当时汉服圈子还没这么大，他颜值又高，加上一堆buff，所以他当时吸引到的粉丝不仅量大，而且都是实打实的。”
没想到啊！顾倾礼还能有这么一段历史。
路小婧继续说：“大概八年前，他突然在网上销声匿迹，但账号一直在，汉服圈没他这个人，却一直有他的传说，而这条视频，就是他八年后重回汉服圈的证明，他那批老粉至今还记得他，加上他本人颜值不低，一上线这条视频就被顶上了热榜。”
也就是说，“曲水流觞”的销量全是因为顾倾礼。
陈知舟转身叫了声：“云。”
然而谢云之还沉迷在自己的歌喉里无法自拔 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可奈何，陈知舟只好亲自过去，将人拽过来。
“你听过双叶G吗？”
“双叶G，我当然听过啊！他可是汉服圈的传说，怎么会有人没听过。”谢云之虽有些微醉，但脑子还算清楚。
然而陈知舟感觉有被内涵到。
她大学学的与汉服甚至设计都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可能关注到这个，而谢云之是一开始就喜欢，大学期间就已经疯狂游走在汉服圈。
如此，顾倾礼所带来的影响力也就有了解释。
视频中，顾倾礼素衣缠身，身形挺拔，气质出尘，因为化了妆，所以如果不是与顾倾礼相熟，也不大可能认得出来，他穿汉服和穿西装的样子相差甚大，刚才片刻，陈知舟都有些不敢确定，即便认出，也只会以为是刚好长得有几分像罢了。
“行了，没你事了。”陈知舟得到答案。
谢云之瞬间露出一个被抛弃的表情，张牙舞爪又一点一点挪回了自己的位置，当场举起酒杯和同事们共饮。
酒量不好的那部分人已经倒下了两个。
这段时间因为爆料事件导致工作量加大，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直到今天，才算彻底结束，可以恢复正常日子。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初陪着她和谢云之一起创业的人，也一起经历了工作室的各种波折。
无论是谁，都对工作室尽心尽力，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任务。
灯光昏暗，陈知舟转头说：“小婧，回头给大家都包个大红包，等‘曲水流觞’第一批正式发售后，你给大家安排一次休假。”
“好。”路小婧应声。
·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最容易散去酒意，谢云之坐在车里，不一会儿就清醒了。
因为是打的车，陈知舟带着谢云之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一路穿过绿化地带，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纵有不少人家灯光依旧明亮，该休息的人也早已睡下。
“记得我第一次来你家，你还不住这里，但你还是一个人。”谢云之被陈知舟扶着，眼神有些涣散，但人基本上能走。
“你这样说，是把你不算人吗？”这伤感的话题，让陈知舟反问。
谢云之有些急躁：“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云，我现在很好。”陈知舟无奈，谢云之趁着酒意话是多了不少。
“你不好，虽然你结婚了，可你们都不住一起，每天回家都是你一个人，我知道，姓林的有钱，但是他还忙，”谢云之越说越激动，“其实我觉得他一点都照顾不了你，但我又怕你身边连他都没了。”
月光如水，夜色深重。
路灯照着即将干枯的树枝，为地面留下斑驳。
“我不是有你嘛！还有沈予，你们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啊！”陈知舟知道谢云之在想什么，但她也的确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当然，她也不能说服谢云之。
“不，”谢云之猛地摇头，“这不一样，你不惧怕孤独，可我怕你孤单，你以前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啊！”
说着说着，谢云之自己倒委屈起来。
“你明明……”
“云，”陈知舟打断谢云之即将会说的话，“人年少时有年少的无知，长大后也会有长大后的想法，每天夜里我一个人入睡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和沈予偶尔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舒适。”
谢云之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陈知舟看着谢云之的眼睛，被迫又将林阳睿给编进去：“还有林阳睿，他也是一个人长大的啊！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但要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也会很无趣。”
“他有他自己的事，我也有，陪伴从来都不是必须的，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同，你为我着想，我很开心，但我不想你为我担忧。”
陈知舟认识谢云之太多年了，她的事，就没谢云之不清楚的，因此，很多事反而说不明白。
年少的记忆总是很深刻，在谢云之的心头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