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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犹记少年时(1 / 1)

番外二

七年前的中秋夜,玉盘高悬,月华澄澈如水。

京城的花灯会一如既往地热闹,游人如织,各式花灯华光溢彩,可与明月争辉。

相衬之下,不远处的小巷愈发肮脏破败。不过颓墙可御秋夜寒风,也容不得挑剔,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角落,身上满是尘土与血污,看不出这件破烂衣衫本来的样子,只依稀分辨得出眉目清稚,一双漂亮的眼睛比起最昂贵的花灯也毫不逊色。

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三五成群路过,无意间注意到了这团不起眼的身影,伸出脚尖踢了踢,呵呵笑道:“哟,我以为是哪来的野狗?还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我看是个男的吧?”

“男的能长这么好看?这脸蛋子……”

“男的女的一摸不就知道了?让我来……”

小少年皱紧了眉头,他遍体鳞伤,饥寒交迫下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那只沾满酒肉荤腻的大手眼看就要袭来,他只得心一横,狠狠咬了上去——

“他娘的,这个小狗崽子竟敢咬老子!”

那人气急败坏,一把拽住小少年企图逃开的细脚腕,眼看大掌就要落下,却听得背后一声:“放手。”

几人都怔住了,转头看去,是个着鹅黄衫裙的少女,逆光而立,身姿纤秀,冷冷地望着他们。

其中一醉汉定了定神,不屑道:“哪来的臭丫头!”

旁边那人连忙拉住他,“你疯了?看她的腰牌,这是贵胄人家!”

几人的理智总算从醉意中拉扯出来,面面相觑了片刻,赶忙狼狈地逃窜走了。

少女对这几人也不太在意,正值中秋灯花会,她似乎心情很好,哼着歌一步步走过来,步伐轻巧。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花灯终于将她容貌照亮,不同于他曾见过的任何美人,她的美清冽如冷泉,又似花间藏锋,即使素衣淡妆无剑在手,也有独步天下的灼灼神采。

啊——是他曾见过的人。

温虞的手心慢慢沁出了些汗。他那时随养父母仓皇辗转,在灾荒饥馑中遭受了太多磨难,是她宛如一道光,劈开黑暗,向脚底下蝼蚁般的饥民展露明丽笑颜,

后来他被抓回西凉,送去灵兰谷参加药人试炼,每日过得生不如死。前不久终于舍去大半条命终于逃出来,本该躲向偏僻乡野,可他着了魔般,浑浑噩噩竟然往京城方向走,这样遍地都是西凉耳目的地方,对他无异于龙潭虎穴。

可他还是来了,在心底,就是这样的笑容在指引他。

不如让他再看一眼吧,就一眼……

天命竟然对他这么宽容吗?大抵是从前吃了太多苦,这一点幸运让他受宠若惊,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景象,直到她有些不耐烦地抬高了声音:“喂,你到底要不要?”

他这才回过神来,她往自己怀中塞了锭沉甸甸的银子,几次询问他都僵硬着不做反应。

见他终于动作迟缓地拿起了银子,她目光在那只血迹斑斑的手上飞快掠过,道:“够不够?吃点好的,买身新衣服,今儿可是仲秋。”

他木木地点了点头,察觉到自己满面尘污,一身破布条烂得可笑。这样一副不人不鬼的狼狈模样,竟让她瞧了去……他有些羞愧,不着痕迹地垂下脑袋,拱起腰,想缩得更小,更小,别被她记住这副模样才好。

对方却挑了挑眉:“你冷?”

他有些愕然地抬头,“不是……啊!”

盛辞已经抓着他的衣袖将他拽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买点吃的。”

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进了花灯会的长街上。上等花灯用的海鱼脂膏,光亮刺得他眼睛疼,只觉自己像只突然被砸了墙从洞中被拖出来的老鼠,万分惶恐不安,下意识就瑟缩着往后躲。

她精准地拎着后衣领把他拉回来,纤手一扬,对烤麦饼的摊主道:“两个,钱拿着,不用找。”

腹中饥饿过久不宜食用荤腥,她见过不少流浪汉得了赏赐施舍,立马就去买烧鸡猪腿一顿猛啃,结果肠胃大伤,吐得昏天黑地。这麦饼虽然看着寒酸了点,可饱腹又不伤身,方为上选。

脏兮兮的少年接过麦饼,盛辞转头看他。他瘦得可怜,个头也比她矮了一掌左右,只有那双眼睛漂亮得惊人,用她见过的无数珍贵宝石来比拟也不为过。要不是这双眼睛,她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好不容易偷偷逃出家宴来逛花灯会,居然把时间浪费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他默默低头啃起麦饼。盛辞望着他心想,虽然这人长得好,但以后自己的夫君,定要找那种高大健壮、双肩撑起天地的男子,否则像这样的杨柳条儿,疆场上的风都能把他吹折了。

一口,两口。清淡的麦香在口中溢开,回味丝丝甜,对于辗转流浪多日饥寒交迫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不敢奢望的美味。

他却并未狼吞虎咽,吃相斯文极了。

盛辞心生好奇,向隔壁小摊买了碗茶水递给他,“喂,你是哪里人?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他眼神闪了闪,不答话。

盛辞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这才想到:中秋良宵,总不能就这么看人啃麦饼吧?

她目光一转,四周尽是民间杂耍和地方特色戏,琳琅满目。于是道:“我走了,你……慢点吃,别噎着。”

她潇洒地转了身,温虞愣愣盯着她背影……

正在此时,像是命运助推了一把,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打乱熙攘的暴喝:“郡主殿下在那!别让她跑了——!!”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一切行动,猛地拉着她的手腕就向前跑去——

繁灯如昼,他们穿行在拥挤的人潮中,眼前闪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陌生面孔,或温和或疑惑或愠怒,或年幼或茂年或苍老。烤麦饼混着胭脂水粉的甜香,珠钗金环晃花人眼,三教九流混成这样一段长长的长长的人间路,像是他们携手在流年间穿梭,眨眼间已经阅过人间百态,读过红颜鹤发,朱颜辞镜。

笑意不自觉涌了上来,像是一阵清风激荡清空了心中淤积的郁闷,身后奋力拨开人群追来的王府侍卫都显得儿戏般不在意了。

盛辞腕上轻巧用力,带着他转了方向。她从前也时常像今日这般嫌府中高墙肃穆、课业沉重,换了男装打扮出来闲逛,对城中大街小巷自然比他要熟悉得多,七拐八绕,甩开身后追兵轻松自如。

待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道挤进了哪条漆黑的窄巷。曲曲折折摸索着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片低矮农舍,几株月桂枝桠轻晃,两人对视一眼,对上她含笑的眼神,温虞才惊觉自己还攥着她手腕没放。

他耳尖爬上一阵薄绯,所幸已经远离了花灯街会,尚有夜色可遮挡。

秋风微凉,明月低垂着慈悲温柔的眼眸,将皎洁银辉铺满大地。

她挑挑眉毛,目光有些揶揄,“下次记得买几件衣裳……唉,给你的银子呢?”

她在自己浑身上下翻了一遍,搜寻无果,有些懊恼,“怪刚才跑得太急,我的荷包也不知被哪个胆大包天的窃手摸走了。”

“……不、不用银子。”他有些踌躇地开了口,不敢对上她明亮眼神,垂下了脑袋,“有这件,就很好。”

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那件衣裳看着布料不错,绣纹也细腻,但实在是太破太薄,过不久天就要冷了,盛辞当他是愧于承情,便道:“过几日我……咳,淮安王府会在街头接济年纪小的乞儿,你去等着,说不定会让你入府谋个差事。”

他没应声,她秀眉一拧:“怎么,你不信?”这人怎么有点不知好歹。

良久,他点点头,清浅笑意慢慢漾开,“……我知道了。”

得到满意答复,她哼了声,“我要回府了。我父……亲,还在家里等着,别被那群人灌得太醉洋相百出才好。”

话落,转头望去,淮安王府方向有火光跃动,她弯起了嘴角,“府里那几个打铁花的开始表演了吧?啧,提前这么早,我得赶紧回去瞧热闹……”

语气恣意张扬,仿佛天底下没有能使她发愁的事。

繁复衫裙也桎梏不了她的行踪,顷刻间,身影便没入夜色,来去如同一阵飘荡的风。

温虞站在原地,有些怅然若失。他垂眸望着自己摊开的掌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

不过月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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